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六节 酒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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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林悄悄跟在梦露后面,他瞅了一眼四周,一看不碍事,便对梦露说:“我要进趟城,买吃的,你跟我去吧?”梦露毫不迟疑地说:“好啊!是该换换感觉了。”他没有想到梦露这么痛快就答应了,一切都这么自然天成,便说:“也好,你也给参谋参谋!方舟说前期拍摄就要封镜了,要搞一个狂欢野炊,这次进城买东西,咱俩合计合计。”
天刚破晓,季林就催着梦露上路,进了城晨雾还没有散尽。
满街的吆喝声不绝于耳,四处飘逸着芬芳的肉香,季林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在一个羊肉摊上,季林用维语和摊主交涉。肉贩子是一个年轻人,留着小八字胡,一只手转动着挂在肉架上的半只羊,一只手操着刀说:“刚宰下的,不香不嫩不新鲜不要钱。”方舟、梦露眼睛还在东瞅西瞅不够确定。维族小伙了又指着旁边的烤肉摊子说:“不然就先坐下尝一尝。”一边放下手中的刀具,一边给他俩让座。
季林以征询的眼光看一眼梦露,梦露往他腰间推了一下。这样两个人便坐下吃起了烤肉。摊主拎来了几瓶啤酒,还没等季林说话便打开了,季林很费解地看着他:心想这钱谁付呀。他好象看出来季林的这种担心,说:“没事,我请客。”他好象又记起了什么,朝后面喊道:“两瓶可乐拿来,给这位漂亮的小姐”。季林和摊主用瓶子碰了一下便喝了起来。季林说:“你很会做生意么。”他说:“赚钱不是主要的,交个朋友,图个痛快!来,咱们喝!”梦露一边喝着饮料一边说:“你的汉话说的不错么!”他一下卷起袖子,摸了一下他的八字胡说:“我十几岁就全国各地到处跑,北京、上海、广州,大半个中国都逛遍了。现在我还在北京开着店呢。这次回来是母亲病了,回来看看,过些日子就回去。”梦露说:“难怪这么会做生意,这不,我们实际上已经成交了。”摊主并没有显出应有的高兴,连忙解释道:“这位小姐,我说,你不要光认为我就是为了赚钱,你们在这条街上一出现我就把你们给盯上了。”梦露说:“那是为什么呀?”摊主说:“也不为什么,就是看着你舒服,想多看几眼。”梦露惊讶这种质朴的率真,便惬意地“嘿嘿”笑了起来。季林觉得梦露笑得有点轻率,脸上掠过一丝不快。摊主发现这样对另一个男人好象有点不尊重,便说:“你们汉族人有一句话,叫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我们站在这巴扎上就是能看到好看的好风景。先生咱们喝酒。”季林朝梦露笑道:“这种活法也挺痛快,看来我今天是沾了你的光了。”
买了羊肉以后,摊主坚持不要烤肉和啤酒钱。他说:“如果有缘分,下次见了你们请客。”季林和梦露与摊主一一握手。捏着梦露那双纤纤玉手,真不忍一下放开,于是在她的手心上轻轻抠了一下。
龟兹石窟的前期拍摄就要结束了。这是一个非常艰难的拍摄过程,按照方舟的性格,是要海喝一通的。每逢有这样的事,大都由广告部经理季林操办。他俩走进一家商店,季林问梦露道:“你看拿什么酒合适?”梦露顺口来了一句:“伊犁特曲、英雄本色。”要了八瓶“伊犁特”,又买了几瓶干红葡萄酒、各色罐头、玉溪烟、佐料等。然后他们又去了蔬菜市场。
上车以后季林说:“还得拿点水果,这附近有一个果园,咱们去玩玩怎么样?”梦露说:“你别什么事都问我,那么絮叨。”季林说:“我总不能违拗你的意愿吧!在你面前如果我想干啥就能干啥的话,那我这辈子就有福了。”说着季林发动车开往郊外的果园。
葡萄长廓曲径通幽,有马奶、玖瑰香、无核等。一串串翡翠般的葡萄虽然还没有熟透,但梦露还是经不起清脆欲滴的诱惑,摘下了几颗品尝。她那美丽的面颊一下被酸得紧缩起来,口水把丰唇浸得更润泽了。季林在一旁看着乐坏了:“谁叫你嘴馋。”梦露这下可找到了发泄一番的渠道了,雨点般的拳头打了过去。一边打一边说:“坏东西,看着别人难受你高兴。”
阳光从丰茂的叶子的缝隙里投在架下,炫目的光斑间或投在他俩的脸上。她不时用光润柔和的手指抚弄着自己秀美白皙的面颊、还有脖颈。她那略施脂粉的脸上充满了迷梦般的惬意,青春的芬芳充盈着她的全身。她被这美景陶醉了,又想起了童年的桑林,和桑林里小朋友捉迷藏游戏。她只顾跟着感觉往前走,感受着浓绿滴翠的生机和茂盛。
而他则在她的迷梦般的陶醉中苦恼着自己,她的高胸、细腰、长腿,又变成了一种具体的诱惑,但是这种诱惑又是十分惊心动魄的。季林明白,在梦露轻松淡雅的背后,纠葛着许多男人的梦想,他是不可以轻易踏上这条船的。梦露是美丽的,但美丽不可能让人人共享,而是被最有实力的人物拥有着。这个世界太不公平了。他在努力获取这份美的过程中,又深深地感到了对美丽的获取和拥有是多么残酷,想到这里,他心中一阵刺痛。
前面是一片果园,整个天空都弥漫着沁人的果香。梦露将向果园拐去的时候,一下觉得疏忽了季林,便转过身来等他走上来:“你隔我这么远干啥?”季林说:“你多个性呀,如入无人之境!”梦露张开嘴嗲声嗲气地“啊”了一声说:“你欺负我。”季林说:“我有那个胆吗?不过我倒觉得你也太受宠了,有时真想破坏一下你的感觉。”梦露一脸怅然地说:“你这人,惹着你了吗?心理不健康。”季林看出梦露的脸上泛出一抹绯红,鼻子上沁出了细细的汗珠。
人就是这样,大凡的时候都是生活在子虚乌有的梦里,当某种至纯至美的东西和你面对面时,你却无法拥有。于是用一种逆反的心灵来安慰那可怜的自尊和受了伤害的心。他一副沮丧懊恼的样子,后悔自己怎么说了这样一番违心的话。但他的估计又错了,他以为他得罪了梦露,其实梦露把他骨髓里的东西都看透了,只不过她在这种时候还不想跟进他心灵的洞**,所以她总是和他若有若无的保持着一段距离,有时候是明明知道也装着不知道。在她看来这种距离感包涵着一种重视,所获取的感受同样是令人心醉神迷的。
季林说:“我这个人,在维护自己的自尊自信方面可能不怎么讲道理,你别往心里去。”梦露说:“你多牛呀!电视台广告部的经理,周围美女如云,有人说男人的毛病都是女人惯的。你让我自己找罪受呀,才不呐!”两个人的表达显然都离开了内心的深度,听到的只是变形过滤以后的另一种声音。
两个人来到了果园,又去找果农。
摘苹果的时候,梦露把绛紫色的夹克衫随意脱下来系在了腰间,季林的目光总是透过她开口很低的T恤,在梦露魔幻般的乳沟里晃动。这对坚挺的**为什么一点也不耷拉,这让他费解,让他惶惶不安。浑身有一种抑制不住的内驱力从四面八方涌来,逼迫他从那里穿过。
季林语无伦次地问梦露:“咱们秤完苹果是走呢还是再找个地方玩玩?”梦露说:“你又为难我呀!这不关我的事。”季林颤惊地感到他已得到了某种暗示,他身体里的一股火苗毫无顾忌地往上窜,他直勾勾地看着梦露,真想就地把梦露扑倒。便说:“咱们去洗个澡吧,你看这浑身都臭了。”
这时梦露的传呼响了,她取下来一看说:“他们急了,咱们回吧!”季林脑子里一片混乱,窜起的欲火遭到了最沉痛地扑打,默然无语地瘫坐在了一箱苹果上。梦露又说:“台里也在催,说是有中央领导要来塔西,叫把设备调回去呢!”季林的脑子里本能地浮出林毅的镜头,他打了一个寒颤。
一个瞬间他从一个世界跨入了另一个世界。如果刚才的一切顺延发生,将会是一个怎样的后果呢?季林略带欣慰地说:“这野外呆久了人也变野了,也不怎么好,看来明天一早就得回去了。”梦露说:“男人就是这样,离不开那些圈子,耐不住了吧?”“你是什么意思呀!”问这话的时候,季林有些慌张。梦露说:“返归自然,张扬人性。这话我可是听你说的,我能有什么意思。”他又显出了某些轻松。他说:“本来我想和你痛痛快快去洗个澡,再喝一把的,可你那讨厌的传呼把我的计划给搅了。”梦露什么都清楚,可她说了句:“行了!”他不知道是遗憾的意思还是否定的意思。便话锋一转说:“一回塔西,你就忙了,可别把我给忘了!”梦露说:“你说谁呀,与其告诫我还不如告诫你自己。”
回来本来也不算太晚,因为分离便有一种祈盼,于是相逢的时候容易才生一种淡淡的歉意。梦露看着方舟说:“是我把时间给耽误了,女人一进商店总是比较磨蹭。”她把腰扭动了一下,臀部微微下蹲,两手扮了一个怪相。丽娜倒是有几分豁然道:“人在外嘛,随便找一条理由也能说得过去。况且现在并不晚呀!”晓刚心里憋着一肚子火说:“问题是根本要不了这么长时间。”方舟看一眼晓刚缓和地说:“其实也没啥,只是情况有了变化,明天要走嘛,所以都在期待,期待是一种紧张的感情,艺术家们称其为悬念,回来了就行了。”王丽娜朝方舟说:“咱们准备一下吧!这个兴奋点还是要我们自己来找。”
季林只管把行军锅、帐篷往车上装,这都是出发前他专门从部队借来的。前些年他也是当记者,总爱往部队跑,绵长的边界线上留下了他的思考和**。只不过这个世界变化太快,他毅然决然地抽身转向了广告。有些人说他把业务丢了、亏了,他只是淡淡一笑,不以为然。他往驾驶室一坐,几个人跟着就上了车。地方早就选好了,在莫扎提河边的一片沙棘林里。季林打起方向显得干脆有力,油门也不时发出轰响,每个动作都有点夸张。他实际上是在用形体语言告诉别人:“不要惹我!”
斜阳给沙棘林涂上一抹金黄,林子里的鸟雀啁啾鸣唱,湍流的喧腾掀起了远山的回响,袅娜的炊烟曲折升腾,向浩渺的天空任意飘逸消蚀,炖羊肉的纯香已经浸满了这静谧原始的旷野,在自然的超常稳态中居然幻化出令人心醉的人间烟火。仿佛触到了自然的骨血,把人的一种很内在的东西唤醒了的感觉。晓刚又扯起嗓子,野狼一样地嚎了起来。
梦露把黄萝卜、青萝卜、辣子、大葱、西红柿一一精选洗净,又用讲究的刀功切成各种形状。丽娜惊异地发现这些司空见惯的蔬菜经梦露一调理,居然变得这么悦目。便说:“没想到你还有这两下子,无论如何看不出来。”她说:“我只会做一个菜,这就是清炖羊肉,特别是在色泽搭配上,我可是有专门研究,今天和季林买菜的时候,我就把色彩构思好了,一定会让你食欲大增。”丽娜说:“真没看出来你这心眼儿还往这上面用,看来只要有心,不经意的地方也能出彩,难怪你那么讨人喜欢。”说着,她用手指把梦露的下巴颏挑了一下。梦露本能地扬头躲了一下:“你别这么说,其实吧,我这人生活得挺本真的,额外的东西太多,人也老得快呀!”丽娜说:“美丽就是一种财富呀,有人爱,是一个女人最大的幸福,难道不是吗?”梦露听出她在混淆概念,便微微翘起丰唇急促地说:“那你说我用心眼儿。”丽娜说:“美丽是因为你聪明,有智慧呀!傻妞。记住我的话,女人仅有身体是绝对不够的。”梦露没有看她,也没有答话,弓下腰往锅里下刚备好的蔬菜。

帐篷也支起来了。晓刚说:“不得已,不要往帐篷里钻,笼子里多拘束,野着多痛快呀!方舟说:“别忘了,这是山里,天气说变就变,另外新疆这天气是‘早穿皮袄午穿纱,抱着火炉吃西瓜’,太阳落下去,骤然就变凉,下半夜再说吧。
五个人围拢坐了下来,方舟开了一瓶酒,给自己倒了一小碗说:“人生能有几回醉,今天不醉更待何时。”一口就干了。方舟又斟上一碗递给旁边的王丽娜。王丽娜迟疑了一下道:“我和露露还是来带色的吧!”方舟说:“这规矩你还不知道吗?能喝多少喝多少,再不就是你把苦的喝了,甜的给你下家留下。”他用嘴把丽娜旁边的季林努了一下。丽娜说:“我今天是不太舒服,不过今天是不能不喝的。”便一口喝了下去。方舟这才反应过来,她是来例假了,不知该如何阻止,她已经喝下去了。她把碗又递给了方舟,方舟斟上以后又递给季林。季林说:“我希望这部片子能给我们带来好运,我在东南亚、日本几个国家有些熟人,争取向国外发行吧。”说完便一口就闷了。给梦露倒酒的时候,方舟有意少倒了一点,梦露其实是不想喝白酒的,在她看来喝白酒伤容颜,但她也知道这个酒不能不喝,倘若找人代,只需把手递过去就是了,但她又不愿往任何一个方向递,于是说:“这种时候我常常不知道该说什么,一句话,我特别珍惜这段经历。”也一口喝了进去。在这样的时候,喝与不喝往往已经不是喝酒本身,而真正驱使人不能不喝的情绪底色,往往是杂色交织、浓艳而又说不清楚。
接过梦露的酒杯后,方舟说:“人这一辈子都在寻找,就象我们,打捞起了那些封尘在漫漫黄沙中的文明的碎片,我们拥有的也许只有一个精彩的过程,我这个人就是这样,当一部片子从我手里出去以后,对于这部片子本身,我再也不愿多去想它,而留给我的就是对一个精彩过程的回味,我相信记忆就象这酒一样,越酿越醇厚。”说完方舟把酒递给了晓刚。晓刚沉思片刻说:“我觉得一切都刚刚开始,怎么,难道一切就要结束了吗。还来不及回味,我们很快就要转入另一种生活轨道。是的,我们完成了前期拍摄,但我不知道是伤感还是庆幸。我喝了。”晓刚的脸上闪着泪光。
一瓶酒几圈下来就喝光了。内心的温度也升了起来。酒就是这样,放在瓶子里就象一个晶莹清纯的少女,一旦倒进人的肚子里,很快就能掀起滚滚浊流、翻江倒海。
方舟拿出第二瓶酒以后,握在手里对晓刚说:“这瓶酒你来倒,你是性情中人,掌握着这个,表达要充分一些,来,你来试试。”晓刚接过酒以后说:“酒这个东西带有很强的地域文化性,不同的文化背景对酒的理解是不一样的,就象今天,如果喝不到一种境界,肯定会成为一生当中的一个遗憾,所以我今天是无所谓了。”
晓刚自己喝完以后,把酒斟满递给了方舟,方舟对酒自然又有一番高论,他说:“人对酒的态度与自然环境有很大关系,粗犷的大漠,雄性的自然,也就是说比较残酷的自然环境吧,给予了人们更多的要适应自然的勇气。酒只不过一种媒介而已,真正燃起的是人的生命感,所以我对有的人指责某某人喝酒失态了,我是不以为然的。就象在南方象梦露这副模样要大碗喝白酒,人们是不可思议的,而在我们中间,展示的就是性情中人的一面。”说完也一口喝了。该王丽娜端酒的时候她抗议道:“你怎么反时针方向转起来了,应该先给梦露呀!”晓刚本来也是无意,让丽娜这么一说反而较起劲来:“你是颐指气使惯了,把找别人的毛病当作乐趣,我就这么倒你能管得着么?”丽娜说:“哦哟,挺个性的嘛!”对他她还是了解的,喝了一点酒,真要牛起来,谁都拉不过来,于是她把酒端过来喝了。
季林说:“酒这个东西和爱情一样,永远是个谜,很难找到一个准确的定位,喜、怒、哀、乐,都要喝酒,也许是借酒来慰藉自己的灵魂吧!”方舟惊奇地说:“你这两年也是越喝越老道了,还喝出层次了嘛!所以醉酒的人都说自己没醉,还要不断地抢酒喝。”
晓刚心里是不想让梦露喝,可是找不出理由。他反问自己:喝酒果真需要理由吗?当然他也清楚,如果不让梦露喝,就是梦露本人也未必高兴。所以他把酒杯递给梦露的时候,心里还在想:对一个人关怀也不容易呀!
一轮喝完以后,晓刚还要轮番倒着喝,王丽娜觉得这样也太死板了,于是说:“我们玩玩游戏怎么样?”晓刚立即反驳:“那多没有意思,纯属于偶然碰运气,看别人多喝自己痛快,失去了一种人文关怀。不来!”梦露一看这俩个人又要斗起来,便打岔道:“方舟,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喝酒有没有功利目的?”方舟思忖片刻道:“当然有,不但有,而且很多的功利目的都是通过酒来实现的。终归,酒可以拉近人与人之间的距离,酒是人与人之间心灵之花,几多欢喜几多愁啊,有时就象罂粟。”
方舟的一番话深深戳动了王丽娜的心,她记起来在大学时候的初恋:他腼腆而痴情,他有超越常人的抒情方式,但归根到底还是为了要我。一次疯狂的醉酒以后我给了他,后来发现他被一种巨大的破碎感缠绕,说他犯下了原罪的灵魂不得安宁。他以他的悲哀亵渎了一个少女纯真的爱。她说:“喝酒带来的痛苦比欢乐要多得多。每次喝完以后的张扬等酒醒了以后大都是悔恨,有几次把我的肠胃都快要呕出来了,结果怎么样,留下痛苦自己一个人承受。当然,今天是个例外,但我劝你们还是节制一些,少受点罪。”
方舟举起酒杯道:“跟你们俩碰一杯,也是一种祝愿吧。”丽娜说:“这是什么意思呀?怎么对着我们来了,”方舟说:“你看你这话说的,我只是觉得女性之间要把关系处到这一步,并不容易,我也曾有过担忧,所以……今天敬你俩一杯。”王丽娜说:“这梦露我喜欢,含蓄隽永,娇美迷人,又不是非,悟性绝不在我之下。所以这酒我喝。”梦露脉脉含情地笑着对方舟说:“那你也一起来呀。”方舟把碗斟满,三个人一饮而尽。
方舟最清楚,随着塔西政治格局的变化,这俩个人都将扮演着微妙而引人注目的角色。是不是会成为某些人政治天平上击倒对方的筹码,也是很难说的。如果控驭不好,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晓刚给方舟说:“倒上两碗,倒满,我和季林。”他用血红的眼睛瞪着季林。季林心想你在明处我在暗处,要不是顾忌到林毅那一层,你他妈可能连边都沾不上。况且和梦露事实上什么也没有发生,你一个酸文人,就这么使劲张扬,又凭什么吃我的醋。所以喝这酒他有几分坦然。季林喝下以后说道:“方舟,再给倒上两碗,酒么,水吗,喝!”方舟说:“就没有个说法吗?”季林说:“有来无往非礼也,艺术家给我敬酒我岂有不回敬之礼。”晓刚显然听出了他话里的讥讽之意,便说:“喝酒就喝酒,你那套市侩哲学少来,早就过时了。”说着自己一饮而尽。
梦露本能的意识到,这样的时候最好是躲避。于是她起身端上水果说:“先别喝了,吃点水果,我去给你们烤羊肉。”
晓刚说:“人固然不可能不生活在现实之中,但我这个人总是试图与现实保持一段距离,但我被搞得身心疲惫的时候,我努力坚守我自己。不是有一个说法叫‘生活在别处’嘛。”
丽娜说:“人们都是匆匆过客,眷顾只不过是一种心里的渴望,其实谁又能顾得上谁呢?
方舟说:“酒可以把人的内在能量释放出来,虽然有的时候站在某种角度来理解,使人变得简直不堪入目,但毕竟是人性中最真实的一部分。”
“生活总是在有意无意之间,太认真了对自己伤害太重,在大学的时候我觉得我就完成了这种心理体验。醉酒以后一切都不在自己的把握之中,可恶。”丽娜说。
季林总是以另一种方式道:“男人嘛,对女人是不是真爱?反过来说真爱是不是有一个大家基本能认同的标准,有还是没有,为什么要有,有人说激越的爱情都是短暂的甚或都是悲剧,现在我慢慢相信这一点了。”梦露看了他一眼,听出了季林弦外有音。
方舟说:“有时候我也非常迷茫,男人的爱难道真的是对另一个生命的关注吗?男人也许更多的时候,把对优秀女人的获取用来证明自己的成功呢!”
梦露把炖熟的羊肉端了上来,然后又一碗碗给大伙舀汤。
方舟说:“酒的张力可以破开缚在人身上的茧壳,使人露出纯真的原貌,当然人的内在暴露得太真实不一定好看,但毕竟少了几份虚饰,是不是就踏实一些呢?”
王丽娜说:“酒把一个人的本能和内在翻腾出来,是供更多的人击打。无论你们怎样认为,我是不主张喝得失去控制的。就象你们现在这个样子,已经让我有些讨厌了。”
梦露说:“老在谈酒,这就不是一个这种时候讨论的话题。方舟哥,你就不能谈谈这部片子吗?”
方舟说:“当我离开塔西的时候,我总感到应该给塔西一个什么交待,所以就拍了这部片子,我不敢说这部片子拍得很成功,但他的史料意义和观点是经得起时间考验的,这一点我非常自信。我是试图以这部片子来圆满一个生活过程,这也是性格当中的一种说不太清楚的顽症吧!在塔西这个地方,电视人的观念、社会观念、经济势力、人的素质、都制约着电视的发展,能把电视玩到这个程度已经是个奇迹了,就这一点我也得把我们之间更多的东西承担起来。有的时候人要改变自己的生存环境是极其无能为力的,为此我消耗了许多年,很大程度上还是与现实的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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