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歧路不出异事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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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青藏高原北坡上珠峰,要有设施齐全的大本营,途中还要建几号补给救援营地。因为北坡珠峰下面气候恶劣,周围没有人烟,藏民称珠峰为神山、第三女神,极少去那附近。从中国内地要到珠峰脚下,需要穿越辽阔的青藏高原,面积是尼泊尔的十几倍,许多地方海拔在五千米以上,供给困难,高原反应强烈,不是一般人承受得了的。
从尼泊尔向珠峰进发,走南坡就不一样了,从海拔两千多米到五六千米只需几十公里路程。道路都是缓坡,身体如有不适,下撤调节休整也方便。再向后几十公里,就是平原,供应补给十分便利。尼泊尔人不愧称为山民,村落一直散布到海拔四千米以上。
夏一阳他们在帊普鲁适应休整了一天,这地方各类物品还比较齐全,像个物资中转站的样子,不过已经是海拔三千五百米以上了。再往上去,就是雪线以上了,气温降到了零下。这地方也是大多数游客开始分流的地点,因为再向上行进,许多人高原反应开始强烈了。一部分游人开始分散向各方游览,有的就下撤了,继续向上攀登的人越来越少了。
他们离开帊普鲁上行一个小时左右,出现了个岔路。随行游人大多都向直行向北的大路走去,去偏左小路的人寥寥无几。夏一阳打开从加都买的地图,一时也没看出所以然来。只是有时向左边看一眼,显然他对左边的小路更感兴趣。他中等个头,身材匀称,平常话不多,现在站在岔路边更多是仰望蓝天白云,显然在琢磨什么。
那边杆子正对着从帊普鲁雇来的向导兼挑夫指着两条路连说再比划,可是把挑夫问得直发愣。从这里往上去,就没什么村落了,游客登山者随身的东西得靠肩扛手提了。尼泊尔向导身材矮小,但好像都耐力长久,吃苦耐劳。尼泊尔做过英国殖民地,当地人人大多都能说英语。他们雇的这个看起来沉默寡言,不爱说话。
杆子粗壮结实,直通通的脾气,到那都跟人打成一片。不到一小时,就跟大多只是点头有所表示的尼泊尔向导勾肩搭背了。不过现在,就以他那常得补考的英语水平,估计把人家向导问的云里雾里了。
“二闯子,我看咱们走这边吧,人家说走这边过瘾。”面庞黑黝黝的杆子回过头来看夏一阳,也不知道他是真的问清了没有。
这二闯子是夏一阳的小名,也不知道家里人怎么给取的。他到哪都想避讳说这个,可不知为什么偏偏这名号传得就那么快。进学院不到三天就给杆子搜寻出来了,从此这夏一阳三个字就基本从杆子的语汇里消失了。二闯子、小阳就成了代名词,顶多有求于人的时候叫声阳哥,他比夏一阳小几个月。
“行啊,从图上看这边路途的曲折更少,一定更陡也更近,准比别人上得快。没准咱们向上就不只是登山了,估计后面真得爬山了。就是不知道你小子敢不敢?”夏一阳指了指手中的地图。他也是爱图新鲜,越是没人的地方,他越感兴趣。
“哪有我杆子不敢去的地方?就这么着,我当先开路,你们跟上。”杆子说完,就当先向左边岔路走了过去。别人到这时候,都是轻装,东西越少带越好。他可不一样,不知从哪找了两根三米多长的竹竿带着,连尼泊尔向导也是不明白他拿那个干吗。看得夏一阳直摇头,他想:这真是三根杆子打前站,嘿嘿。
路上,夏一阳又尽量的跟向导问了问,他这英语水平也二五八招,不过好歹比杆子强点。边走边说,走了两个多小时,临近中午,才问明白了个大概。
这条路是多年前一个登山探险队开辟的,远看起来向珠峰前进距离更短,但后来道路越来越不好走,出现了峭壁峡谷,据说到了海拔六千八百米的地方就因过于难走而停止了。再加上这条路线后半段山峰林立,视野不开阔,有时连珠峰都看不见,游客就更不愿意来了,基本上是个废弃的线路。
中午休息的时候,前边再也没见到游人了。这一路上,数次与从前面返回的人照面,而后面跟上来的人却再也没有了。现在一边休息,一边看周围的山势,夏一阳已经开始明白了为什么登山者不再选择这里的原因了。
这里群峰林立,虽然已经是海拔四千多米了,可却像是进入了峡谷,没了一览众山小的感觉。珠峰已经被较近的满是积雪的山峰遮挡,四周白茫茫一片,景色单调极了。要不是都带着护目镜,半天下来,三个人早都雪盲了。原来看资料上介绍的走路上珠峰,虽然路途有几个大角度的折线,但视野一直比较开阔,珠峰始终在视线里。景色好,上行也有目标,看来那指的是那条大路。
别的进入过这条小路的人,估计都早已折回去,现在他们三人大概是这条快已看不出路的线路上面的唯一一组游客了吧。
看着一直有些犹疑的向导,夏一阳向杆子说:“现在咱们是孤军了,怎么样?继续还是回去?”
“不能回去,这多自由,在哪儿不是玩?这儿可以撒开了使劲,没准咱一努力,直接翻过珠峰,从北坡下去了,入境签证都免了,哈哈!”杆子是乐天派,很少有让他发愁的事。
“真敢胡说,咱们能到六千米就不错了,也不知道会不会有高原反应。”夏一阳接着说:“海拔六千五以上那得是专业人员了,没有一定的装备和保障,谁敢跟着?”说着,还看了一眼旁边默默坐着的向导。
“他敢!老天爷要是给我玩什么反应,看我不活劈了他。”杆子满不在乎:“专业个屁,市攀岩比赛,咱拿的第三。没见哪个登珠峰的敢来比,说他们个鸟!”

“又胡诌,攀岩跟登山那是两回事,这登珠峰比的不是蛮力,两档子事别瞎掺和。”夏一阳快给气乐了,接着问杆子:“你真没事么?我现在倒是真感觉呼吸不是很轻松了。”话虽这样说,不过看来一般介绍的高原反应的状况并没有光顾他们。
“行了,小阳。”杆子这称呼明显有说‘小样’的意思。夏一阳也听习惯了,就听他接着说:“你这闯子看来不行了,干脆你现在回国,去珠峰那边等着我,咱们拉萨会师。”杆子歪劲上来了,越说越没谱,说着还拿出根烟来。
夏一阳听得快没了脾气,“好好,跟你这浑人纠缠不清。没事就继续前进,我看你这人天生就是得跟什么东西较劲,不把你整趴下,你消停不了。”他看了一眼其实呼吸也已经微微短促了的杆子,又说:“烟可不能抽,在这儿气管要是稍微有一点事,那也不是闹着玩的。”
“知道了,夏政委大人,这不都戒了半个月了么?我只是没事看看这老伙计。你放心,保证再戒半个月,直到拉萨看见你再说!”杆子就是这样,满嘴里跑舌头,外号说来就来。说着,拿起他的竹竿子,“继续前进,向着新中国,前进!”粗壮的身材,加上臃肿的登山服,怎么看形象都不怎么样,还偏偏爱做个造型耍酷。
夏一阳看了看也在盯着杆子瞧的尼泊尔向导,“我说杆子,放下你的拐棍吧,一路上也没见你柱着,累不累呀。”现在才说出了从昨天开始就忍住没问的话,“你要是心疼,回来时你在带着回去就是了。真是个浑人,只有电影里长征时候爬山才有人住拐杖,你看这里就你独一份,净出幺蛾子。”说完这个,他扭头向向导交代准备继续前进的事情。
“这你就不懂了吧?”杆子站直了,说道:“这哪是拐棍,这是保护伞,知道不?你没看过那个哪的日本的什么探险家,去哪都背着俩大竹竿子,不定前边哪有险情,我还就得靠这个救你们呢。哼哼!”这小子还为自己的聪明挺得意。
嗬,原来是为这呀,夏一阳不由得苦笑,“这哪跟哪啊,人家那是去北极,怕掉冰缝里。再说人家是单人探险,咱们这不是还有伴互相支援么。”
“哪那么多废话,你等着我救你就是了,开路一吗斯。”杆子收拾停当,抱起竹竿子,又当先走了。
短暂的休息过了,他们又在这没有了其它游人的路线继续前行,路上与向导商量下边的前行事宜还是由夏一阳来做。
虽然走这条路线向导有些不情愿,但还是跟随他们上路了,当然这里面更多的还是孔方兄起了作用。否则,山民再实在,也不会继续陪着俩无聊的怪人,在早已确定此路不通的路线上浪费时间玩儿。
按夏一阳的计划,如果身体允许的话,他们一行天黑前尽量向前赶,然后找个地方露营。帐篷现成的,都由向导背着。如果一夜顺利,明天努力向珠峰方向挺进,下午开始再回撤到那个驻地,以后就是回程了。正常算来,这样安排比较实际。至于翻过珠峰,北坡回家,也就是杆子瞎嚼舌头而已吧。真到了六千多米以上,那里行进一百米,比海拔四千多米走一公里还费劲吧。
其实为什么无意中选了这样一条没人走的路线,而且又就这么一直走下去,夏一阳自己也说不清。甚至就是这次所谓的从南坡登珠峰的事情,他也说不清缘由。旅游也没这么旅游的吧,放着地势平缓的阳关大道不走,景致明快的山势不看,走哪是哪,还一个劲的瞎钻,头脑一根筋楞不回头。这样的游客大概只有他们了,估计纯粹是无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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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现在这地方估计已经是海拔五千多米了。虽然是尽量找了个被风的地方露营,但喜马拉雅的天气那是寻常处可比?强劲的风夹杂着雪快,劈头盖脸地压下来,三个人各自躲在帐篷里,瑟瑟发抖,再也没精神胡侃了。所幸夏一阳和杆子两人高原反应都不明显,否则以后会怎么样还真不好说了。
天色刚暗的时候,尼泊尔向导就催着找地方支帐篷了。
夏一阳他们也看到了,前边路确实开始陡峭起来,就听从了向导的话,忍着疲惫,支起了三顶小帐篷。也幸亏这样,才免去了在风雪中忙碌之苦。
即使这样,这老天也还是给了这俩一路太过顺利的人一个教训。阴风怒号,气温骤降。一直生活在华北平原的他们,哪受过这个苦。没一会夏一阳就忍受不住了,不得不点起了应急用的小气灯,给自己小小的帐篷内增加一些温度。他看见旁边杆子的帐篷里也点起了灯,心想:这也是杯水车薪啊,小帐篷虽然密封不错,可那也架不住外边零下三十多度的低温啊。
猛烈地风吹得帐篷呼啦呼啦响,不住的晃动。真担心他什么时候会拔地而起,那趟在这里还不成了僵尸啊。他躺在冰冷的睡袋里,心里一阵阵的泛寒,一会迷糊,一会被惊醒,怎么也睡不踏实。
也不只是什么时候,他听见外面有人“扑、扑、扑”的拍打帐篷,似乎有杆子的声音传来。他坐起来糊糊的拉开帐篷门拉链,“呼……”一阵彻骨的寒风夹杂着雪花涌进帐篷里,冻得他直打哆嗦。一个黑影也随着寒风撞了进来,这人上牙敲下牙,不住的“得得”响着。
“阳、阳哥,外面……外面,”杆子连哆嗦带喘,凑到夏一阳面前,“外面……有鬼火啊!”他一手回头指向外边,浑身还在不住地战抖,也不知道是冻的还是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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