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惠身宁神莫妄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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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凭空出现的人居然是个美貌道姑,只见她柳眉秀目,唇红齿白,肤嫩如雪,青丝细垂,身材玲珑剔透,任那一敞宽大的道袍也遮掩不住,手上提着一根雪白的拂尘,浑身上下纤尘不染,颇有出尘之感,脸上更是一缕大千轮回的沧桑神情,让人猜不出她的实际年龄。
王雪英和何云龙一见这道姑都吃了一惊,齐声叫道:“绿霞衣,你怎么来了?”
道姑上前对王雪英施了一礼道:“见过世子。近日,家师闻鸡鸣镇一带妖魔气焰嚣张,四下横行,又想到国夫人和世子一行正好在这边,怕这些不知好歹的妖魔惊了夫人和世子的大,特命小道赶来侍候照应。”
王雪英一脸不屑道:“那可不敢当,我们娘俩儿怎敢劳动你们的大驾!”
道姑轻轻一笑道:“世子此言,小道可当不起。”
我冷眼旁观,见王雪英和这个叫绿霞衣的道姑极不对付,看来这个大世子还真是看谁都不上眼,只不知这道姑是什么来头,面对王雪英也是一付不以为然的神色。
坐在我身边的何云龙突然凑过身来,轻声对我道:“这位道姑是江宁王府护法真人庄梦蝶真人的弟子,庄梦蝶真人同你一样,也是修行之人,法力高深得很啊,据说已修到了心动境中阶,极受王爷器重。”说罢,他对我微微一笑。
“心动境中阶!”我一愣,他对我说这些,自然是见我的神情就猜出了我的心思,看不出这貌似粗豪的武夫其实也是心细如发。忙说道:“庄真人居然已修到如此高的道行,真是让人欣佩。只不知绿真人修到何境了?”
绿霞衣冲我一笑道:“家师已入中阶,但修道入境何等艰难,小道惭愧,还未入境。”
何云龙道:“绿真人的修行也极深厚,想来不日就可入境。”
绿霞衣道:“何将军过奖了,这位公子也是修道之人吗?居然能还如此精通诗文,那可真是了不得,这一首锦瑟做得大有意境,一看就知非常人能为,特别是诗中居然暗含了家师的尊讳,若是家师得知,一定欢喜。”
我抬头看了她一眼,只见这个美貌道姑眼中隐隐精光一闪,我连忙低下头来,竟然感到心头一凛,似乎受到一股无形的巨力压迫,看来她的修为十分高深,绝非我这个二把刀可比,这种情况下,还真不能随口妄言。忙道:“绿真人过誉了,小生哪里算得上什么修道之人,不过略略会点画符念经的把戏,根本上不得大场面。至于这诗词一道,自小得书院严师教诲,偶尔倒也能凑出三五句来,不过,想来也难入庄真人的法眼。”
我正说着,那绿霞衣突然素手一抖,手中的拂尘顿时化作万点银丝向我缠了过来,我只觉天晕地转,眼前一黑,似乎一下置身于修罗场中,四周鬼哭狼叫,阴风惨惨,不知有多少妖魔恶鬼要冲出来择人而食。
我大惊,正要念咒定神,突然微一转念,这道姑与我无冤无仇,不至于上来就下杀手,一定是在试探我的修为深浅,瞧她与王雪英极不对付的模样,这里面莫非还有什么豪门恩怨的争斗不成?我现在一切当以低调为上,可万万不能莫名其妙地卷了进去。
想到这里,我赶紧收敛心神,悄悄地祭起惠身咒。这惠身咒是佛心降魔咒防守道中的一段咒语,最善调身养气,化解术法攻击,只默诵了几句,顿觉清心宁神,如沐春风,由绿霞衣变幻出来的惊恐场景一如清风拂面,了无威胁,更无惊惧。
咒语虽已生效,我脸上仍装出惊恐万分的样子,索性大叫一声从椅子上窜了起来,象见了鬼似的,两手胡乱挥动,嘴里爹啊娘的一直怪叫不休。
绿霞衣若无其事地轻轻一挥拂尘,我四周的异象顿时无影无踪。她见一招简单的幻术就让我丑态百出,心下顿时释然,对我微微一笑道:“好一位文采裴然的公子,小道要去拜见国夫人,恕不能奉陪,得罪了。”说罢,又对王雪英微一合礼,转身就走出了大厅,再也不看我一眼。
我轻轻松了口气,不由得微微一笑,她能如此轻视我是最好不过了。一侧头,突然看见何云龙在一边直盯着我,似乎若有所思的样子。这老鬼,不会发觉什么了吧?
王雪英却气得粉脸通红,突然用力一拍桌子道:“这个臭尼姑,竟敢如此无礼!”
何云龙转头对她笑道:“她是道姑,可不是尼姑。”
王雪英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气呼呼的不再作声。
这时,厅外天色已晚,不知何时已经黑透了,室内也已点起了蜡烛,我站起身来道:“天色不早了,多谢国夫人、世子和将军的赏赐,小生也该告辞了。”
王雪英怔了一下,望向我的目光变得奇怪起来,说道:“你可真是奇怪,似乎不是什么修道之人,被那尼姑一下就打了个原形毕露,但诗却还做得不错,看来,还真是个读书人,倒不是个一无是处的浪荡子,为什么不去考功名呢?”
浪荡子!我头一下大了,这家伙整天在想什么?不过,转念一想,这样也不错,你这兔儿爷能这样想最好不过了,我心里暗赞着。嘴上却道:“惭愧,小生一介书生,毫无用处,让世子失望了。正所谓,十有**堪白眼,百无一用是书生,偏偏小生还是书生中最没用的,岂敢奢望功名,真是辜负了国夫人和世子的一番美意。”
王雪英笑道:“能做出这等好诗来,那也是有用的。何将军,你就送送木公子吧。”不知为何,做了那首诗后,这世子突然对我的态度有所好转了。
何云龙点头答是,我赶紧向二人拱了拱手,转身就直接迈步出厅。何云龙果真起身将我一直送到大门外,这才对我笑道:“公子慢走,下官就不送了。公子法力高深却深喑内敛之道,凡事绝不张扬,何某一介武夫,钦佩之至。”

“将军能出口成章,文武双全,小生更是佩服!”我心里一寒,忙应酬了几句,赶紧转身就走。
出了张府大门,路边一个胖小子突然向我直奔过来,不用他出声,隔得远远的,我也能闻到那股子何首乌味。
“小豆子,我让你设法助我脱困,怎么没见你出面?”我问道,口气象是责怪,其实心里却一片坦然。对胖子使的那个眼色,意思是让他找何豆豆帮忙,见势不妙就抢我出去,既然没有发生什么大事,自然这两人不用出面更好。
“哥哥,徐胖子啰哩啰嗦的说了半天都没讲清楚,要不我早来了。”何豆豆委屈地说道。
“嘿,你这小胖兔子找打是不!”徐文浩也从一边窜了出来,嘴里呼喝着。举起了拳头,看着何豆豆那胖头胖脑的可爱模样,他终究没能下得手,又冲我道:“你身边何时多了这个小鬼头?他是干什么的?”
“是我认识的小朋友,别看他小,真动起手来,你可讨不了便宜。”我随口说道。一边的何豆豆豆却紧张地看着灯火通明的张府,突然对我道:“哥哥,张家是不是来了什么厉害人物,我刚才潜起去时,突然感到一种说不出的滋味,让我十分害怕,赶紧就溜了出来。”
“你是属兔子的,天生就胆小,随便来只花猫黄狗的也能吓得你尿一裤子。”胖子在一边不怀好意地说着。
我摆了摆手,对何豆豆道:“张府来了个叫绿霞衣的道姑,瞧模样倒是有点本事,算是你们的克星,难怪你会被吓着。”
胖子一愣,立刻叫道:“绿霞衣,这婆娘居然来这里了!”见我望向他的询问神情,他又接道:“我在盐帮混江湖时听说过她的名头,是江宁王府护法真人庄梦蝶的徒弟,听说法力高强,斩妖教的好几个头头就是被她杀的。”
我奇道:“她是王府护法真人的徒弟,这满世界的妖魔鬼怪不去除,为什么偏偏跟你们斩妖教过不去呢?”
胖子不屑地冷笑道:“妖魔鬼怪虽多,那也只是祸害黎民百姓,可不会去造官老爷的反,当然王府首先看不顺眼的还是我们斩妖教。”
我顿时了然,想了想道:“王府的事咱们不用去管,绿霞衣咱们也不用去惹,当务之急,还是找那黑狗精。”
鸡鸣小镇有一条贯通南北的长街,自从老杜头被吓出病后,再无人出来打更,连夜巡的壮勇也窝在屋里不肯出门,一到夜间,这里就一片寂静,看不见一个人影儿,偶尔只有几只乱窜的野猫野狗游荡而过。
我和胖子躲在路边的一个柴垛后面,露寒风凉,似乎要将我们身上的热气全部吸走,突然又开始飘落起细细的雪花,我低低地咒骂了一声,用力裹紧了身上的棉衣。这时候,是个人都不得不羡慕那从不怕冷的死胖子,他还是一件单衫,身上腾腾地冒着热气,居然靠在柴垛上正舒舒服服地打着盹。
远外突然传来一两声野狗的尖叫,胖子浑身一颤,立刻清醒过来。他的单刀已被狼卫收去,腰上别着一把不知从哪儿弄来的剔骨尖刀,这时已反手拨了出来握在手中,冲我低声喝问道:“点子来了?”
“来你个头,野狗叫春而已。”我低声骂道,眼睛仍然警惕地注视着长街之上,按照以前夜间潜伏训练中学到的要领,以之字形来回观察着附近的动静。
“我说,木头!”胖子换了个姿势,又舒舒服服地靠在柴垛上道:“咱们这样傻等就能守着那狗精?也许那玩意儿只是过路,看着老杜头不顺眼就随便阴了他一下,现在早远走高飞过它的幸福生活去了,咱们这样守下去是不是猪头了点?”
我横了他一眼道:“你知道老杜头中的啥招吗?”
见胖子莫名其妙的摇了摇那颗大头,我嗤了一声道:“看老杜头的模样,十有**是中了入魂术,这种妖术能让人的脑海中不断翻腾着被强加进去的恐怖景象,无时无刻不生活在永远不能醒来的梦魇之中,只有到一命呜呼那天才能解脱。”
“你的意思是说老杜头被犬妖算计了,现在只能天天做着恶梦等死?”胖子脸上看不出一点儿怜悯的神色,也没有兴灾乐祸的表现,仿佛说的事就是明天早上吃点什么一样简单。
“没错。”我点点头道:“据妖魔志记载,这种高级法术可不是一般犬妖能修炼的,就算是个别天才狗狗练成功了,要施展也是很费力的,你认为那犬妖是吃饱了没事干,用这咱高级法术算计一个打更的糟老头子玩?它不如直接扑上来一口就咬断他的脖子还省事些。”
“那你的意思是?”胖子知道自己难以想个明白,用手搔了搔头直接问道。
“其实,我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见胖子一脸要发飚的模样,我又忙补道:“也许它只是想把老杜头吓走,不想害他的性命;也许它想敲山震虎,你想,如果一个妖崽子想半夜三更做点案子,特别是动作比较大的案子,先把打更的老头吓疯,这样一般夜间就没人敢在街上晃荡了,那时要搞点什么偷鸡摸狗的勾当就比较方便。”
胖子不以为然,裂着嘴道:“一个打更的破老头子能济什么事?不要说妖魔,就算胖爷我都没把老杜头放在眼里,老子偷鸡摸狗时从来都是忽略他。”
“那就只能这样想了,也许这狗妖想干的事比较麻烦,就连一个打更的糟老头子都能坏它的事。”我说道。
胖子不以为然,摇了摇头正准备争辩,我却一把按住了他的嘴,伸手向前一指。远处,一条肥壮的黑狗正顺着墙角轻快地跑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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