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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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球落在了网带上,犹豫了一下,终究没有过去
“啧!”韩雨若气恼地咬住了下唇,“我怎么总是发球不过网?”
“你的手劲不够,这不是一两天可以改善的,慢慢来,别着急。”唐萦轻声说道。
“唉……”韩雨若很是泄气。她偏瘦,上肢力量一直不足,如果是跑跑跳跳之类的体育运动还过得去,可到了讲究手臂力量的运动就不行了。为此,她常吹嘘自己是“技巧型”的。以前排球课的时候,网的高度调低了,她发的球倒也顺利过网,有时还能打出好的落点,可现在排球比赛规定球网的高度是标准的两点二四米,这个高度对于韩雨若的手劲来说,恰好是一道槛,她怎么也不能过网。
懊恼间,旁边的尹可心轻巧地来了个上手飘球,排球划出一道弧线,打在了对方场区。
韩雨若眼睁睁地看着,郁闷不已。人家尹可心同样是纤细苗条型,如果从身高和体重的比例来作对比,说不定尹可心比韩雨若还瘦。可她居然能发这么漂亮的球,还要是上手!韩雨若连下手球都不过网!
这能不着急吗?都成了排球队的弱点了!韩雨若焦躁地抓起一只排球,咬牙使劲,用力地发了过去,排球还是应声落网。
“可恶!”咬牙切齿地吐出两个字,她讨厌这种落后于人的感觉。
“雨若,歇会儿吧。看你的手!即使是缠着保护绷带,也还看得出肿了。”唐萦关切地说。
韩雨若低头看看自己的手腕。整个前臂红通通的,虽然裹着运动绷带,可绷带的四周还是红了一圈。她撕开绷带,看了看手腕:又青又肿。唐萦说得不错,她应该休息一下了。
“可我的球还是不能发过网……”韩雨若不甘心地说。
“别太介意,不就是一两个发球吗?我们都不能常常发出好球啊!”唐萦微笑着,杜卓君和廖静仪在旁边附和性地点头。
可我自己介意,韩雨若在心里说。她揉了揉手腕,重新把绷带缠好。
“别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了。”廖静仪笑嘻嘻地走了过来,手臂搭在她的肩膀上,“干脆,今天我们早点去吃饭,放松一下,顺便让你的手休息休息嘛。”
“得了吧,是你自己想偷懒。”韩雨若一眼就看穿了她。
“我可是好心啊!”廖静仪夸张地噘起了嘴巴,“我是关心你咧。”
“那多谢关心。”韩雨若作了个揖。
“你们练完了吗?”冯湛的声音打断了她俩的继续耍宝。他被英语老师叫去了,没能参加今天的练习。
“你来得刚好,帮我们收拾排球。”廖静仪宣布。
“呃?”冯湛臭着一张脸。刚才已经被英语老师批了一顿,现在任何笑话对他来说,都刺耳得很。
“行了行了,你们走吧。”他挥了挥手。
“真的?那你来慢慢收拾吧!”廖静仪平白捡了个便宜,刚才她不过是随口说说而已。惟恐冯湛变卦,她催促起其他人来,“快点,快点,饭堂没菜了!雨若,别磨蹭!”
“你们先走,帮我霸个位子,我两分钟后到!”韩雨若说道。她还想再练几个球。
“快点啊!”女生们走远了。韩雨若也没有理正在捡球的冯湛,自顾自地发起球来。一如既往,球还是没过网,她自己倒是真切地感受到手腕上的疼痛了。
“班长!”冯湛在叫她。
肯定又要为我的球技发表一通见解了。韩雨若叹了口气,转过身去,粗声粗气地问:“什么事?”
“我发现你最近把我当成是透明人了。”冯湛的声音很平板。
“是吗?”韩雨若心不在焉地反问。一想到卫老师到底有没有误会她和冯湛的关系,她就心烦。现在要烦高考、烦排球赛,哪有空余时间烦这码子事?!“你不要把球都捡走了,留两个给我练发球,练完我会收拾好的。”她连眼睛都不看冯湛,冷冷地说。
“韩雨若,我问你话呢!”冯湛提高了音量。
此时此刻,韩雨若听到冯湛的声音就不耐烦,她猛地把手里的排球向冯湛扔了过去。
冯湛差一点就惊叫出声,他本能地把排球抱在怀里。班长居然会用排球打人?他呆住了。
“你刚才问我为什么是吧?”韩雨若冷冰冰地说。
“啊,是……”冯湛的脑袋变得有点迟钝了。
“好,我也不妨照直说。”韩雨若双臂环抱,摆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架势,“上一次我坐你自行车后座碰见卫老师了,他可能会误解我们之间的关系。现在还有两个月就要高考了,我不想节外生枝,更不想花额外的精力做一些没必要的解释……所以,以后我们保持距离吧。”
茫然的神情一点一点地消失了,冯湛脸上泛起了愤怒的红潮,掩盖了一贯的慵懒神态,使脸庞的轮廓分外鲜明。
“明白了吗?”韩雨若以一个问句总结。
“明白个……”冯湛按捺着没让自己“爆粗”,他黑着脸,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韩雨若。
韩雨若被他看得心里有点发毛了,“你可以先走了。”她僵直地转过身,捡起一只排球。
“韩雨若,你觉不觉得你很虚伪?”冯湛朗声说。
虚伪?这个词好刺耳!
韩雨若转过头,很不友好地瞪着冯湛,瞬间之前的心虚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她很直接地说:“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一天到晚扮演好学生的角色,不累吗?如果换成是我,就算不累死,也会烦死!”冯湛伸了个懒腰。
“你!”韩雨若气得一时语塞。从小到大,她就是老师、家长传统观念里的好学生:成绩优异、举止稳重、斯文大方,从来没人质疑过她——除了冯湛。
“疯狗!”韩雨若相信,如果是廖静仪,一定会用这个词来骂冯湛,说不定会是更激烈的。可惜,她不是廖静仪。她只是抿着嘴、皱着眉,把排球当成是冯湛,用尽全力,狠狠地发了个下手球。
“怎么还是不过网?!”韩雨若大叫一声,愤恨难平。
“你暗恋我吗?”冯湛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Bull Shit!”韩雨若忍无可忍,用英文骂了句脏话。
“哦?这就是好好学生的真面目!”冯湛吹了声口哨,轻蔑地笑了,“不过还是不够!狗屎就狗屎,骂什么英文!”
韩雨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瘦削的脸孔上,青筋隐现,“冷静、冷静……韩雨若,如果你和他对骂的话,你自己就会和狗的排泄物扯上关系……”她在心中喃喃自语,强迫自己不去理会冯湛。
“看你的脸色,好像我身上真的正在发出异味似的。很明显嘛,你对我一点也不感冒。”冯湛哈哈一笑。
“当然,你以为我……”韩雨若还是忍不住还嘴了。
“对,你既然不爱我,你还管别人怎么看做什么?!”冯湛正色道。
韩雨若一震,定定地注视着冯湛。
看见她没有顶嘴,冯湛得意了,他侃侃说道:“即使我们之间真的有点什么暧昧,又如何?做得出,就不怕别人知道!更别提我们之间一清二楚、一目了然了,怕个头啊!韩雨若,你不觉得你这样的生活很乏味吗?”
刚才是很累,现在是乏味,难道我的生活就这样不堪吗?韩雨若莫名其妙。
冯湛自我感觉良好,一口气继续说了下去:“我高三和你同班了三年,你看你现在,除了比高一的时候少了两颗青春痘,多了几分老气之外又有什么不同?”
什么?!韩雨若的眼睛睁大了。
“你每天都是完美的,全勤、成绩优秀、担任班干的职务……作为一个好好学生,你没有半分瑕疵,可同时,你也没有任何的个性!这就是你为什么总被人家叫‘班长’的原因。你和成千上万的标准班长一样,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这样的你,无聊透顶……”
“无聊透顶?”韩雨若恨恨地重复着这四个字。谁都没有这么数落过她,她的身边总是充满了赞誉,冯湛算哪根葱?他凭什么!
正喋喋不休数着韩雨若缺点的冯湛不由自主地住了嘴。他打量着韩雨若的脸:现在她的脸上毫无表情,一双秋水盈盈的眼睛正冷冷地注视着他——
四目相对。
过了多久?冯湛没有概念,韩雨若眼里的寒意一点一点地侵蚀着他的心。他有些纳闷:莫非韩雨若不用眨眼?
冯湛只好先收回了目光,他半举着手,作出一个投降的姿势,大咧咧地说:“忠言逆耳,你爱听不听随便你……我走,剩下的留给你收拾。”说着,他很潇洒地扬长而去。
“哼!”韩雨若看也不看冯湛远去的背影。眼下火气正旺,也没心思练球了,她俯下身,慢腾腾地收拾滚了一地的排球。 “你没有任何的个性!没有个性!没有个性!”
这句话翻来覆去地在她耳边回响,冯湛的声音居然阴魂不散!
“可恶!”韩雨若大吼一声,捡起一个排球,大幅度挥臂,奋力地扣了下去——
网带上,排球弹了一下,滚到了对面去了。
“哈哈,擦网球!”韩雨若雀跃不已。终于发球过网的兴奋让她暂时忘却了冯湛带给她的郁闷心情,她着了魔似的练习发球。
一个接一个,一个又一个。
排球打在她的手腕上,她似乎感觉不到疼痛。韩雨若完全沉浸在这种疯狂的快感中。
? ? ?
韩雨若不记得自己是第几次抬头看钟了,她从来没对自习课这么不耐烦过。她督促自己要静下心来背单词,可无论她怎么努力,长短不一的英语单词到最后都会在她眼前幻化成一长串的小蝌蚪。有好几次,她的脑袋差点就要砸在课桌上了,幸亏她有做不倒翁的潜质,每每到了惊险关头,总能拿捏好平衡。
“好困啊……”韩雨若干脆趴在了课桌上,意识立刻离她远去了。
“咚、咚、咚!”一阵有节奏的震动从桌面传到了韩雨若的鼓膜。她一个激灵,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卫东文那张书生脸。他半是惊讶半是纳闷地望着韩雨若,压低了声音小声问:“你不舒服吗?”
韩雨若迅速清醒了过来,她鬼上身一样直挺挺地坐了起来,干笑着说:“没……没有,我没不舒服。我正在想着一道数学题,想着想着,就……”为了增强说服力,她利索地抽出一沓数学练习卷。
卫东文仔细审视着她尴尬不已的脸孔,半晌,才淡淡地说:“坚持一下吧。”
凝视着老师远去的背影,韩雨若松了口气,她实在是不习惯被老师批评。她摊开试卷,试图静下心来做那么一两题。可是,握着笔在草稿纸上演算的手却不停地颤抖着,她看了看自己的手腕,红肿依旧。皮肤烫烫的——看来练球实在是练猛了。
付出了努力,就应该有回报。可为什么我的发球98.5%都不过网?韩雨若愤懑不已。数学题无论如何是做不下去了,她看了看钟,还有半个小时才下课,时间不长也不短。唉,算了!她撒赖一样把笔一扔,休息!

韩雨若迅速进入了老僧入定的发呆状态,想睡又不敢睡,只能这样咯。
“雨若……”坐在斜后面的廖静仪踢了踢她的椅子腿。韩雨若回过头去,廖静仪挤眉弄眼,指了指韩雨若,双手叠放,贴着脸颊做了个睡觉的姿势;然后又指了指门口,左手搭在眉毛上,做了个孙悟空式的眺望动作。
你睡觉,我帮你把风。
韩雨若笑了,她能明白廖静仪的意思。
一丝暖意涌上心田。口无遮拦、我行我素的廖静仪也有她细心的一面。韩雨若向她眨了眨眼睛,不出声地说了“谢谢”两个字,就趴在了课桌上,安安稳稳地睡着了。
“雨若!雨若!”一个执拗的声音从意识深处飘来。好像刚过了两分钟嘛,是卫老师又来了吗?韩雨若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放学了,回家睡吧!”廖静仪笑吟吟地对她说。
“哦……”韩雨若望着空空如也的教室,很不好意思。大家都走光了,廖静仪肯定叫了她很长的时间。真丢脸,居然被同学看到了她嗜睡的一面,“谢谢你啊,静仪!”
“哇啊,完了,都一起练球练了一个多星期,你还跟我说客套话!”廖静仪漂亮的大眼睛水汪汪的,“原来你根本就没当我是朋友……呜……”她又长又卷的睫毛眨啊眨啊……
“静仪,我不是这个意思啊!”韩雨若慌了,顿时手足无措。
“嘻嘻,吓唬吓唬你的啦,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这么见外!”廖静仪闪电般地变了脸,嬉皮笑脸地说,“快点收拾你的东西,我等你。”
真是的……韩雨若又好气又好笑。她也太大意了,廖静仪几时有过这么楚楚可怜?被她这么一闹,韩雨若清醒了不少,她手脚麻利地收拾了起来。
“快点噢……”廖静仪斜倚着墙,摆弄着手里的大袋子。
“什么来的?”韩雨若好奇,问了一句。
听到有人对自己的宝贝感兴趣,廖静仪兴奋了起来。她春风满面地走近韩雨若,神秘兮兮地问:“要不要看看?”
“什么好东西啊?”看着她眉梢眼角的得意之情,韩雨若也兴奋了,她接过廖静仪手里的袋子,打开一看——
“鞋盒!”她惊叫一声,失望得可以。韩雨若对鞋子没太大的兴趣,反正她也不会特别爱护鞋,穿破了再换一双,她在同一时间只拥有两双鞋:皮鞋和运动鞋。至于凉鞋,她最不喜欢穿了,她总觉得脚趾露在外面没有安全感,搭公交车的时候生怕被人踩上一脚。
“雨若,你的反应好让人气馁啊!”廖静仪沮丧地垂下眼帘,“那你还要不要看?”
“看!要看!”面对着廖静仪晴转多云的俏脸,韩雨若很是内疚。她马上打开了鞋盒,取出里面的鞋子。
这是一双金色的船跟高跟凉鞋,纤细而高贵,鞋跟没10厘米也有8厘米。
“哇!”韩雨若由衷地赞叹了一声,金灿灿的颜色晃得她眼睛都花了。
廖静仪总算平衡了点,她说:“我之前在鞋店的广告上见过它,一见钟情耶!然后马上跑到店里去买,结果说货还没有,只好先预定了。等啊等啊,直到今天中午,那边才发短信过来,说鞋子到了,我立刻就跑去把它带了回来。”
真是个名副其实的“潮”女。韩雨若暗自咋舌,看样子,这双凉鞋价值不菲,廖静仪还真舍得花钱。学校规定不能穿高跟鞋,花这么多的钱每个星期最多只能穿一次,对韩雨若来说,超级不划算。
“怎么样?漂亮吗?”廖静仪喜滋滋地等着赞美。
“很抢眼。”韩雨若实事求是地说,“不过,静仪,这个款式会不会旧了点?”她依稀记得,好几年前,当她还是小女孩的时候,看她妈妈穿过船跟鞋。当然,那时的船跟要笨重得多。
廖静仪愣了一下,继而爆发出一阵大笑,“雨若,你好土啊!今年船跟凉鞋大热!”
“哦?真的呀……”韩雨若脸上微微一红,她又不是潮流痴,一个星期有6天穿球鞋,只有要举行升旗仪式的那一天才不得已穿上皮鞋,怎么会知道这些?
这双金鞋穿起来会好看吗?韩雨若心存怀疑。
似乎是看穿了韩雨若的心思,廖静仪笑着说:“要不要穿穿看?”
“不用了,”韩雨若坚决地摇着头,“这么高的跟,我穿着保证不会走路。要不,你试给我看看?”先天的好奇心作祟,她还是想看看这双华丽的鞋子在人的脚上会是什么样子。
“好啊。”廖静仪爽快地答应了。恰巧她今天穿了荷叶边校服裙和平底凉鞋,要换鞋子很容易。
廖静仪绑着金色凉鞋的带子,韩雨若只感到眼花缭乱。这是系带型的凉鞋,在廖静仪灵巧的手指下,纤细的金带逐渐在她白皙的脚踝上蔓延,诞生出奢靡而脆弱的美,船跟不但没让鞋子显得笨重,反而更增添了女性的韵味。
“好漂亮啊!”韩雨若由衷地赞叹。
“谢谢!”廖静仪毫不含糊地笑了。当然漂亮啦,她的眼光!“想不想试试?”她用诱惑力十足的语气说道。
看着廖静仪那被鞋子增色不少的双腿,韩雨若有些心动了。这双鞋子颠覆了她心底对凉鞋的印象,“我今天穿球鞋,要脱袜子试好麻烦哦。”她犹豫着。
“麻烦什么呀,你还不天天都要脱鞋?”廖静仪白了她一眼,“爽快点,别欲迎还拒!”
“你这家伙。”韩雨若摇摇头,弯下腰,准备脱鞋。
蓦地,她抬起头,与廖静仪对望一眼——脚步声!
教室走廊响起了熟悉的脚步声,是卫东文的脚步声。
韩雨若赶紧站直了身体,把书包背在了肩上。
“你们还没走?”发现教室里还有两个女孩,卫东文有点惊讶。刚才他在楼下看见教室里面有灯光,还以为是冒失的值日生忘记了关灯,“快回去、快回去,女孩子太晚回家不好!”他连连吆喝。
“好的,老师,我们正准备走。”韩雨若机灵地拉了教室里的电闸。她相信,在突如其来的黑暗中,老师不太可能看见廖静仪脚上的高跟凉鞋。她拉着廖静仪,一起走出教室。韩雨若故意走在廖静仪的后面,竭力掩盖住她脚上那一片金灿灿的光芒。
这两个女孩的动作怎么有点别扭?卫东文皱起了眉头。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明明没什么特别的呀,可为何偏偏他就觉得有点什么东西不太对劲呢?
“廖静仪!”卫东文叫了一声。
糟糕!韩雨若有了一种在劫难逃的感觉。她和廖静仪一起转过身,面对着老师。她又向后退了一小半步,希望自己宽松的运动裤能遮住廖静仪的脚。
“你今天……”卫东文困惑地看着廖静仪,昏黄的廊灯下,廖静仪的脸孔镇定自如。他终于明白什么事不对劲了:他记得廖静仪的身高和韩雨若差不多啊,现在怎么她比韩雨若高了小半头?
韩雨若眼看着卫东文的目光慢慢移到廖静仪的双脚,心里一阵慌乱,“卫老师!”情急之下,她大叫一声。
“嗯?”卫东文抬起眼睛,诧异地望着她。
“呃……刚才我不是告诉你,我在想数学题的吗?那道题我到现在都想不出来!”韩雨若想出了这么一个借口,心里还有点得意,认为刚好能为刚才上自习课睡觉的事圆场。她不禁微微一笑,为自己的急中生智而自豪。
“是吗?哪一道?”
“嗯……”该死!韩雨若瞬间变得灰溜溜的了,刚才打瞌睡来着,一道数学题都没有看进脑子里,现在老师一问,如何能说得出来?“是……就是那道……”她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个所以然。
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柔和而又坚定地把她推开。廖静仪从她身后走了出来,坦率地望着卫东文。
那双高跟鞋终于无所遁形了,肆无忌惮地发着灿烂的金光。居然无视校规,穿高跟鞋来学校?!必须批评她!可是,卫东文以前从没遇到这样的情况,男老师该怎么批评爱美的女生?他有点犯愁了,条理清晰的数学大脑不停地运转着,搜寻合适的词句。
“老师!”廖静仪倒是抢先说话了,她大大方方地说,“我的鞋子好不好看?”
不会吧?
卫东文和韩雨若师生俩都眼前发黑。他们都以为廖静仪会主动道歉,谁知她会说出这样不经大脑的话。
也不知道是生气还是惊讶,卫东文一时语塞,他怔了一下,迅速稳定情绪,严肃地说:“你违反了校规,明白吗?”
“不明白。”廖静仪斩钉截铁地回答。
“你……”卫东文着实生气了,这个女孩子怎么这么不知好歹?“不明白的话,回去把校规抄100遍,明天早上交给我!” 韩雨若用力拉了拉廖静仪的衣角,示意她别再跟老师顶嘴。卫东文已经算是容易沟通的老师了,换成是隔壁班的班主任,罚抄校规早就过时了。
廖静仪僵直着身子站着,脸上一副老大不愿意的表情。
“怎么,你还有脾气?”
“老师,我是人,当然有脾气!”廖静仪倔强地说,“现在都放学了,我又没有穿高跟鞋给别人看,为什么要罚我?我穿高跟鞋是我的事,和您、和雨若,和其他人还有学校都没有关系!因为这个罚我,我不服气!”
“廖静仪!”卫东文大吼一声,“明天早上到教室办公室找我!现在你们都回家去!”
眼看着班主任连儒雅的脸都变狰狞了,韩雨若生怕廖静仪不知死活地和老师杠上,赶紧连拉带扯地把她弄了出去。
? ? ?
安静的小路上,韩雨若和廖静仪并肩走着。廖静仪脚上的高跟凉鞋在月夜下闪着寂寞的金光。
“你呀,何苦呢!”韩雨若沉默了一路,终于忍不住了,“早点跟老师道个歉,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明天去见卫老师的时候,别再顶嘴了。”
“你觉得我有错吗?”廖静仪低声问,“在学校里穿高跟鞋是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吗?”
“当然不是罪,学校只是怕我们过分讲究吃喝玩乐,影响了学习……”
“学习、学习……雨若,人生不止只有高考一个目标!”廖静仪猛地抬高了音量,“我有我自己的追求和喜好,为什么偏要逼着我按别人的模式生活呢?难道穿高跟鞋就不是好学生吗?”
夜色下,她的目光炯炯有神,比她脚上的高跟鞋还要闪亮。面对着她,韩雨若突然说不出话来。
廖静仪深吸了一口气,笑了,“我就是我,我不会改变的。雨若,你家到了,拜拜!”她招了招手,投身到了夜幕中。
我就是我……
我呢?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韩雨若望着廖静仪自信的背影,心中一片迷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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