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一 痴情女相思成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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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一痴情女相思成疾
两人走到南宫府前,停住了,楚玉道:“你先在这里等我吧。”许一枫默默无语,楚玉以为他是不想见南宫红颜,生气道:“已然到了这里,你还在犹豫什么?莫不是存心让我那妹子死了不成?”许一枫盯着门楣上两个朱红大字“南宫”,在夜色中显得灰暗无神,摇头道:“你快去吧,我不是为了南宫姑娘犹豫。”楚玉瞪着他道:“我不管你是为什么,总是不能让我妹妹伤心。你好好的在这里等着,我进去告诉妹妹,她准高兴。”走出几步,又不放心,回头叮嘱道:“不许走啊。”确认许一枫点了头,才跃身进了院子。
许一枫呆呆的,那日与南宫长青相见的情景又浮在眼前,心中悲恨交织,顺手一掌拍出,掌发至半,想起自己是为“妹妹”红颜而来,应该冷静,又收回力道,轻轻的落在旁边的石狮上,叹口气,仰头靠上。
再说楚玉进了院子,轻车熟路的几个弹身,就上了红颜小姐的绣楼,屋里有灯光,还有人低低的抽泣,分明不是红颜的声音,楚玉的心一紧,谁能在红颜的房中哭泣,定是姑姑无疑了,伸手就推门进去,手刚触及门,转念一想,我本是偷偷来的,若是让姑姑发现,必定追问,反而不好。于是贴着墙等起来。
不想,里面的人哭得无没完没了,楚玉等了许久,仍不见姑姑出来,心中很是着急,心想,不如进去,也瞧瞧倒底怎么样了,正想着,里面的人停止了哭泣,叹口气道:“苦命的女儿,何苦如此糟蹋自己,你若是不能好好活着,为娘也随你一起去了。”楚玉惊想:看来妹妹病得不行了,这可怎么办?灯光熄了,里面的人站起身来,慢慢的往门口走,楚玉赶紧转过墙角,果然是楚漪,抹着泪走了出来,一个小丫环扶在旁边,在门口又站了片刻,楚漪摆摆手,示意丫环回房照顾小姐,这才离去。
楚玉躲在暗处,眼见着姑姑走得远了,才蹑手蹑脚的到门口,轻轻推门进去,小丫环正俯在床前,楚玉伸指一点,小丫环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楚玉将她扶到桌前睡,借着窗外微弱的夜色,楚玉看见南宫红颜双目紧闭躺在床上,面容削弱得只剩下一层皮了。楚玉忍不住流下泪来,叹惜道:“妹妹啊妹妹,你这么一个冰雪聪明的人儿,怎么就这么想不开,非得为了一个许一枫,连自己的命也不要了?”不由得恨起许一枫来,恨他不知好歹,象红颜这般才貌双全的女子,他竟全不动心,他是铁石心肠吗?突又想到白如歌,若不是她,许一枫怎么能不爱上红颜?若不是他,哥哥也不会有家不归?白如歌虽然好看,却也不比红颜好多少,为何她就那么命好,红颜却又这么命苦?
楚玉探了探红颜的鼻息,极为微弱,看来已是灯枯油尽,熬不过多久了,越发忍不住哭出声来,突然听到一个极轻微的声音道:“玉姐姐,是你吗?”楚玉心中狂喜,俯身看去,只见南宫红颜缓缓睁开眼睛,楚玉哭道:“妹妹,你怎么就这样了?姐姐说好会将他带来就一定会带来,你怎么不好好爱惜自己?”
南宫红颜深陷的眼角滑落泪水,道:“玉姐姐,妹妹知道你的好意,只是……”气喘吁吁,已说不上话来,楚玉忙轻轻抚摸,道:“你莫说了,也莫悲观,你想姐姐这次来,带来了谁?许一枫,他来看妹妹了。”
南宫红颜一听“许一枫”三字,原本黯然的目光突然亮起来,急问:“姐姐说的可是真的?莫不是我又在梦中?”。楚玉见她这模样,伤心道:“姐姐什么时候骗过你。”南宫红颜勉强从嘴角挤出一个笑容,问:“他现在在哪里?”楚玉道:“他就在院外,等着妹妹你接见呢,我这就去叫他进来。”南宫红颜点点头,楚玉帮她拭去泪痕,南宫红颜突然伸出手来抓住楚玉,道:“你先去看看我娘,别让我娘知道。不知为什么,我娘很不喜欢他,说不让我再见他一面,说宁愿我死,也不让他再见我。”
楚玉奇道:“怎么会这样,当初,姑姑可是非常喜欢他的。”南宫红颜摇摇头,垂泪不语,楚玉只好道:“我去将他叫来,保证不让姑姑知道。”南宫红颜松开手,痴痴的盯着门,楚玉鼻子一酸,转身出去。
见到许一枫时,楚玉再忍不住,俯在石狮上哭起来,许一枫见她痛哭,心中隐隐知道内情,呆呆问道:“可是南宫姑娘病情加重?”楚玉抬起头看着许一枫,恨道:“许一枫,要不是你薄情寡意,我妹妹怎么会这样?她如今命在旦夕,可仍是对你念念不忘。是你害了她。”许一枫如被人当头一棒,心中一阵疼痛,也觉得自己罪大恶极,白了脸,怔怔的立在当地不知如何才好。
楚玉跺脚道:“呆子,还站着干吗?莫不是等着轿子来接你吗?快进去看看啊。”许一枫这才回个神来,看着楚玉,楚玉气道:“我妹妹怎么就看上了你?”一把拉过他,跳进院里,两人飞也似的闪身进了红颜的闺房。
许一枫第一眼看到的是,南宫红颜斜依在床上,瘦得只有一把骨头了,正吃力的伸出手去拢散乱的头发,看到许一枫,手便软在被面上,泪水夺眶而出,许一枫心乱如麻,楚玉在后面猛的一推,他便不由自主的来到床前,南宫红颜垂下头,低声道:“让许公子见笑了。”许一枫想起第一起在林中相见之时,南宫红颜是美貌如花,青春动人,如今却是瘦弱如斯,愧疚不已,两人都直直的看着双方,久久说不出话来,楚玉急道:“我的好妹妹,人已站在你的面前,你该宽宽心,好生养着了。”忙扶着她躺好。转头朝许一枫皱眉道:“你怎么就不会说句话呢?”
南宫红颜掩面而泣,道:“我,我今生是让你瞧不起了。”许一枫还不知说什么,楚玉气道:“许一枫,你是哑了还是傻了?我妹妹为你这样,你话也没一句?”许一枫半晌方流下泪来,轻轻道:“许一枫对不起姑娘。”南宫红颜烃轻将被子拉上来,盖住脸,躲在被里轻轻哭泣,楚玉慌忙拉开被子,道:“本来就喘不上气,偏偏还捂着,可不是糟蹋自己吗?”刚说着,南宫红颜就已经被捂得咳嗽起来,许一枫这回聪明起来,连忙俯下身去,轻轻的抚着被,南宫红颜呆呆的注视着他。
楚玉高兴的道:“许一枫,你好生陪着我妹妹,不许惹她生气。”许一枫点点头,小心的为南宫红颜掖好被角,道:“南宫姑娘,你安心休息吧,我就守在这里。”南宫红颜仿佛得了圣旨一般,嫣然一笑,恍惚睡去。许一枫目不转睛的看着南宫红颜,楚玉轻轻把他拉到房角,低声问:“你给我说明白,你刚才是不是把红颜当成我嫂子了?”
许一枫听到“嫂子”二字,心中又是一阵慌乱,却摇头道:“不,我没有想其他任何人,只是觉得确实对不起南宫姑娘。”楚玉点点头,道:“那你想怎么样?”许一枫默不作声。两人同时转过眼去看床上的南宫红颜,心里都有数,她已病入膏肓,即使爱情来了,怕也不能让她起死回生了。
楚玉叹口气,哽咽道:“好好陪陪她吧。我想,她只要能见到你,就已经觉得很幸福了。”许一枫道:“我知道该怎么做。”楚玉看看窗外,道:“这事不要让我姑姑知道,天将亮时,我们离去。”许一枫心中一冷,心想,我还不想见到她们呢。楚玉又道:“我先走了,在后院的墙外等你。”转身出了门去,许一枫回到床前,南宫红颜正微张着眼在看他,许一枫微笑道:“可是我们说话吵着你了。”南宫红颜轻轻道:“许公子,是不是我让你为难了?我知道,我不该这么自私。”

许一枫劝道:“你莫胡说,我正为往日欠你太多而悔恨,怎么会为难?”南宫红颜低叹道:“你哄我也好,骗我也行,我都高兴,我知道,我活不了多久了,能在死之前见你一面,我已经很满足了,何况你愿意这样哄我让我高兴。”许一枫站在床边不如何是好,南宫红颜道:“我这几天总是时醒时不醒的,你也不要总是站着,能陪我一会就够了。”
许一枫伤心道:“你莫说话了,话多费神,你好生睡你的,我一直守在床边。”南宫红颜道:“天要亮了,你一会就走吧。”许一枫应道:“我知道,我每天晚上都来陪你,你好好养着,等身体好起来,我陪你出去走走,去看日出。”南宫红颜微微笑道:“冬日阴沉,哪有日出?况且我这身子,怎么能出门?你又在哄我了。”
许一枫急道:“我绝非骗你,只要你稍好一些,我便陪你去看日出,苏州没有日出,不代表别的地方也没有日出,我总能寻着一个地方,让你看见。”南宫红颜见他信誓旦旦,激动得心花怒放,精神也似乎好多了,喜道:“你若真肯陪我看日出,我便是死了也愿意。”说着又哭了出来,许一枫忙为她拭去眼泪,安慰道:“不要总说丧气话。”
南宫红颜果然不再说话,痴痴的看一眼许一枫,安然睡去,许一枫坐在床边胡思乱想一通,理不出头绪来,眼见天色渐亮,床上的南宫红颜睡得正沉,悄悄的站起身来,推门离去。
南宫红颜缓缓睁开眼睛,苍白的面容上泛起一层生机。
院外的槐树下,千杯不倒翁与楚玉正在等许一枫,见他走来,楚玉忙迎上去问:“红颜可好?”许一枫黯然点头:“睡着了。”楚玉放下心来,许一枫看到千杯不倒翁,沉闷的走过去,叫一声“三叔”,没了声音。千杯不倒翁打开酒葫芦,仰头喝了口酒,慢慢的又拧上塞,这才“嗯”一声,严肃的道:“事情我都知道了,这本是你们年轻娃娃的事,我这老头子也不想多管,但是人命关天,你要小心处置。”许一枫垂首道:“听三叔教导。”
千杯不倒翁笑道:“这男女之事,三叔给你出不了主意,你要自己处理好。”许一枫张张嘴,委屈得心痛,忍不住想说出南宫长青的那一段来,正好听到背后楚玉走来的声音,又生生咽了回去,声音已是哽咽,道:“三叔,侄儿不知如何是好了。”千杯不倒翁叹口气,轻轻的抚摸着他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孩子,路是你自己的,幸福也是你自己,但是又不是全是你的,万人铺好路,你才能走好,万人成全你,你才能幸福,三叔是盼着你幸福的,但是三叔也希望你能让更多人幸福。”
许一枫没有说话,一步一步走到树下,伸开双臂抱住大槐树,将额头抵在树上,无声无息的落下泪来。
夜深人静时,许一枫又悄然进入南宫红颜的房间,一灯如豆,小丫环又靠在桌边睡得正香,显然已被楚玉做过手脚,南宫红颜靠在床上,深陷的双眼拼命的睁大着,紧紧的盯着门,显然,她是在等候许一枫的到来,看到他来,扔上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许一枫见她这般痴心,心里乱成一团,突然想到,不管如何,她总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我就当她亲妹子一样疼,让她高兴就是了。见她嘴角干裂,就倒了杯水,轻轻扶她坐起,小心的喂她,南宫红颜已虚弱得没了半点气力,歪歪的靠在床栏上,精神却是极好,努力的喝了几口。
许一枫正在说话,忽闻窗外微有动静,故作不知,先将红颜躺好,装做放回杯子慢慢走到窗边,冷不防猛的推开窗户,紧接着一掌拍出,一道黑影轻飘飘的从窗户上飞到丈外的树上,隐去了身影,许一枫也不敢大声说话,惊动了府里的其他人,只随手将杯子一扬,半杯喝剩的水似含有无限力道飞射而出,直扑树荫,那黑影果然藏身不住,又跃身而近,象壁虎一样贴地墙上,树叶被水滴震得落下一大片。
窗户顿开,一阵冷风灌入,南宫红颜禁不住咳嗽起来,掩着嘴问:“可是你要走了?”许一枫忙过来道:“没有,不过倒了杯水,让你着凉了。”窗外那黑影突然笑道:“娃娃学会撒谎了。”许一枫一愣,这声音甚是耳熟,却想不起来是谁,南宫红颜惊道:“何人在外?”黑影一闪进了屋里,又往外招招手,倏的又进来一道身影,却是黑风双煞夫妇俩。
许一枫皱展眉道:“你二人怎么寻到这里了?”黑风双煞却不回他,柴夫人往床上看去,见床上躺着一个病蔫蔫的女子,这女子虽说病态颇重,仍能看出昔日如花似玉的模样来,皱眉问:“这可是南宫长青的女儿,怎么病成如此模样?”许一枫冷声道:“与你何干。”柴虎嘿嘿笑道:“莫不是说着你的痛处了?你这娃,是不是与白姑娘吵架了,又看上了南宫家的千金小姐?”
这话着实是说到了许一枫的痛处,当下双眼通红,正要大怒,突然见南宫红颜呆呆的看着他,目光中尽是失落,想起自己是夜入南宫小姐的闺房,还是不要惹事生非好,若是惊得人来,自己有口莫辩,南宫姑娘的清白也难洗清。
柴夫人见他不说话,点头道:“果然是与白姑娘吵嘴了,吵便吵罢,哪有小夫妻不斗嘴的,你这小子怎么就背着她和别的女人相好起来了?”许一枫气得脸是一阵红一阵白,怒道:“你二人休得血口喷人,我敬你二人年纪比我大,才多次相让,要是再胡言乱语,莫怪我出手不留情。”
突然听到一阵咳嗽声,三人一齐往床上看去,只见南宫红颜蜷在床上剧烈的咳嗽,嘴角鲜血道道,一张小脸比纸还白,气息一阵粗重一阵微弱,许一枫心口一紧,连忙轻抚被面,柴夫人也自知失言,忙倒了茶水送来,南宫红颜双目紧闭,牙关紧咬,显然病情加重,许一枫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柴夫人低骂道:“糊涂东西,还不快输送真气。”许一枫得了主意,正要扶她起身,远远的传来脚步声,柴虎一愣,蹑手蹑脚的往门后走去,柴夫人也紧随其后,许一枫将心一横,心想不管来的是谁,先救人要紧。
南宫红颜却微微的睁开眼睛,用手轻轻推开许一枫,喘气道:“你们快走,快走,莫人看见了。”许一枫道:“你别说话了,我不走。”南宫红颜急道:“快走快走,莫让我爹娘看见,快走。”许一枫还是不动,柴夫人也道:“走什么走,这么俊的后生送上门来,南宫长青还能往外推?”
脚步声越来越近,南宫红颜咬牙道:“许公子,我求你了,你们快走,要不然,我,我便死给你看。”说着,便挣扎着要起身,许一枫吓得连忙将她按住,冲黑风双煞道:“走。”三条人影腾身出了窗外,还无声无息的将窗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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