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桌人当然都说是门当户对了。马洪听够了赵家的情报，戏台上苏三已经开始在婀娜多姿地唱，怕她唱完后又来找自己，找个借口，先离席了。出来后，外面是一副好月色，各色的虫子青蛙都在心满意足地叹气，对比了赵府里的喧闹，说不出的幽静。马洪喜欢这样的月夜，顺了街道慢慢地走，走不上几步，看见前面一个身影形只影单地蹒跚徘徊，从后面看很是袅娜，马洪放慢了脚步，刻意和她保持距离，因为半夜里在一个单身女子的后面走，有跟梢的嫌疑。
那前面的女人走不上几步，站在原地，思索着什么问题，突然回过头来，朝马洪当面走过来，走得近了，马洪才大吃一惊，这女人，居然就是今天大寿的七姨太。
七姨太也想不到会和马洪在这里狭路相逢，惊奇不已，天上的一轮弯月亮映在她两只秋水般的眼睛里，正是两个毫不含糊的问号。七姨太开颜一笑，道：“真是冤家路窄啊马先生，怎么不在里面听戏喝酒呢？”
马洪道：“我不爱听戏，酒量也不好，看今天晚上的月色倒好，出来走走，七姨太怎么也出来了，今晚你可是主角啊，赵老先生放你出来么？”
七姨太淡淡地道：“今晚我不是主角，主角在那戏台上唱着呢，嗯，做寿而寿星跑了，而其他的人全然都不知道，马先生，你说今晚的主角会是我么？”
马洪知道赵老先生今晚为七姨太庆祝，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只是没想到他会一心扑在苏三身上，如此地忽略七姨太，也替她心酸，这时候是不能安慰她的。闭了嘴，脸上表情丰富，写满了省略号，让七姨太知道，他有很多话，可是不说出来。
七姨太太本来是想往回走的，这时候却又转过身，往前走，嘴里说：“马先生没事的话，就陪我走一段路吧。”
马洪不能拒绝，只能跟班一样和七姨太一前一后地走，不敢主动找话说。七姨太走了一段路程，回过头来，微笑问马洪：“马先生是跟在我后面押送我吗？”
马洪只能赶上前去和她并肩走，手心里抓了一把汗，感激七姨太体贴，只说是他押送她，而不说是她牵了他的鼻子走。七姨太太看马洪赶上来，似怨似叹地对他说：“马先生想必也知道我以前的事了？”
马洪连忙表示自己孤陋寡闻，没有听说过。七姨太笑得坦白，知道他在口是心非，说：“马先生顾全我的面子，我很感激，但是没有关系，我做都做得出来，还怕马先生说么？不错，我是为了钱才嫁给赵老先生的，戏班下下，哪一个没得过他的钱，我知道，不等到我自己点头答应的一天，他们就会迫不及待地要把我卖了，与其这样，不如我自己主动提出来。我师傅，从小把我养大，也只是为了卖一个好价钱罢了，我遂了他的心愿，戏班上下都夸我懂事孝顺，他得了赵老先生一大笔钱，回乡下养老去了，我再也不欠他了，我不喜欢欠别人的——也不喜欢别人欠我的。还有一个人，他…他…”
七姨太一句话没说完，眼睛里的秋水被晚风一吹，溅了出来，两滴泪顺着眼角滑落，有点哽咽，抿了嘴唇。马洪心底起了惶恐，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对自己说这些，他清楚，有时候女人的眼泪和她的身体一样，是不能让不相干的人看见的，看见了就得对此负责任，
七姨太吸了一口气，抬手把眼角的泪擦去了，展颜一笑，说：“其实也没什么了，让马先生受惊吓了，马先生一定是在怪我不懂事，哭哭啼啼的，给别人看见了，难免会把这帐算到马先生头上。”
马洪松了一口气，七姨太这样体谅人是他没想到的，更加同情她，知道她说的还有一个人，一定就是以前她的那个相好的，说不定也是得了赵老先生的一笔钱后主动离开她的，她心灰意冷之下才嫁给赵老先生的，赵老先生这一招十分歹毒，在兵法上就叫做釜底抽薪。马洪叹了一口气，鄙夷那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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