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千年修行如露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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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不成同归于尽了?”我赶紧冲到悬崖边上往下瞧,只见两条巨虫紧紧地纠缠在一起挂在悬崖峭壁之上,就在它们身下几米处,滚滚的岩浆正奔流而过。我仔细一看,原来马陆的尾部上伸出一个巨大的吸盘,紧紧吸在崖壁之上,两条巨虫凭此才没有落入岩浆之中。
飞蜈蚣被马陆的背壳死死地夹住尾刺,差点儿被拖入岩浆河中,不由得又急又怒,竟张开前腭狠狠地向马陆身上咬去,立刻就咬得马陆伤痕累累,体液横飞。
马陆吃痛,尾部吸盘牢牢吸住石壁,身体突然象风车一样带着飞蜈蚣猛地旋转起来,连转了几圈,突然将飞蜈蚣重重砸在旁边的石壁上。别看这飞蜈蚣浑身是毒,又长了几对巨翅,可以高飞远遁,但但身体远不如马陆粗壮结实,这一下撞得血肉模糊,疼得它哇哇直叫,只得松开了巨腭。
两条巨型虫妖正在舍生忘死的搏命,没有注意到身下的岩浆翻滚得越来越激烈,突然,岩浆之中猛地窜出一条红色的带状物,象一条巨大的舌头,卷住两条巨虫就向下拉扯。
难道这上千度高温的岩浆中还有活物?我刚一转这念头,只见翻滚的岩浆中探出一个巨大的怪头,浑身赤红,头上有角,张着血盆巨口,长长的舌头顿时将两条巨虫的身体扯下一大块来,一口就吞了进去。
我惊得眼珠子都差点儿掉了下去,这居然是炎蟾!妖魔志中有记载,浑身赤红,多触角,以烈焰岩浆为伍,性暴烈,见活物必食之,可这玩意儿不是只生活在恶鬼道和洪荒道中吗,怎么出现在红尘道了?
炎蟾的舌头果然厉害,将两条虫子的身体扯得鲜血汁液四处飞溅,痛得死去活来的虫子拼命挣扎,飞蜈蚣猛地扇动翅膀,竟带着马陆一起飞了起来,勉强躲过炎蟾挥出的几条触角,挣扎着飞上了悬崖,立刻就软倒在地,两条伤痕累累的身体终于分了开来。看来那炎蟾离开岩浆火焰就无法存活,只能眼睁睁看着到手的猎物逃开,只在岩浆河中疯狂的咆哮翻滚。
我在一边看得心惊胆战,这才赶紧凑了上去,只见两条巨虫都受了致命的重伤,飞蜈蚣一侧身体血肉模糊,身上肠开肚破,一只大腭折断,几只巨翅被烧焦;马陆背上全是被划破的血口,尾上的吸盘被扯掉,一侧身体的十几只脚也没了踪影。
两条巨虫趴在地上喘息着,终于还是飞蜈蚣先回过神来,它突然卷起身体,张开剩余的那只大腭向马陆的头上咬去。
我见情况紧急,赶紧放出剑符,化作一道白光就向飞蜈蚣射去,剑符去势如电,正击中巨腭,震得飞蜈蚣身子晃了晃,但巨腭却完好无损,反而将剑符弹了开去。
飞蜈蚣大怒,侧过头瞪着我,突然叫道:“他奶奶的,找死啊,那天晚上在林子里放过你们不杀,是想留着你们同江宁王府的王八蛋拼个两败俱伤,你当老子真是吃素的啊?先啃了你这根排骨再说!”说着,它强撑起身体,迅速向我爬来。
我大惊,这金虫子虽然受了重伤,但必竟是入了境的妖怪,要杀我还不是跟玩儿似的。赶紧念咒抽出神木剑,来不及再用其他法宝,忙驱动剑符向蜈蚣的眼睛射去。飞蜈蚣只微微侧头避开眼睛,速度却丝毫也不缓,飞快地向我逼来,转眼间就到了我面前,带着一股血腥味冲了过来。
我稳住心神,使出一招木刺式向它的眼睛刺去,这飞蜈蚣体形巨大,剑刺在它身上只怕没什么大用,我也只能攻它的眼睛。这一招果然有效,飞蜈蚣不得不仰头躲过这一剑,稍缓得一缓,又张嘴就向我咬来。我回转身,使出木缠式,横横的一剑拉过去,这剑宝果然非剑符可比,立刻就将飞蜈蚣嘴上毒牙切掉了一颗。
飞蜈蚣大怒,扬起那只巨腭狠狠地向我挥来。我来不及思考,身体向上一跃,使出木翔式,从它的巨腭上跳了过去,顺势用神木剑在蜈蚣头上划了一道伤口,远远地落在地上。飞蜈蚣连接中招,不由得兽性大发,身体乱扭,竟直接向我滚了过来,看样子是想将我缠住再慢慢收拾。
这毒虫体形实在是太大,我顿时手忙脚乱,被逼连连后退。突然,飞蜈蚣猛地一冲,巨腭重重地撞了过来,我辟无可避,只能横剑挡在身前,顿时觉得象被汽车撞上一般,身体倒飞出去,人还未落地,又觉得浑身一震,已被飞蜈蚣毛茸茸的身体压住。我虽慌不乱,手中的神木剑立刻递了出去,从下面**飞蜈蚣的体内,再重重地一搅,痛得飞蜈蚣连连狂叫,扬起巨腭奋力向我咬了下来。
我被飞蜈蚣巨大的身躯牢牢压住,根本无法动弹,只得闭目等死,谁知千钧一发之际,旁边突然一阵劲风横扫过来,马陆黑色的身躯象一根绷直了的皮鞭,狠狠甩过来抽在飞蜈蚣身上,力道之猛,将巨大的蜈蚣躯体击得直飞出去,身受重伤的飞蜈蚣再也无力挣扎,竟然直直地滚落到岩浆暗河之中。
马陆拖着半截血肉模糊的身体慢慢爬了过来,躺在我身边直喘气。渐渐的,这条巨形蚯蚓状的虫子终于一点点化回人形,又变成了无名的模样。
“我不行了。”他冲我说道。
我连忙撑起身体道:“胡说八道,你这老秃驴,一直是命比蟑螂还硬,全世界小强都死光了,我看你还在活蹦乱跳的。不过就丢了几只脚,你可有好几百条腿,咱不怕,明天再长出来不就结了,就算长不出来,还有这么多脚用,你也不用担心独脚跳。”

无名重重地咳了几声,吐出一嘴鲜血,吃力地喘息道:“好了,公子别说笑了,我有此业报,这都是前生注定的,只是那些婴孩,只有劳烦公子了。”
我连连点头道:“老千脚虫,这些小事无须再挂念,我自会想法子摆平。”
无名满是血污的脸上挤出一丝笑意,说道:“老纳拿了公子好几千两银子,原本以为终有法子了此业报,谁知今日诸事已毕,还欠着公子这一报,倒让老纳耿耿了。”
我哂道:“些须银两,提它作甚。我欠你情的地方多着呢,马马虎虎的,就算两清了,咱们谁也不欠谁。再说了,你将银子都赔了城中失去牲畜的穷汉,这是善业,连带着我都有了些福报。”
无名道:“原来公子已经猜中了,老纳还以为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呢。唉,老纳与金虫子前缘未了,欠他这一业报,不得不出银子为他还债啊。”说到这里,无名喘了口气,见我面露疑惑之色,又道:“你也知晓了,我与金虫子本是生于洪荒道中的一对普通虫子。”
我迟疑道:“这六道之说,我早已听闻,但毕竟过于缥缈,都在将信将疑之间,听大师这样说,难道真有六道?”
无名道:“那还有假,我就是生于洪荒道中,一直与那金虫子为伍。至于我们是怎么开灵智的,现在已完全记不清了。开灵智以前,我混混噩噩全无记忆,开灵智后,我就一直与他是生死冤家,我们一起捕食,一起修炼,找不到食物时,他总想吃掉我,我却一次又一次逃脱,并不断修炼提升功力,只盼自己能强过他。终有一日,我们修炼有成,灵气外泄,却引来了天雷劫。”
“天雷劫,就是飞升之前必须扛过去的天劫?你们修到何等境界了?不是要修到忘形境才会引来天雷吗?”
“我也不知,我与金虫子那时根本还未入境,谁知竟同时引发了天雷,那电火雷光,铺天盖地,似乎连天地也在颤抖,我一辈子也忘不了啊!”无名叹了口气,又道:“天雷足足打了一个多时辰才慢慢结束,我俩大喜,以为这下可以飞升到天人道,嘿嘿,谁知天威难测,我俩最终却来到这红尘道。”
“大概,也许,可能,八成,说不准,洪荒道的都要先飞升到红尘道吧,一级一级升,总有到天人道的一天。”我随口瞎猜。
“也许如此吧。”无名不以为意,继续说道:“到了红尘道中,我有缘藏身于一位高僧蒲垫之下,日日钟鼓梵音,终于生出向佛之心,终于有一日取得突破,修到心动境下阶。而金虫子却无此佛缘,仍得继续为妖,虽知殊途同归,他也修到了心动境下阶,但今日却落得如此下场。”
见无名一脸落落,我宽慰道:“那也是他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大师为何说欠他一业报?”
无名道:“我与他同时飞升红尘道,我入佛道他却入妖道,这本身就积下业报。我今生虽未得证正果,却也有一丝灵根未泯,总有灵山之望。而金虫子一世为妖,免不了再入黄泉道轮回,只怕来世仍堕洪荒、恶鬼道,算起来,这也是我欠他的业报。”
“大师此言牵强了。”我挠了挠头,隐隐觉得他的话有些不对,却又找不出什么说辞,总不能跟他谈唯物主义吧,再说了,我所经历的一切,早让我自己都打消了唯物主义信仰。
“好了,诸事毕,诸缘了,我该去了。”无名盘膝坐起,双手合什,突然满面激昂,说道:“那一日,家师收我为徒,曾对我言,你是洪荒道中一小虫,生也无名,去也无名,法号就叫无名吧,无名无我,方得正果。”
说到这里,无名闭上双目,若有所思,良久,又道:“五百年弹指一挥间,家师西去已五百余年,他老人家佛法高明,当已脱轮回入灵山。我虽无此功德缘法,却也不愿再去黄泉道中轮回,宁可散去这近千年灵气,重新做回一无名小虫,但愿能保得一丝灵根,千年之后再有灵山之望。”
我顾不得浑身是伤,挣扎着站起身来,对无名道:“大师,何至于此?”
无名微微摇头,目光渐渐迷离,脸色却红润起来,他抬起头来,眼睛望向高高的洞顶,似乎想穿透这厚实的阻碍,将神思飘向他心中的灵山,我知道这是回光返照之兆,只怕这和尚命不久矣,他似乎自己也知道,低声吟道:“微命三尺起洪荒,弹指千年一莹光,今日终得大欢喜,舍去皮囊又何妨。”
话音未落,无名闭目诵经,浑身上下光芒四射,耀得洞中一片灿烂,四周的空气中,突然灵气充盈,他的灵气已开始飞散。
我无力地一声轻叹,口中也是默诵佛号。严格的讲,我并不相信什么虚无飘渺的灵山,但这一刻,我希望天下真有这么一座灵山,让这世界的众生都脱去轮回之苦。
这时,我胸前的神木叶突然一震,我并未念咒收灵,但它似乎被空气中无比充沛的灵气所引动,贪婪地发出道道绿光,如同一个小小的黑洞,正在将四下飞散的灵气吸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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