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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心里也一直在猜测那天拦住老大路的不良青年跟老大之前似乎是有着某种无法言说的纠葛,但因为后来老大没有再提起,我也没有再见过那个人,于是几天之后也就将那天的事情忘到脑后了。
然而被我所遗忘了的,却并不代表就是已经结束了。
那天下了一节选修课,我和老大一起往寝室走,途中老大接了个电话,嗯嗯了几声后便要我先自己回寝室。老大从来都不是神秘主义的人,生活也是一向简单的让人觉得有些不思议。像是这样遮遮掩掩神神秘秘的要把别人支开的事情记忆中是貌似没有过,所以虽然答应了老大要自己先回去,但我却还是不期然的想起那天的那人和他看向老大时阴鸷而专注的眼神。于是在老大前脚离开后,我后脚便跟在了老大的身后。
老大一个人默默的出了校门,我们的校门外正好是一条大马路,车辆川流不息。老大停在马路旁,看样子是要穿过马路到对面去。然而就在他走到马路中央的时候,一辆摩托却像看准了老大似的直接向着老大冲过去。
我反应不及的看着老大的身体飞出去,那摩托转身停顿了一下,然后便绝尘而去。
我冲到老大的身边,老大的意识那时还清醒,见到我过来,对我所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不要说。我不知道老大不要我说什么,也没有力气去想他到底要我不要说什么,我只能拼尽最后的一丝力气握着自己的手机却向周围的人喊打电话,因为那一瞬间,脑袋一片空白,竟连该拨哪个号码都想不起。
救护车和苏锐几乎是一同赶来的。后来老大告诉我,那天我事实上是已经在无意中拨通了苏锐的电话,然而却是自己也没注意,等到苏锐接起了电话一阵喂喂喂的时候,我揽着老大的脖子哭得正忘我,我的手机那时就正好凑在老大的耳朵旁,老大无奈下只得拼着最后的一点意识告诉苏锐我们就在校门口。老大告诉我这段花絮的时候,是他已经基本没有大碍却还在住院的时候,那时苏锐和耗子、小美人他们也正好在身边。苏锐听完老大讲,便立刻满脸严肃的双手按在我的肩膀上,说柳格老师很高兴你会想到在出事的时候想到要第一个通知我,但老师请你下回再发生这种状况的时候不要把解释事件这样重大的任务交给一个受伤者,你要知道这虽然有助于让他保持清醒的意识到医院,但更有可能他也会因为你这样不负责任的行为气到大出血。苏锐说完后耗子、小美人甚至包括老大就都开始肆无忌惮的嘲笑我,我虽然为此而觉得很郁闷,但也很高兴可以在车祸事件之后看见老大的笑脸。
老大被送进手术室进行抢救的时候,我和苏锐等在医院的走廊上。中间有警察过来向我询问车祸发生时的状况,警察几乎已经从当时其他的一些在场者的口中听说了那辆摩托几乎就是冲着老大开过来的事,于是便问我老大平日有没有同谁发生过争执,我先是本能的摇了头,后来突然想起老大在车祸后对我说的不要说以及那天见到的流氓。竟然就是在那一瞬间,我就突然觉得我似乎流了一背的冷汗,把我的衣服都打湿了,但我最终却还是摇了摇头说没有。那警察怀疑的看了我一眼,却最终没有说什么就离开了。
后来耗子和小美人也赶来了医院。老大被推出手术室时,我们围上去,医生说老大很幸运的所有的伤都在皮肉上,虽然看着吓人点,但基本上可以算得上是车祸中的轻伤了。当晚苏锐回去将这件事情作为意外向学校做汇报,我们便留下来陪老大。老大要苏锐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他家长,苏锐想了想后答应了。
第二天的时候警察来向老大做调查,老大同样一问三不知,警察告诉我们那天有人记下车牌号,但那辆摩托是失车。这件事情最终还是被当成意外处理了。

然而就在老大快要出院的头几天,警察却来告诉我们说撞老大的那人自首了,不仅承认了偷车的行为,也承认了撞人的事情,但除此之外那人却再不肯说一个字,警察问他是不是故意撞人的,他也只是沉默不说话。
警察把那人的照片带过来,问老大认不认识他。我看见照片上的那人分明就是那天的流氓,但老大却说不认识。我知道老大只要咬死了说不认识,那这件事情就可以被当作一件意外来处理,但如果警察知道他们俩个之前是认识的,就很有可能会把这件案子办成谋杀案。我想起那天叫老大出去的电话,想起那天直直的冲向老大的摩托车,我想要对警察说什么,却是最终什么也没说。我那时还不知道老大与那人之间究竟有着怎样的恩怨,但我总觉得那人的自首似乎是在向老大表明这件恩怨已经结束了,那就让它结束吧,不必再横生一些枝节了。
然而警察却似乎并不想就这样轻易的把事情给了结了。有的时候我会觉得他们是很奇怪的一群人。但显然虽然警察们的调查多多少少的印证了他们的想象,但更多的却是他们意料之外的。后来的时候一个警察来找苏锐,似乎是因为实在不知该如何去找老大谈,便要通过苏锐再去确定一下老大的意思。那警察告诉苏锐说,那人确是跟老大有仇怨,嗯,或者不该说是仇怨这样的简单。
那人跟老大是初中的同学,似乎还曾经是非常要好的朋友,直到老大的父母发现那孩子竟对他们的儿子抱着奇怪的念头,这所谓奇怪的念头却正是如果发生在两个性别不同的孩子身上虽也并不值得提倡却还不至于会闹到天崩地裂的喜欢。我是到现在也不知道这件事情老大的父母是如何知道的,但显然这只是那孩子单方的想法,于是出于保护老大的考虑,他们将这件事情报上了学校,而那傻孩子竟然又在校长的面前承认了这件事,于是之后的结果便是开除出学校。后来的情况似乎是那孩子也跟自己的父母闹翻了,然后便一直在社会混,直到在这异地他乡再一次碰到当年曾经喜欢过的人。对于那人的行为,我是百思而不得其解的,苏锐却只是摇摇头,说大概是真的在这几年受了太多的委屈。
警察跟苏锐说这件事情的目的是要通过苏锐再问一次老大是否真的打算不追究,他们也许原本是想要不顾老大的意愿而自行调查结案的,但最终却不知是因为什么原因而不愿如此了。
苏锐却没有问老大,而直接要警察就把这件事情当做肇事来处理。警察最终答应了。那时我猜想这大概是出于怜悯吧。曾经有一个孩子因为喜欢上了一个人而又对自己的感情太诚实而改变了一生的命运。
那时回想自己的时候会觉得自己真的是幸运的,我的掩盖也许并不并那人高明了多少,事实上,倒是极其失败的。现在知道我喜欢同性的人其实算不上少,从苏锐、狂人到老大他们甚至讨厌鬼,虽然有些一开始是无法接受的,但最终对于他们而言我却还是我,并没有因为我喜欢同性而将我定到不堪的耻辱柱。然而反过来想想,这又何尝不是一种悲哀呢,我只是碰到了一些不把我的性向当做我的全部来对待的人,便已经可以用幸运来聊以自慰了。
有的时候我会想,如果那人和老大在多年之后再一次见面的话,会是怎样的一翻景象呢,会否彼此都已经释然了?想起老大曾经对我和苏宁的掩护,我想,人也会因为曾经伤害过别人而变得更加宽容吧,尽管那伤害应该并不是他有意造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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