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慢性“病”(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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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东升是瑶崖寨小学的一名语文教师,这位已经六十岁的老头尽管头发白了,皱纹也爬的满脸都是,但他总是一副和蔼的犹如三月的阳光一样光明的面庞。然而在他微笑的面庞背后却有一件鲜为人知的昏暗的孩提时代。
他的父亲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他,虽然没有打骂过他,但他从来都没有得到过父亲的关爱。他常常看到父亲在喝的酩酊大醉之时殴打他的母亲,然而他的殴打的没有理由的。因此小东升对于他的这个父亲是没有一点的好感的,甚至到了厌恶的程度。自从有一天他从小伙伴那返回家中时,他又听到了父亲在殴打母亲,他害怕的躲在窗户外面,身子靠着墙壁的蹲在地上,他听到了让他永远都忘不了的一番话。
“贱货,你和别的男人生的杂种还得我养着,我是上辈子欠你的?”说着说着就听到了又是一阵响亮的巴掌声。
“爹说的杂种是我吗?”显然这个问题是多余的,家中只有他一个孩子,从他父亲口中说出的那个杂种很肯定的就是他。虽然不喜欢自己的父亲,但他还是不愿相信这是真的,他不希望自己温柔的母亲是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此刻的小东升多么希望母亲能争辩一下,说他不是杂种是他的亲生儿子,可是他的母亲却什么也没有说,任凭那个粗鲁的男人在她的脸上、身上,打呀,踹呀,连一声都不敢吭。
事后小东升就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但是对母亲的态度显然就和以前不一样了,开始有意无意的躲避他的母亲;对于他的父亲他没有以前那种厌恶了,开始理解他的所作所为。他深深的为自己母亲的行为感到羞耻更为自己的身体感到羞耻,他感觉那是肮脏的。原以为一切会那么平静的过下去,但是在他九岁那年母亲的离家出走彻底改变了他的人生。
以前母亲在的时候都是她在忙里忙外的操持着家,现在母亲走了,这些担子就落在了年仅九岁的小东升的肩上。每天天不亮他就要起床,去村里仅有的一口井里担水,沉重的扁担压在小东升的肩上,虽然他感到很吃力但还是一咬牙摇摇晃晃地一路滴啦着水回到家倒进盛水的大缸里。之后要煮饭,饭好后还有端到他那个像极了大烟鬼的父亲床边,这时自己还不能走,还要在一旁伺候着,等父亲吃完饭他才可以吃饭。
他和父亲的脏衣服无疑也落在了他的肩上,白天小东升还要上学,只有晚上做完功课,自己就开始洗衣服,一直洗到深夜才洗完。等睡觉的时候他已经累极了、困极了。钻进被窝里他总会偷偷的流眼泪,他并不痛恨自己的父亲因为母亲伤他太深,他知道他现在在替母亲还父亲的债,可是一种孤独无助让他还是难以抑制自己的情感,毕竟他还只是个孩子呀。
自己不是父亲的亲生孩子、得不到父亲的一丝爱和母亲的离家出走,这一切不可避免的在他脆弱的心灵留下了永久的创伤,那次父亲打母亲时说出的话,他生平第一次听到了世界上最刺耳的声音,生平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是一个没有人疼的孩子,成年人都难以理喻,何况是一个小孩子呢?打那以后黑暗的种子就深深地埋在他的记忆中,无法挥去,不可回避。
就在现在回忆起来他都很感激自己的父亲没有断掉他上学的梦想,虽然他不爱自己,但是能让他上学,他已经很知足了。
陈东升的妻子姚慧兰是一位地地道道的乡下女人。她没有漂亮的脸蛋、没有苗条的身材更没有一点的文化但她却是一个务农的好手,可惜在她的手上因为小时候一次上山割草而不小心摔了下来,被枯树枝扎破了手,并且还留下了一道永久的疤痕,还好这道疤痕对她既不影响美观也影响干活。
姚慧兰的为人很和善而且勤劳能干,除了管理田地之外,在家里她还养了许多鸡、鸭、鹅、牛、羊、马、、、、、、大部分的家禽她都养着,家里都快能开成动物园了。家里管理的也是有条有序。虽然长期在田地务农,整日风吹日晒,手心上难免被磨起了厚厚的茧子,整个人也晒成了古铜色。姚慧兰对于这样的生活说不上愉快,也说不上舒适,但是她并不抱怨,她觉得她的命运就该是这样的。
他们有三个女儿,分别是大女儿陈如月、二女儿陈如星、小女儿陈如云。老大老二都继承了父亲那漂亮的瓜子脸,虽然整体上谈不上多么多么的漂亮,但是在这个村子里是有名的美貌。对于小女儿如云不是她不漂亮而是她张的一点也不像这个家的孩子,她张得要比两个姐姐多了一些清秀和水灵,而且是最听话懂事的一个孩子。对于小女儿不像父亲也不像母亲村中曾经谣言四起,说如云是她的母亲和别的男人的野种。对此陈东升力挺自己的妻子,他告诉自己的妻子和孩子们都不要理会这些长舌妇的谣言。果真,家里的每一个人对此都不发一言。结果很快人们就觉得没有什么热闹可看,这件风波就很快就平息了。
现在大女儿陈如月已经嫁到了邻村去了丈夫是一个有头脑的农夫,他拥有一片苹果林和一片树林,还有好多的田地,生活上过的还是挺富裕的。因为婆家跟娘家离得很近所以她也时常的回家看望父母和小妹妹;二女儿陈如星现在在县城的一家服装店当一名营业员,因为离家较远因此很少回家;小女儿陈如云今年才十二岁是瑶崖寨小学六年级的学生,今年夏天她就面临升学考试了,因此她现在比从前更加努力的用功读书。
这样的一家人在外人的眼里都是让人羡慕的,但是三个女儿都不喜欢她们的父亲,因为她们知道父亲的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这是三月里一个春寒料峭的早晨,风很大,天儿很冷,陈东升像往常一样到学较授课,小女儿陈如云虽然和自己在一所学校,但是她知道父亲的“秘密”后就再也没有跟他一起去过学较,都是各走各的,就像陌生人那样。
陈东升在学较里同学们都很爱戴他,因为他是唯一一个不骂学生的老师,并却经常到那些学习差的同学家里给他们补习功课。其他的老师对他也是很恭敬的,不仅因为他的资格老,最主要的还是被他对工作的热爱和认真负责的态度深深的感到。
这天他像往常一样,批改好学生的作业就往家里赶。
落日在山后消失了,暮色越来越重,满天的彩霞变成了淡淡的青色,血红的大路也变得昏暗了,远方的树林像一群沉默的巨人,在黑影之中凝视着大地上的一切。温和的夜风轻轻地吹来,吹来新翻土地的气息;家家户户的灯越来越亮了,衬托得畜栏里的牛和马伸在栅栏外面的头成了剪影,它们在等待着晚餐。
陈东升已经走进了自家的院子里,接近屋子的时候,他看到小女儿如云脸色阴沉地站在那儿,好像正在等他回来。她满脸的焦急,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陈东升见况小跑着跑进了屋里。
“爹,娘她不见了?”如云满脸惊慌地说着。
“什么?你娘不见了?”陈东升听到这个消息如感五雷轰顶,他不敢相信地问道。
“是的,其实今天中午我都没有看到娘,一开始我以为娘她去田地里干活了,可是这么晚了都不回来,我担心、、、、、、”
“傻孩子,你娘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她会照顾并保护好自己的,也许她到那家串门子了,聊得尽兴一时忘记时间了,你不用着急,我现在就去找她回来。你先自己弄点吃的。”陈东升一边安慰着女儿,一边把手里的书本放到门旁的一张破旧的桌子上就急忙的走了出去。
如云拿着一个凉的玉米窝窝头啃着咸菜吃了几口,就再也吃不下去了,虽然父亲去找母亲了,但是在如云的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担心着母亲的安慰。
晚饭后,一直等了很久都不见父亲回来,想到明天还要上学陈如云就回到了东屋自己的房间,她一个人躺在东屋的炕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次日清晨,当三月的阳光再次将它那柔美的光芒再一次照射进她和姐姐们一起住过的东屋的小窗子,当喜欢爬在院中高高的柴禾堆上催人起床的老公鸡再次扯开嗓门子吼叫时。如云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她轻轻地揉着惺忪的睡眼,刚想起身,却发现自己的父亲不知何时已经坐在了她的炕头边上。
“爹,你什么时候进来的?娘呢?”对于父亲无声无息的闯进自己的房间如云有些反感但很快就想起母亲的事情来。
“你娘她真的不要咱们了,她真的离家出走了。”陈东升答所非问的说着,但听得出他的声音像哭过一样。
“娘她不要我了?不可能,娘她怎么舍得丢下我,肯定是你又偷偷地打我娘了,所以娘她才离家出走的。”如云一边伤心的掉着眼泪,一边愤怒地指责着父亲。但是她不经意间把只有她们姐妹三个才知道的“秘密”抖了出来。
关于只有她们才知道的秘密就是她们曾经在母亲的胳膊上看到过一条条的伤痕,好像鞭子抽过一样。虽然她们没有追问母亲伤是怎么来的,但是她们心里都默认是父亲打的。
听到女儿这样说陈东升的瞳仁里分明在冒火,那火仿佛可以随时点燃,把什么东西都烧成灰烬:“我打你娘?是你娘告诉你的?”
如云被父亲的愤怒的表情吓呆了,她还从来没有看到过父亲的这种眼神呢!像一头发了疯似得狮子。她一时惊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来反驳。
看到受惊吓的女儿陈东升自知有些过分,她毕竟还是一个小孩子,想到这里陈东升缓和了一下语气说道:“如云,对不起。因为你娘的‘突然’离开我的心情很糟糕,所以才会、、、、、、不过你一定要相信爹,我从来都没有打过你娘,我向**保证。”陈东升在‘突然’上特意加重了一下意味,马上又换回他一向慈爱的面孔说道。
陈如云望着这个说变脸就变脸的父亲,虽然他说没有打过母亲,虽然态度很诚恳。但在她的内心里,事实就是他打过母亲而且这件事情是毋庸置疑的。但是因为害怕父亲再次向她发火,即使不相信父亲的话,但是她还是掩饰了一下,脸上慢慢的露出一种有些相信的神色。
“好了,如云快点起床吧,要不上学就要迟到了。我在你的书包里塞了两个鸡蛋和一个包子,今天就这么吃吧。我先去学校了。”说完陈东升起身离开了。
太阳东升日落很快的交替着,转眼又是一天结束了,但是姚慧兰始终是没有回家。
家里静得让人毛骨悚然,连牛都不叫一声,大牛小牛都很安静,窗外历代都在这个家“定居”的小鸟也没有一点动静,它们向来是以热闹见长的,平时唧唧喳喳得让人心烦。她闷得的难受,搬了一只小椅子到窗前,双手托住腮,拄在窗台上,她喜欢眺望窗外,远望那深蓝的天空和那天空下自家院中那满眼的绿色,那些都是母亲种植的万年青。想到了母亲,想到了母亲真的不要她了,她鼻子一酸,眼泪就随着往下掉。
晚饭是如云自己煮的小米粥,菜还是昨天的剩白菜。晚饭后,陈东升一个人背着胳膊出去了,虽然他没有说去那里,但是如云觉得父亲是去找母亲了。
回到自己的房间,睡觉从来都没有插过门的如云,因为今天早晨父亲的闯入而感到不自在,她感觉自己已经长大了,需要自己的空间。她不想让任何人打扰,尽管父亲没有恶意。插好门,如云就躺着炕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她太想念姚慧兰了,她甚至都在幻想着当她明天早晨睁开眼睛就会看到母亲坐在炕头上,轻轻地抚弄着她的头发,温柔地望着自己。只要看到母亲柔和的眼睛她的心都会平静下来,母亲周围似乎有着某种磁场似得东西,只要在她的范围之内,就无论如何也逃不脱她那强大的影响力。
此时窗外响起沙沙的声音,彻底打破了夜的寂静,也打乱了如云思念母亲的心,她被突如其来的响动惊了一下,而后又感觉那只是一个幻觉,根本就没有什么动静。她把耳朵竖了起来,集中精神的听那声音是否真的存在。
“沙沙沙沙、、、、、、”一阵很轻的脚步声一直在如云的房门前响着,好像一只迷路的幽灵在不停的徘徊。
果然那声音真的存在,难道是爹回来了?但是为什么在自己的门口走来走去的?如云疑惑地已经用胳膊支撑着坐了起来,她望了望窗外,窗外漆黑一片,几株高大的酸枣树在月光的照耀下,倒影错综复杂的像一幅抽象的艺术画,在这个黑夜里倒显得有些诡异与恐怖的氛围。牛棚里、马厩里、鸡窝里、、、、、、所有的动物都已经进入了梦乡。除此之外就是门口那个黑乎乎的身影,因为夜色太暗根本就看不清楚人的脸。她不敢确定那就是父亲。因为如果真的是父亲有事情来到她门前会敲门的,可是这个人没有,而且还像一个**的猥琐魔在门缝里使劲的看着,使劲的用鼻子嗅着什么,简直就像在寻找血腥味的吸血鬼。
为了看清楚那人的脸,如云已经把自己的整个脸都贴在了那个小窗户上,眼睛四处的寻找着那个人的踪影,但奇怪的事刚才那个奇怪的人不见了,没有发出一点声响甚至是人间蒸发似得的不见了。
“跑那去了,刚才还在的?”如云小声的嘟囔着。当她刚想收回目光躺倒床上时,突然发现就在窗户上有一双眼睛在盯着她。那人的眼睛仿佛就紧紧地贴着自己的脸似得,她感到浑身上下的细胞已经爆炸了,“啊、、、、、、”的一声,如云已经飞快的把头埋进了被子里,她双手紧紧地捂住自己的耳朵,生怕有一丝声音穿过她的耳膜。她浑身颤抖着,由于精神高度紧张她慢慢的感觉自己的视线越来越模糊,耳朵一阵嗡鸣之后她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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