五十七 闻噩耗白梅伤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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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七闻噩耗白梅伤舞
冬夜肃穆阴沉,白水镇如沉睡的老者,毫无生机。一道白影如风而至,在街道,墙头,檐角,屋顶飞奔穿梭,速度之快,令人惊叹,白影显然十分熟悉白水镇的地形,毫不迟疑,穿过错综的房舍,直奔西口的白府,象一只幽魂,无声无息的停留在后院的屋顶上。
白府一片黑暗,显然众人都已睡去,白影迟疑片刻,蜻蜓点水般飘向后院,在一扇厚重的铁门前停下来,被隔开的小院里传出一阵阵低沉的鼾声,除了这鼾声,更无其它声音,白影想了想,飘悠悠进了去,透过破烂的窗纸,可以看见小屋里沉睡的人,还有靠墙放着一根幽黑的铁杖。白影屏息闭气,盯了那铁杖一阵,悄然离去。
白影似不心甘,袅然又飘落在一间房前,将头紧贴在窗下静听,死一般的夜,细蚊似的声音从房间里丝丝传出,白影如雷轰顶,呆立当场。
“白吃我这么多饭了,一点事也办不成。”
“老爷当真是老了,脾气也越来越急躁了,当年我就劝你,一定要斩草除根,如今可好?丫头大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已是别人家的人了,你也管不着了。”
“不错,这步棋确是我失算了,十八年前,我就该了断这小畜生,唉,费尽心机将她嫁过去,原想用她来牵制那小子,却步步让人抢先,绿茵那死丫头,看来也无用处了。”
“那贱人的尸体至今没有找到,我总是觉得不安,近日江湖上传言,那丫头会武功,邪门得很,她若是知道她的亲娘早被我们害死,只怕不敢罢休。”
“传言不可尽信,也不能不信,她若真学得武功,只怕多多少少也知道些当年的事了,一个小丫头竟然能瞒过你我十八年,做到不动声色,确实不可小觑。”
“胭脂来信说,易水寒用白梅这个名字相试,果然有动静,只怕他已告诉那丫头十八年前的事了。”
“她现在叫白如歌,白梅这个名字是那贱人取的,贱人死了十八年,白梅这个名字早已不存在了,易水寒纵然说出,也难以让她尽信,必定要回来问我们实情,左右这几天即到,张玉书从太湖帮回来,算计日子,也快到了。”
“听胭脂说,易水寒沿路寻来,已到鄂州,定是直奔这里而来,我们不如将他一网打尽。”
“易水寒虽然年轻,行事却极为慎重,他只身而来,相州定然已做好准备,他要是死在我这里,后患无穷,那庞大的家业,也要落空,嗯……此事慢慢再议,见机行事。”
……
白如歌泪水滚滚而下,只觉得天昏地转,心如刀绞,她靠在墙角,左右不辨,眼前金光一片,整个世界都在欺骗自己,都在利用自己,一股仇恨之火燃在胸口,缓缓提掌,谁害死了她的亲娘,她便要谁偿命,杀气陡重,眼见一掌即发,心又软下去,十八年的养育之恩,我怎么下了手?
白如歌心痛不止,既然有恩难还,有仇难报,何必还留在这里?捂住心口,纵身飞出院外,踉跄奔出几步,恍惚中路两旁闪出几人拦路,更有一人骑在马上似乎在冷笑,白如歌觉得眼前模糊不清,耳边嗡嗡直响,杀声阵阵,血腥一片,一股怨气喷胸而出,冲上前去,双掌连推,煞气冲天,也不知拍翻几人,犹不解恨,夺了一柄剑来,直奔马上人而去,剑光柔如练,阴如魅,杀气层层,马上人被震惊得连连后退,白如歌凌空而起,破空一剑,势不可挡,马上人吓得“哎呀”一声,身子平起,退下马去,白如歌低鸣一声,反身将剑插地数寸,策马疾驰远去。
山在后退,水在后退,白如歌快马加鞭,泪如雨飞,不知东南西北,舍了命往前奔驰,阴郁的天空又飘起雪来,朵朵飞旋如将死之人,将亡之蝶,白衣白雪,穿林越岭,翻山涉水,在茫茫雪野,势如疾风,急如闪电,悲怆之情,切切难表。
整个山谷一片洁白,除了隐约可见的斑驳梅枝,不见丝毫杂色,成林的白梅朵朵怒放,欺雪傲然,馨香扑鼻,白雪白梅,浑然一体,只见晶莹灿然,恍若仙境,不似人间。
白如歌飞马至谷口,只觉得一直混沌不清的眼前突然一亮,不由得立马屏气,呆住不动,这般景色哪里是自己这种世俗之人有福能享的?又岂能被俗人俗气所破坏?于是呆坐在马上,痴痴的瞧着这一切,忘却了自我,忘却了不止的眼泪。白梅得了灵性似的,越发开得娇而不媚,娆而不妖,散发出诱人的光芒。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如歌才被心口的伤痛拉回神来,叹想,自己尘俗缠身,怨怒满怀,若得一日,能摆脱这些俗事俗怨,必长守在此,终生不出人世。又叹,白如歌亦称白梅,母亲原是祈盼自己象这白梅一样高雅素洁,冷艳不俗,哪里知道自己竟缠身红尘,伤痕累累,怎好意思面对这真正的白梅?转念又一想,如此绝色,如无人性相和,终究失色,我白如歌虽是俗人,但今日能得此一见,也算是有缘之人,如不得片刻相融,也枉生了两只眼睛。
想到这里,身子飘然而起,离马腾空,衣袂随风起浪,袅袅立在梅林之间,可巧如歌也是一身雪白衣裳,通身上下无一装饰,这般往其中一站,竟似隐去一般,再找不着了。
如歌爱惜这完满无瑕的景致,运了踏雪无痕,生怕留下一点瑕疵,仰头是雕琢般的梅花,疏密有致,怡然超脱,如歌看得醉了,长袖抖出,身子翻腾飘悠,在梅雪之间翩然起舞,空中又下起雪来,一朵紧似一朵,和着如歌的舞蹈,停留在她的衣间,发间,如歌此时已为这一切迷醉,不知疼痛,不知身世,在这梅与雪的天地间舞得白雪飞扬,舞得白梅生辉,只见她长袖翻飞,衣裙翩翩,乌发散开,梅瓣与雪花朵朵点缀,哪里是人间女子,恍忽是天上仙娥,花间精灵。
也不知舞了多久,心口的疼痛愈发加重,如歌渐渐觉得身体变冷,手足发软,又忍不住想起尘俗之事尘俗之人来,许一枫,楚英,易水寒,绿茵,一张张面孔在眼前晃过,让她不由得越发心疼起来,她不想伤害任何人,但是她却在不断的伤害着每一个人,还有爹娘,上一辈人的恩恩怨怨,她不知道分辩真假,也不想分辩,她只想逃开,却总是面对,她只想这样永远的舞下去,舞到生命衰竭。
泪水滚滚,随着她起伏翻仰的舞姿不知落在哪一处,心越来越疼,身休也越来越沉重,感觉举手投足都坠有千钧,意识也在模糊,她忍不住哭出声来,不为自己,只为自己生命中出现的每一个无辜的悲伤的人,哭得悲切,哭得撕声,感动深处,只觉得心口一阵剧痛,喷出一鲜血来,仰天散开,落下一阵血雨,点点缀在梅芯与雪地,鲜艳夺目,惊心动魄,雪落得急促,却久久不能掩没这触目惊心的鲜红,却将它柔柔延伸开去。她跌落下来,从半空中软软的掉下来,滑过开得绚烂洁白的梅枝,抖起一片迷雾般的雪花,跌落在无瑕的雪地上,裙带随风轻轻的摇了摇,也软扑了不动。
一道白影呆呆的站在谷外看着,看着白如歌纵舞纵泪,纵情纵悲,看得心疼,看得流泪,直到她跌倒在地,昏迷过去,才惊醒过来,飞入当场,疾奔至白如歌身边,轻唤一声“如歌”,拭去她嘴角的血迹,轻轻将她抱起,拥在怀里,万分怜爱,柔声道:“我不容你受半点伤害。”抱着她上马而去。
楚英将白如歌抱着胸口,觉得她全身冰冷毫无温度,心疼不已,乱山丛中无人家,楚英着急万分,奔出不知多远,瞧见乱石之中露出一个洞口,欣喜若狂,跳下马来,大步过去,往里探望,洞还不小,中间散乱着一些灰烬,角落还放着一些农具,显然是附近农户狩猎砍柴用以避宿之用,如今天寒地冻,无人入山,正好占用,楚英脱了外衣铺在地上,小心的将白如歌放下,又在附近拾了些枯枝,燃起火来。
火光中的白如歌憔悴不堪,双唇苍白干裂,楚英心里一动,在角落寻了只破碗,用雪洗干净了,又盛了半碗雪进来,放在火边加热,很快雪便融化成水,楚英扶起白如歌,轻轻喂她几口,寒风从洞口卷进,白如歌在昏迷打了个颤,楚英忙将碗放在一边,出去砍了些叶大枝多的树来,挡在洞口,这才满意,回洞将半碗雪水一饮而尽,又运功片刻为白如歌驱散寒气,复拥入怀。
篝火越燃越旺,洞内寒气尽驱,楚英渐觉身体发热,白如歌的脸色也渐渐由白转红,粉嫩诱人,楚英忍不住轻啜一口,心想,我要是能与如歌相亲相爱,即使在这山里过一辈子也心满意足了,低头凝视着怀里的白如歌,惹人怜爱,火光扑闪,楚英痴痴的瞧着她,眼光渐渐迷离起来,额前渗出汗珠,双手颤抖难以控制,心里怦怦直跳,哆嗦着俯下身去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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