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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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一零年,马家兄弟的父亲马成将自己的责任卸得干干净净,轻装上阵开始他的逃亡生涯,成为马家历史上为数不多的生死未卜的人之一,得到解放的马家兄弟心里先是充满了翻身做主人的自豪感,自豪了一阵,一个问题被摆上台面,即,即使不是嗷嗷待哺,马家兄弟也不能靠吸取日月精华来长大,天上掉馅饼的可能也不大,那他们将靠什么来填充他们的肚子呢?
首先被这个问题困扰的,是十年后的土匪马飞,他躺在马家唯一的财产,那张残缺不全的床上,愁眉不展地看着自己咕咕叫的肚子,发了一会儿愣,对躺在他身边的二十年后的绅士马洪诉苦道:“我饿了。”
也自饿得头昏眼花的绅士马洪只好花言巧语地哄骗他:“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心智,饿其体肤,行弗乱其所为。”
不为所动的马飞丝毫没有天将降大任的喜悦,只一个劲地喊饿。绅士马洪心想再这样下去,天还没降大任下来,自己哥俩先要饿死了。正自一筹莫展的时候,门被推开了。
故事开头时出现的那个被神童马洪痛心疾首地认为误入歧途的小姑娘王晓怡犹如救世主般地出现了,在这紧要关头,挽救了马家的历史。
小姑娘王晓怡用一种近乎崇拜的目光看着躺在床上的神童马洪,脚在地上来来回回地蹭了几下,仰起天真的小脑袋,问马家兄弟:“太阳都快下山了,你们怎么还不起床?”
神童马洪饿得有气无力,无心与她以文会友,闭上眼对她不理不睬。小姑娘没有受到重视,自尊心受到伤害,嘟着嘴一声不吭地站在门口。
马洪过了很长时间才睁开眼,发现小姑娘还没走,不禁奇怪地问她:“你怎么还没走?”
小姑娘很执着地问他:“你们怎么还不起床?”
神童马洪还没回答,他兄弟马飞气急败坏地替他答道:“我们饿得没力气起床啦。”
小姑娘吃惊地看着躺在床上的两个男孩,想了一想,对他们招招手,小声地道:“我带你们去吃饭
马飞一听,马上像吃了弹簧一样从床上蹦了起来,笑逐颜开地对她说:“既然这样,那我们就不客气了。我们走吧。”
小姑娘看了一眼仍然躺在床上的神童马洪,问他:“你为什么还躺在床上不起来?”
绅士马洪还想矜持一下,他弟弟马飞一把将他拽起,马洪没办法,只好厚着脸皮跟着他和小姑娘王晓怡走了。
王晓怡把马家兄弟带向她家的厨房。面对剩饭冷菜的马飞不甚苛刻地将它们多多益善地狼吞虎咽下去。相比他兄弟的粗鲁,马洪的吃相要文雅得多了,正当他细嚼慢咽地展示他的绅士风度的时候,王晓怡悄声对他说:“你快点吃吧,我娘快回来了。”
这一句话拆穿了马洪的伪装,他顿时顾不上体面,和他的兄弟马飞一样,开始狼吞虎咽起来,王晓怡见状,不禁咯咯笑了起来。
顺利度过第一天的危机的马家兄弟在此后的岁月里不断地得到小姑娘王晓怡的仗义相助,面对她的以德抱怨,神童马洪惭愧不已。
在此后的岁月里,九岁的马飞只要有人在一旁吃饭,他就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不断咀嚼的嘴,征征地出神。那人吃完一碗饭,要回屋时发现了马飞的眼光。他返身走到门口,又转过身,向一脸肃穆的马飞招招手,说:“过来。”
马飞老老实实着向他走过去,那人在他头上轻轻地盖了一巴掌,搂住他的脖子,说:“进来。”
毫不客气的马飞将那人端给他的一碗饭不慌不忙地消灭掉,然后打了一个嗝,仰起脸,对那人说:“马洪也没吃。”
那人又在他脑袋上拍了一巴掌,说:“,还挺顾兄弟的嘛。你去叫马洪也过来吧。”
此后,在长达几年的时间内,善良的罗城人民用他们的百家饭,让马家兄弟风雨无阻地沿着童年的轨迹滑向了成年。
童年时代的马飞就早早地显示出了他爱恨分明的一面。当罗家少主人,同样是九岁的罗汉青笑嘻嘻地将一串糖葫芦递给小姑娘王晓怡,王晓怡又将它借花献佛地递给马飞时,马飞恭敬不如从命,坦坦然地将之接了过来。

一看自己的礼物被借花献佛掉的罗汉青不禁怒从心头起,冲将上去,一把把马飞手里的糖葫芦打掉,手插在腰上,恶狠狠地说:“不准吃。”
马飞看着他面前的罗汉青,搔了搔后脑勺,好脾气地拍拍手,觉得应该以和为贵,说:“算啦,不吃就不吃。”
然后他看见罗汉青又走向王晓怡,“啪”地给了她一巴掌,指责道:“你为什么要将糖葫芦给他?”
马飞一看王晓怡被打,顿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扑将上去,将罗汉青按倒在地,两个孩子在地上滚来滚去地展开了较量。马飞占尽上风,将之压在身下,然后左右开弓,左一个,右一个地打起了罗汉青的耳光。
娇生惯养的罗家少主人筋疲力尽,每被马飞打一个耳光,就呜呜地哭了两声,然后又停下来,等待马飞打另一个耳光。
正当两个孩子有条不紊地一个打一个哭时,罗家少主人的手摸到了一块石头,他拿起它,狠狠地砸向了马飞。马飞大叫一声,从罗汉青身上跌落下来,头破血流。
罗汉青一看马飞头的血流个不止,也吓坏了,他惊慌失措地看着马飞,一声不吭地往后退,一块石头拌倒了他,他爬起来后,马上飞快地跑掉了。
王晓怡惊慌失措地走向了马飞,在他身边跪下。马飞愣愣地看着自己流了一地的血,看到王晓怡走近来,他不知所措地向她笑了笑。
王晓怡在马飞身边跪了一会儿,呆呆地看着他,突然,她以一种势不可挡的气势,抽抽答答地哭了起来。
两天后,头上得到包扎的马飞又神气活现地重新出现,谁也不知道是谁给他包扎的,马飞自己也守口如瓶,直到几十年后,人们才知道,这个人就是与马家父子关系密切的倒霉女人香草。这个奇特的女人在马家兄弟的故事中出场时几乎没有说过话,人们也无从得知她是如何在被马成害惨了之后又与马家建立联系的。
渐渐长大的马飞开始子承父业,在罗城里东游西荡,游手好闲起来,并以他的骁勇善战在一群同样无所事事的少年中被广为推崇,当然,付出的代价是经常性的头破血流。
十六岁那一年,光荣挂彩的马飞在香草为他包扎的时候看见她明晃晃的胸脯在眼前晃来晃去。少年马飞顿时心猿意马,面红耳赤。他抬头偷眼看了一下香草,她正在专心致志地为他包扎。于是,少年马飞果断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她的胸部伸出手去。
半年之后,马家兄弟被罗家赶出罗城,原因却只是因为罗家人发现了香草为经常挂彩的马飞包扎伤口,罗家主人罗天醉一怒之下声言马家兄弟如若再留在罗城,势必没有好果子吃。马飞起先见罗天醉发雷霆之怒,以为东窗事发,吓得魂不守舍,听得他只是要自己离开罗城,不由松了一口气,他惊魂未定地安慰少年马洪道:“,男儿志在四方。你苦着脸干什么?”
然后他又找到他青梅竹马的朋友少女王晓怡,恋恋不舍地对她说:“老子要走了,你有什么话要对老子说?”
王晓怡坚定而羞涩地回答他:“我等你回来。”
少年马飞豪气冲天地对她说:“老子会回来的。你不会等很久的。”
而事实上,少年马飞是在信口开河,他并不知道,这一去,他必须在离开罗城整整十年后,才能实现了他对王晓怡的承诺,再一次回到了阔别已久的罗城。那时候,马家兄弟将同时君临罗城,一个时代的帷幕即将拉开,罗城将迎来它历史上最引以为豪的两个人,一个是罗城历史上最年轻的统治者,声名赫赫的大土匪马飞,一个是他的兄弟,富可敌国的省城首富,绅士马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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