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花开二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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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安尊文的一家,一早就把鸡杀了。
但还要买小菜。
四嫂从街上挎着篮子回来时,虫虫正在树底下看小说,入神的样子,连四嫂走到眼前都没有发现,“又在看什么书?”
四嫂喊了一声。
“《大侠传》!”虫虫头都没抬一下,看的实在入神。
“还看小说!象你这样天天不看小说就看电视的,要是念好书太阳就从西边出了!干脆就不要再念了!”
四嫂想冲上去把他的小说书扔到粪堆上。
虫虫被吓了一跳,此时他发现四嫂有一双愤怒的眼睛,既而那双眼睛中又充满了失望,这让虫虫从心底感到震动。
一晃三年,还没有什么感觉的时候,虫虫就在南禅初中念完了三年书。
今年春天中考预选完后,就算正式毕业了,他没有预选上,连中考也不能参加。
这实在没有办法,每年全中学就十个预选名额,却要一百多人去预选,实在是屎少狗多。再说班上的老补太多,念了三年以上初三的不止三十五十,应届生参加预选,简直就是陪考的角色,自有预选制度以来,南禅中学还没有应届生预选上的历史。本来老师说虫虫差不多可以改一改历史,但到预选分数下来的时候,老师说那名次才十八名,明年只要补习一年恐怕就行了,因人实在太聪明。老闷蛋初三都没念完,就自动不来受这个洋罪了,因家里有三头牛没人去放,老教儒说算是为他念书白白扔掉一辆永久自行车,等以后老闷蛋要人的时候,那辆自行车要算到他的帐上,跑也跑不了。
虫虫说幸好当年他没有让家里买自行车,而让买了一头小母牛,三年中间那头小母牛还生了一头小牛,在给老敢盖房子要人的时候,总共还卖了两千多块钱,那三间大瓦房的临淮瓦就是用钱买的。
卖牛的时候,虫虫缺了一天课,死活护着牛不让四嫂拉到街上去卖,因那俩条母子牛,虫虫可没少费了力气。
刚开始那条小母牛象条放大的瘦老鼠,皮松毛长的,都说四嫂花了七百多块买的实在不值,但一家人象伺候孩子一样喂着它。夏天的时候,虫虫会拉着它到最远的山上吃最好的草,有时怕牛热着了虫虫就会把自己舍不得吃的西瓜让牛吃,几次冬天的半夜虫虫从学校回来就是为牛添几把干草。天冷的时候,虫虫都想把自己的被子让出来让牛盖。
一年下来,牛就长的全身油光发亮,牵到地里干活,犁起地来,象拖拉机一样快。虫虫还给牛起了个名字,叫赛金花。
在赛金花生小牛的时候,老敢相亲了。女方家条件也不高,就是要三间大瓦房,旧的也行,但虫虫就是草房。
盖房子的时候,四嫂要卖牛使钱,老敢说,他人不要了也不能把牛卖了。但四嫂还是接了别人的钱,人家来拉牛的时候,虫虫想哭,老敢想打人。
结婚的时候,老敢对媳妇说,以后一定要好好干活,因为了结婚,全家又没了牛。
反正现在单干了,粮食也有了,供一个半大的孩子念书也不是多大的问题。不念书在家有时闲着没事,也会让让大人看着心烦。再说念书也不怎么耽误到田里干活。所以虫虫在五月份扛着板凳回家时,家里也没有谁大惊小怪的,虫虫放下破书,就随着秀珍去地里砍油菜去了,到田里的时候也没有觉得念书与不念书有什么二样的感觉。
老敢去年就分家了,一家三口住在老黑山的石头塘口,搭了一间草棚住在那打石头,但明眼人都看的出来,那是在山上躲着乡里计生办的干部,想生个小厮么。现在计划生育抓的紧,一胎上环,二胎结扎。
老敢也关不住醉口,大话冒天地说过好几次,花亭哪个村干部带着计生办的人去山上找他计划生育,他扒他家祖坟。
但村里干部找不到他人,就去家里把他家的家具等物什拉走,说再与政策对抗就把他的房子扒掉,村上的谁家谁家就是眼例。
老敢晚上从山上扛了支兔子枪到拉他家具的村干部家,说给他写个被拉走家具的清单,等他不在山上住回来的时候,少了一条家具腿,就用他家人腿顶替。
村干部半夜吓的去找安尊武。
安尊武也怕这个四乡有名的楞汉,这个侄子什么能耐没有,就会打架,发起脾气来六亲不认。所以安尊武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好说等他四哥回来再说。
听到四嫂生气的声音,虫虫拿着小说书,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把书藏到腰里上前去接四嫂胳膊里的篮子,却被四嫂踢了一脚,斜着眼骂到:
“滚一边去,看你的小说去吧,中午你就吃你的小说!奶奶的,家里油瓶倒了都不让你扶,你到是好好念书啊!你看人家京生,考大学的时候,就是外面玩龙,人家都不去看!你!晚上嘴一抹,就到电视场上去了!能念好书?念好细!”
“留级生太多!南禅中学也没有好老师,今年连一个应级生也没预选上,再说也不是我一个没考上!”虫虫有些委屈的样子。
“就你是能蛋!今年给你转到那,你没什么话说了吧?再考不上,你还怨哪个呢?!”
“那,我能上吗?人家不一定要我啊?再说,我也不是风阳县的。”虫虫撅着嘴。
“怎么上不了?等会你大表姐夫过来你嘴放甜点,不要光闭着你的臭嘴!”
四嫂说的那,是山里草店中学,虫虫的大表姐夫因自己的叔叔是县教育局副局长所以在那里做民办教师,去年安尊文就去找过他说要给虫虫转学,他说虫虫年龄小,一个人走山路走不动也不让人放心,山上狼多。
四嫂看了看太阳,中午把影子留给了树下忙碌的蚂蚁。
虫虫是第一次见到大表姐夫,觉得有些滑稽,那张嘴象另打另的挂在左脸上,正面看着你说话,好象有人在一旁为他配音。虫虫有些想偷笑,因他想到了一句歇后语——歪嘴吹喇叭——邪气!该改成大表姐夫吹最合适不过。
大表姐夫不但能吃能喝也确实能吹,一中午就听他在说话,虫虫都跑了两遍外面转了好几趟,酒还没喝完。
虫虫突然想到应该去大队部那里找人玩,自从划成了村,大队部就成了废房子,没门没扇的,听说里面经常闹鬼。晚上没人敢去,但白天到是常常成为打牌的好地方,宽大就是凉快。
走近大队部的时候,虫虫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到是感觉不知道是谁家放在里面拴牛,他听见了牛的喘气声。
虫虫从窗户洞里抬眼望去,惊的快掉下了眼睛。
他看见一个穿着花衣服的女的,弯着腰用手扶着墙,撅着雪白的**,在**后面有个人站着那正在晃动,象公狗一样。
虫虫想走开,却被眼前的景象粘住了脚步,突然感觉到头上的太阳象掉下来一样,浑身一股热浪。
男人一言不发,只顾快速地乱摇,摇的女人痛苦似的乱叫。
一直到男人闷哼了一声打一下摆子似停下后,虫虫才被发现,想跑开的时候,女人尖叫了一声,女人发现了他在偷看。吓的虫虫都没敢看男人一眼,就象风一样的飞了。
男人和女人也从窗户洞里逃走了,从男人跑步的姿势来看,虫虫认出了是谁,这个狗日的,真快活!
虫虫跨进家门的脚还没有站稳,四嫂就当着歪嘴表姐夫面喊着虫虫的小名骂开,骂他肯定又在外面办什么坏事情了,不然怎么象掉了魂一样慌张。
虫虫没有搭理她,也没有搭理表姐夫,看他那歪嘴的样子,瞪着一双快要流出血来的酒眼,样子实在恐怖,西游记中判官一样。
虫虫转身跑到里屋,又被四嫂在身后追骂不懂事,来了亲家也不坐下,被老敢从屋里一把抓出来,硬要他陪着表姐夫喝酒。
虫虫还没坐下,歪嘴表姐夫就端着酒杯等着虫虫的敬酒,看样子这货平时被表姐收拾的实在够戗,十年没闻过酒味似的。
“安圣……四大姑!这老兄弟……叫圣什么来着来?”表姐夫歪头问四嫂虫虫大名的时候,从歪歪的嘴角流下一丝液体,不知道是酒还是口水。
虫虫一听一看,实在想笑。
“我什么都不剩,剩酒!”虫虫被逗乐了,把刚刚在大队部看到的都忘到了一边。
“什么?不行!你表姐也没来,姑夫也不在家,就我们兄弟三在,不准剩酒!”再歪的嘴,在特殊情况下,语气也很流利,其实本来口型与语速也没什么必然关系。
虫虫发现自己连喝了六杯酒头也不晕,四嫂在旁边怕虫虫醉了,不住地给他使眼色,虫虫却装着未见,搞的四嫂是又气又急,毫无办法。
“他哥哎!虫虫去你们学校念书没什么大问题吧?”四嫂一急,话问的也急。
“没问题!念书是好事,也不是偷人家抢人家!这事包在我身上了,到9月1号带上被子到学校找我报名就是了!”
表姐夫斜着酒眼看着四嫂,好似觉得四嫂打了他们的酒兴。
虫虫好象真的醉了,躺在床上在心里反复地寻思着念书是到底干什么?
考上学校就是好,不用到田里干活。但不还是到地里干活的人多吗。考上学校要人,呵呵不要花钱?!要么就这好处!要人干什么?他猛然想到大队部那对男女晃动的情形,醉眼朦胧中一股邪气从档部烧到心头,又突然飞来一股冷气落到背部又凉到心底,档部山洪一样,出来许多粘粘的东西。
虫虫被吓醒了,又惊又羞,不知所措。
(二)
老闷蛋从大队部的后窗户跳走的时候,心里在暗骂一声是哪个狗娘养的坏了老子的好事。那对逃跑的男女原来是老闷蛋和五姐。
慌张逃回家里装着睡觉的老闷蛋,此时已经醒来,天已经发黑,但他仍闭上眼睛,不住地在想,在想五姐。
五姐的婆家已经找好,等秋上就要过大礼,过门的日子订在腊月。她出嫁,是一件好事,因她婆家是小姓人家,到时候我安大爷去找五姐,一定更是方便!因没嫁人的女人就是黄花闺女,搂上说明是你的本事,那叫风流。所以现在就得抓紧时间搂,不搂,到五姐给人家时候再去搂,就是搂人家媳妇,有点象偷的感觉,不仁义道德,虽然人家是小姓,不敢出什么大事,但自己心里也有点过意不去。
说来五姐也真不错,三年来,也不知道温顺地被自己搂了多少次,这真是我的福气,不过说来我也对得起她,从来没有让她怀上孩子,嘿嘿,这就是我的绝招,一般人我可打死都不说给他听,早就在放牛的时候听说过,其实很简单,只要不流进去,就不会生小孩。
不生出献世小活宝,就是对她好。所以每次都忍住再忍往死里忍,不让流进去,这次到是五姐快要嫁人了,流进去怀上也没事,他妈的想不忍一次,却被他妈的谁个缺德鬼给害的流了一墙,一半都到窗户的墙头上了。
五姐一次对他说,要逃到深山老林里,盖个小房子,好好生孩子过日子算了。
吓的老闷蛋说,你想我俩被雷劈死啊!
我们是一个祖宗都姓安啊!
就是那次五姐说过要到深山老林过日子后的半个月,五姐就定亲了。
当天晚上把对象给买的新乳罩解下给老闷蛋看,老闷蛋摸了一下,说声布料不错,就再也不仔细去看,他对那布的东西不太感兴趣,只对被乳罩包着的东西感兴趣,便把那东西解下随手一扔,伸手摸瓜一样去乱抓。
五姐那晚叫的声音有些跑调。
老闷蛋刚把鼻涕抹在墙角,痛快地吸了一口气,被一声响亮的口哨声吓了一跳,他骂了一声,把手指在**上擦了擦,伸到口里,赌气似的吹了一声,一声吹下,只觉眼前有金星乱舞,用力过猛。
他这一声口哨,好似三更的鸡叫,引的花亭上空口哨声此起彼伏,就如千百个土匪进了村庄一般。
“日!还是去东马路去!那些狗日的吃的都比老子早!”骂完,老闷蛋摸了腰里的小羊刀,从床上窜下来,一蹦一跳地嘴里还哼着邓丽君的小调朝口哨最密集的地方跑了过去,连三嫂喊他吃饭也不理,反正晚上顺手从谁家的鸡圈掏一只来烧烧吃,肚子总不会被饿着的。
“乖乖!老闷蛋么!还路边的野花不要采?快过来吧,今晚我们把妙桥那小儿子多捅几个**子!”
公鸭嗓子,一听就知道是狗蛋,这货每天除了吃饭要做,其次就是打架,他说打架比搂小丫头还爽。
昨天晚上,去西小刘庄看电视本来是完全图个热闹,离花亭不过四里地,又近,放个屁就到了,最关键的是,西小刘庄的丫头好看的象发情的小母牛。
老闷蛋与狗蛋一伙到一家院子里的时候,院子的矮墙上骑的都有人,电视实在好看,一个瘦子中国人把强壮的外国大力士打的跪地求饶,一拳就把一块写着东亚病夫的牌子打的粉碎,电视真实在好看。
老闷蛋与狗蛋几人直往人堆里挤,不住地挤。
但凡有小丫头的地方,人都很多,简直让人下不了手。
终于得手了,狗蛋心里一阵窃喜,不但自己的小腹可以挨着前头这个小丫头柔软的**,还握住了一双手,虽然汗津津的,但你使劲一捏,那手也使劲,好象有所反应。
心在动,在快速地动。动的快要爬出了胸膛。
可以想象出小丫头躺在自己身下的骚样。
狗蛋鼻子里喘出的粗气,能把电视吹歪。
狗蛋得意地看着就在身边的老闷蛋,发现他也是一副陶醉的样子。

电视机里预报节目后终于出现再见俩字。
人散了,前面的小丫头转身就走,眼角的余光散在狗蛋的脸旁,好象是副厌恶的样子
手还在握着。
手还在汗津津的。
小丫头故意似的用**擦了狗蛋的一下小腹,火燎的一般,狗蛋流湿了短裤,人站在那里,木头一般。
小丫头已走了,手还在手中冒汗。狗蛋低头看去,差点晕倒。
与他同样感觉的人还有老闷蛋。
他的手。握了一晚,汗津津了一晚的手原来是旁边老闷蛋的手,两人对视了一下。相互骂了一句,苦笑中摔开了彼此的脏手。
“猫含塑料袋——连个骚味都没有!”
“撵!”狗蛋转身就朝门外跑,怎么让这个骚丫头耍了一晚!
院外的村夜,星星随手可摘。
“小大姐!你别跑,站住让你摸摸吊!”
老闷蛋的脏话,朗朗上口。
“哪里来的野狗在乱叫!”
不远处有群人在骂。
“你老子我!”狗蛋承认了自己是野狗。
“日!屎壳郎出门——找死!”有人冲上来就要打狗蛋他们。
老闷蛋迅速地解下下自己的裤腰带,军用牛皮的。
狗蛋的杀猪刀还没拔出来,头上就挨了一拳,邦的一声,结结实实。
老闷蛋的皮带带着风声从狗蛋的头顶上飞过,一个人啊了一声摔在地上。
“跑!”狗蛋喊了一声“妙桥的!”
几人跑出几十步远的时候,身后追的人用下雨般的石头为他们送行。
“妈的!还没吃过这么大的亏!今晚见到那小子,不说二话,立马把他娘的的肚子上开几个**!”
“有种他娘的今晚见!”
“见不到找到妙桥去!”
看来狗蛋他们准备的相当充分,仔细再看,黑压压的一片人,至少有几十。
他们吹着口哨,呼啸着往西小刘庄涌去。
(三)
太阳总是羞羞答答地躲在云层的后面,放肆了一夏的知了总是在半夜凄厉地伴着风声乱飞,惹的狗叫连绵。立秋没有多日,这天气确实是一雨一层衣了,早早晚晚,天凉如水。
安尊文回来了,有两件事,一是虫虫念书的事,另一件是帮着安尊武一起找关系为永化当兵的事情。
按着安尊文的意思是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永化当兵他是反对的,但已经毕业再也不想补习念书的永化,天天抱着膀子在家混也不是回事,这小子胆子大,天天也与村上一些人晚上不归家,听说与人打架老是想把人弄死才算。
一不小心把人弄死就要犯法,好好的孩子去犯法蹲班房,不值得。
看来国家的政策也不是象人所讲的如天上的月亮,初一十五的乱变,还是比较稳定的。比如单干好几年了,现在还在单干,确实没变。再说当兵了说不定退伍还能找个事情做,就是以后政策变了也能作为一个资本。
永化说他当兵就是想去到越南打仗,听说越南小鬼子都是橡皮做的打不死,他说他不信。
说这,小许倒有些不放心,电视上放的那些在越南打仗的人,都住在什么耳朵洞里,永化这么大个子那洞子肯定装不下,放在外面还不成了人家枪把子?
永化说当兵就是要去打仗,不打仗当个鸟兵!他当上兵就写血书上老山前线,死了就是烈士,不死就是英雄。
吓的小许整天哭哭啼啼,好象永化已经上了战场。
虫虫说他要是当兵不让他去战场,他就偷跑去,**周总理谁没打过仗?
四嫂说就你那瘦样,枪都扛不动。
虫虫说那小兵张嘎还没他高呢。
四嫂说废屁少放,现在就要好好念书,考上学校有好日子过就不让人操心了。
虫虫还说当上兵可以去把台湾解放了,把日本人都杀光才过瘾。
四嫂不再理会他的胡扯,却要安尊文马上去歪嘴表姐夫家去落实一下他去草店念书的事情,那天,歪嘴酒气熏天的,也不知道说的是真是假。
虫虫好象对念书也不太感兴趣,不冷不热的死样,让人看着就着急。
让人着急的最主要是怕他不念书,一不小心与狗蛋他们鸟到一块,那就完蛋了,那帮小子前几天在西小刘庄把人家的肋骨打断四根,公安局现在天天来小警车抓人,要不是花亭村大,好躲,恐怕早就在黑班房里吃老鼠屎了。
你想想,虫虫要是不念书,不去打架他能做什么?打架就会出事。
安尊文用自行车驼着虫虫,蹦蹦跳跳地朝歪嘴表姐夫家走去,路太赖。
回来的时候,安尊文挂着一脸的酒笑,虫虫念书的事情,搞定。
四嫂扯了一块布,给虫虫做了一件汗衫,虫虫说夏天都过去了,做的汗衫也穿不了几天,真是没事找事,脱裤子放屁。
虫虫真的搞不懂为什么要到草店这个学校念书,要翻几十座山,学校还没有住的地方,要到村子里找房子住,再说学校的蒸饭比枪子还硬。
虫虫从初二念的,混在班里,还好,个子和年龄都不算大。
班里的学生有好多都是外地的,居然还有好多是从城里转来的,都是说奔着学校的名气。不过,学校管的就是太紧。
每天早上四点半就要黑灯摸火地起床去班里自习上课,晚上十点才放学。
头一个星期,虫虫回家带米的时候,把四嫂吓了一跳,人瘦的象得了黄疸肝炎。
“娘啊,我不想念书了!比蹲劳改还苦!”虫虫撅着嘴想哭。
“没有苦中苦,哪有甜中甜!念不好书,你在山里喂狼算了!”
四嫂骂了一句没出息后,虫虫说他真的不念了,不要逼他。气的四嫂冲过去就给了他一个耳光,老子不在家,还想耍赖呢!
虫虫的脸顿时由黄变红了。
虫虫没敢当面哭。
虽然脸疼。
虫虫到班里的时候,其实没有几个人,他却发现是黑压压的一片,好象所有的人都在看他。没有过多的人理他,同桌是个矮矮胖胖的人,叫沈全,白白的胖脸上挂着一双不见笑的小眼睛,穿着蓝色的中山装,衣服也是干干净净的,最让人眼馋的是他手里有一支英雄牌亮晶晶的钢笔,真是不得了。
听人说他家是草店乡的首富,最少有十万块钱,比花亭村首富安治雁有钱多了。安治雁财运真好,自从把大队医院承包下来这几年,每年到秋天庄稼快熟的时候,就有一些被心急上火的男人打的女人喝农药不想活,人被床抬来的时候,就放在洎湾旁,用那里的清水化上肥皂,一盆一盆地往女人的胃里灌,大多都还能被治好,每治好一人都收上千块钱,人要是死了也要收五百块的。再加上平常可以赊帐治病,生意就特别的好,这几年早就成了万元户。但人家沈全的大爷爷解放时跟着国民党跑到台湾的,前几年回来一次就给他家不知道有多少钱,有人说是十万,有人说有二十万,乖乖,这可不能比较。
现在谁家有亲戚在海外,谁家都发财了。
“你叫安圣对吧?你看我叫沈全。”
沈全递给虫虫一张用钢笔写着名字的纸条,字写的不错,很工整秀丽。
虫虫笑了一下,随口夸到沈全的字漂亮,夸的沈全一脸得意。
“我是齐天大圣的圣字”虫虫接过沈全手中的笔,也写了几个字。
“你练过字吧!比我写的还好!”沈全的话不太夸张,虫虫一直对自己的字很在意。
“没,瞎写的,呵呵”虫虫一脸的骄傲。
两人正在说话,后面有一个瘦高个站了起来,伸头来看,虫虫有些不好意思,把字条捂住。但来人一脸的友善,让虫虫居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我叫叶飞军,来!握握手!”来人的友善中语气霸道。
虫虫伸出手,手被握的生疼。
“安圣,他是班长!学习最好!”沈全淡笑了一下,虫虫邹了一下眉头。
“以后有什么学习的困难,就找我好了”叶飞军毫不客气。
虫虫又仔细看了他一眼,一张狂傲的脸横在面前,不过不让人讨厌。
“你是花亭的吧?我家有亲戚在那,中午到我那里吃咸菜!有红辣椒炒酱豆!”叶飞军豪气的说到,让虫虫觉得很感动。
沈全一旁小眼一笑,眼更小了。
虫虫转眼看了看班级,发现班里似乎静静的没有人在乱说话,与南禅中学不太一样,这里才真象是一个念书的地方,象是所谓的学堂。
三人也没再多说,坐下来看起书来。
虽然虫虫从初二重上,但书上的东西似乎根本就没见过,真不知道以前的书到底是怎么念的。
书上的内容真的没有印象。
三年的南禅中学生活,好远,远的象窗外的浮云。
虫虫叹了口气,一种没有过的滋味,在心头乱转。
(四)
虫虫发现叶飞军的酱豆非常好吃,里面有剁碎的瘦肉。虫虫吃了很多,好香。
吃完饭,也没多说闲话,几人就拿起书本说到田里背书。虫虫开始有些嫌丑,念书还要在众人面前现眼,这确实让人感到不好意思,从前是绝无仅有的事情。
等到田里的时候,白云高天浮荡,成熟的庄稼一片金黄,小风轻拂着头发和脸庞,不冷不热,实在快活。
田里许多忙碌的农夫,蚂蚁一般。念书的学生比农夫还多。
虫虫有些吃惊。
眼见叶飞军大声地朗诵着英语,虫虫羡慕地听着。
太阳把最后一缕红色给书本抹上的时候,虫虫发现自己的记忆力实在太好,一本书都快背完了,早知道如此,早就能把书念好,还用跑到这个山凹里来受这个洋罪。
虫虫想到考南禅中学时坐在一起的黑小子李小周,小周与自己真是有缘分,考在一张桌子上考的,三年书还是在一张桌子上念的,可不,就是现在与自己还是一样,都是从头再来,不过还在南禅中学念,在那念书有个屁用,听英语老师的英语还没叶飞军念的好呢!
这俩月,虫虫找到了念书的感觉,每天与沈全、叶飞军他们到田里念书成了一种享受。
昨天刚下了一场秋雨,黄叶落了一地。学校的高音喇叭还没响,他就起了床,他决定,从今天起,每天早上都是四点起来,起来跑步,冬天没热水,跑完步,周身热了后,用冷水洗脸才能对付冬天的寒冷,房东家没有热水。
四周还是漆黑的一片,虫虫虽然穿了厚衣服,但还是觉得凉。
天凉好个秋啊!虫虫想到了一句诗,觉得自己学习进步的很快。
学校是建在一个水库边的,水库有个名字叫里山水库,因为在水库的南边有座山叫里山,传说里山里住着刘伯温,所以学校的教学就是好,每年至少能考上十几个中专,县一中也能考上十几,其他普通高中能考上几十,所以学校很闻名。
学校的后门有个不土的名字,叫观鱼门,就在水库的水上。
虫虫跑到观鱼门的时候,喇叭还没响,校园里已有在路灯下高声念书的人了。
虫虫赶忙用书包擦了一下脸,掏出英语书念了起来,明天就要期中考试,英语还是让人不放心。
高音喇叭响的时候,班里早就坐满。
“小瘦猴!!”一声怪叫,把虫虫吓的一跳,虫虫不满的眼光落在对面从城里来的黄开脸上,巨大的眼睛把黄开吓了一惊。
“小瘦猴!想搞什么?”黄开来了个拳击动作,对着虫虫的脸。
虫虫没有理他,黄开是个小痞子,老子有钱,放在这里念书叫体验生活。
黄开见虫虫无动于衷的样子,以为虫虫怕他,动作更加肆无忌惮,嘴里也吐出了脏字
黄开的一不小心的拳头落在了虫虫的肩上,但并不疼,虫虫想到了老敢在城里打小痞子的事,城里的小痞子不耐揍。
“滚!”虫虫把手里的书狠砸在黄开的脸上的时候,黄开就蹲了地上。虫虫怕黄开起来用拳击打他,所以就随手抄起了板凳,用劲往黄开的背上打下。
“啊!”的一声惨叫让班里的读书声都静了下来,黄开躺在了地上,象受伤的小驴,打着滚,浑身搞的都是灰也不顾。
沈全用身子挡住了虫虫,叶飞军弯腰去拉地上哭叫着的黄开,班里的热闹到班主任成老师来的时候才平了。
在歪嘴表姐夫的房子里,姐夫不住的后怕,要是虫虫的板凳打在黄开的头上,事情恐怕就要闹大了,幸好没那么打。
虫虫说他也不是不会打架,会打打十下,不会打打一下,他早就知道。
歪嘴表姐夫说如果不好好念书,就让虫虫回老家专门打架算了,从村里能打到乡里,从乡里打到县里,再从县里打到省里,如果最后能打到北京,国家军委主席就是你的了。
虫虫说他不想当官,想念书。
歪嘴表姐夫说虫虫放屁,想打架赶快回家,有妙桥人陪着,还怕没架打?
沈全向成老师作证黄开挨打不怪虫虫。
叶飞军说虫虫在念书,黄开在捣乱,挨打日煤。
没几天,歪嘴表姐夫又把虫虫喊到房子里,摔给虫虫一封信,是安尊文来的,虫虫看清了几句,其中有不要和别人打架的句子,虫虫苦笑。
歪嘴表姐夫说虫虫是花开了两次,是给虫虫留点重念书的面子。
虫虫再苦笑,他也不真心想和别人打架。
书,真的不能念到胡子白,歪嘴表姐夫说的对。
书,一定要好好念,要用功的念。
念书要有恒心,就象成老师写在墙上的对联:贵有恒,何必三更起五更睡。最无益,一暴十日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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