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重要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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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关郡杰的速度,要追上秦洛华是轻而易举的,可他仍是放缓了脚步,宁愿跟随在好友身后,目睹对方一口气冲到海边后发出疯狂的嘶吼声。
心里的怨气总归要发泄出来才会好一点,他也尝过这种滋味,那时候的琰庭也是静静地站立在身后,没有安慰自己、却分明让人感受到一种无言的鼓励。
一直都把洛华当成了琰庭,以致于有时候在心里,两者的印象是重叠的。他眼中的好友一向是个坚不可摧的存在,所以当看到此时的情景后,自己的心同样抽痛不已。于是默默地走上前,注视着面前因过度激动而显得颤抖的背影,轻轻地伸出手。
指尖在刚刚触及到对方时却随即被挥开,很显然,对某人的愤恨已经让好友开始迁怒到自己。
想要将胸中的怨意狠狠吐尽,秦洛华在直到声音完全嘶哑后才停了下来,他的思维已经变成了一片空白,第一次发觉自己竟然不知道多年来究竟是为了什么而活着、更不知道继续活下去还有什么意义。
他的一生似乎本身就是一个天大的玩笑,两位强势的掌权者互相角逐,而自己不过是一颗随之摇摆起伏的棋子。他被狠狠伤害以达到惩罚对方的目的,却从来没有人想过他是否无辜、是否“罪有应得”。
那么他一直以来对命运的反抗挣扎在他们眼里是不是也变成了笑话?二十年来的宝贵光阴竟然在莫名其妙的误会中虚度,一切的损失跟痛苦又岂是那些身外之物所能抵偿的?!
“洛华,外面风大,我们回去吧。”
身后的小子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提议。若不是对方出声,自己倒险些忘了那件事。
秦洛华缓缓回过头去,哀至深处反倒不是那么激动了。
“你现在既然已经知道了我不是华琰庭,干什么还要跟过来?”
他的神情中满是嘲讽,初入校那场比赛中的关郡杰是第一个让他心里感到温暖轻松的人,所以自己才会一再容忍他帮助他,如今才知道原来也是认错而已。
那种善意的关怀、即便挨骂受罪也丝毫不减的体贴,全都是属于另一个人的,他不过是因为误会才拥有了这么久,勉强算是苦难中的唯一一点乐趣吧。
“滚,我不想再看见你。”随后涌起的却是更深的愤恨,为何所有想要的东西都从来不曾是他的。
强硬的语气让关郡杰沉默了许久,半晌才抓抓头发,扯出一个很勉强的笑容。
“你这么说,是打算连我这个朋友也不要了?”
说起来可能不会有人相信,在初见面的那一刻,他是真的对洛华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这跟齐凯的虚伪说辞可是完全不同,他把对方当成了朋友,并且始终坚持做着朋友该做的事,就算嘴上一再抱怨对方的恶劣,可是下一秒钟,却总是忍不住为其着想起来。
不是没听过奥尔兰多里大家的玩笑话,瑞德就曾数次在公开场合里直呼自己为好友的跟班,可是那又怎么样?他真诚待人之心可鉴日月,这一点想必谁都无法否认吧。

也许在一开始,他的确是将洛华错认为琰庭,为了当年的恩情而对对方百般关怀保护。但在前几日同时遇到主教、意外地发现昔日好友原来另有其人时,心情却不知何时已然发生了改变。
在主教和洛华之间,他放心不下的反而是后者。不惜跟主教动手以求好友安全逃脱,更在看到对方濒死之时连丝毫犹豫都没有,就做出了在别人看来最傻最蠢的一件事。
其中受累的还有云逸,在经历了一场大战、本身就灵气大量消耗却仍坚持救人的情况下,对方看在搭档一场的份上终是施加援手,否则他可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坚持到安全回来。
“你知道吗?其实我一直很敬佩你。”他淡淡说道,“在那样的环境下,别人恐怕早就崩溃了吧,又有谁能够像你一样自强不息了那么多年。欧兰·亚克曾经把全部事情都告诉了我,你所遭遇的不公、所受的苦、还有步步谋划所取得的成就,都是那么让人叹服。奥尔兰多里,没有一个比你更值得让人尊敬了,明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不允许,却总是不认输不放弃,就算有一分钟也要活得很精彩,要让人知道,只要你秦洛华还有一口气,就永远都是最强的。”
“所以每次看到你有危险我都会很心疼,像你这样的人,又怎么能让别人舍得看着你早早死去。不管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只是想说——我是真的把你当朋友,而且也会穷尽一生之力保护你、替叔叔补偿你。”
“可笑,我要是那时候熬不住,你们又要去哪里补偿?!”秦洛华冷冷打断,这些虚伪的家伙,以为别人都是三岁孩子?“而且你们怎么补偿?给个虚名?用钱来打发我?还是把命赔给我?!”
“呃,”这倒让关郡杰无语,的确,恐怕任何东西都不足以弥补他失去的吧。
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一味纠缠过去,同样也没有意义啊。
“叔叔答应过一定会为你解除虫蛊的,所以在岛上耐心等待一段时间好吗?虽然……可能并不能完全平息你的怨意,但是至少也能够让我们为你做点什么。”
“不必了,我‘受不起’。”
“洛华,你不要这样,跟自己过不去对你有什么好处?我真的,不想再看见……”他自嘲地擦了下眼角的潮湿,想起好友那诡异的红斑,就觉得心揪得死紧。“我没有把你当作替身,而是跟琰庭一样是我最好的朋友。所以你看不起我也好、说我虚伪也罢,我真的不想再失去你们任何一个了。”
“就先把这笔旧账记下好不好?等你将来康复了,你要怎么讨还公道我都认。”
他望向秦洛华的目光是那么坦诚,没有一丝一毫的敷衍伪装。事实上,自己又何尝不是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他与琰庭二十年的约定就此毁于一旦,那可是对自己而言,比性命更加重要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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