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横游闽江(4)建斌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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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机是建斌早上赶回家拿来的。不幸的是,翻箱倒柜找相机时,被邓母发现。
邓母太爱自己的儿子了,生怕他不好好学习而天天学坏,恨不能在儿子身上偷偷安装窃听器或者微型摄像机,好二十四小时监视他的行踪。建斌是不喜欢摄影的,家里的专业相机买了三年多,他只尽义务地为亲戚拍过几张合影;因此见到儿子如此大动干戈地要找相机,邓母惊异不已,以慈祥的口气,盘问嫌疑犯似的问了半天。
建斌的演技虽远远够不上影帝的资格,撒撒谎骗骗女孩子还是可以的,不幸的是,邓母并不是无知女孩,尽管儿子的解释天衣无缝,她还是不相信,要打电话到学校核实。
邓母虽不是律师,而盘问证人的本事丝毫不输给任何优秀的律师,她绝不会坦白的查问,总是旁敲侧击、无关痛痒地慰问,循循善诱地希望儿子的同学会不小心透漏儿子的学习生活实况。
反过来,接电话的那个人,他要具备非凡的耐心,非凡的毅力,才能够忍住邓母婆婆妈妈的问询,而不把电话挂断;他还要能言善语,随机应变,才能够保证不落入邓母在谈话里精心设计的陷阱,好不让建斌因说谎穿帮而受责备之苦,而挨皮肉之痛。
所幸的是,建斌所在的宿舍里刚好有人具备了上述的优秀品质,他就是林志光——非常不幸地接到了邓母打来的所有电话,这种几率可谓百年一遇,如此说来倒霉也是需要运气,不是你想倒霉就能倒霉的——书福就常常感慨万千地对志光说:“为什么我运气那么差呢,想体验一下倒霉的滋味,老天爷都不肯。”
邓母能说会道,谆谆教诲唠唠叨叨的高超水平,完全可以胜任政治教师的职务,因为两者同样枯燥乏味——志光苦不堪言。
大家隔岸观火,心明眼亮,都说这是志光与建斌的缘分,既然运气这么好,为何不去买彩票,也许能得中大奖,从此脱贫致富。
志光向来节俭,舍不得花钱,并且从不做投机取巧的事情,可被大家一说,多少有点心动,二来也怕自己的运气都被倒霉给挤占了去,便买了一张,谁知只中一个号码。一个号码像一个希望,引诱彩民志光继续购买,志光果然不甘心,加上大家也怂恿他再接再厉,说五百万正在等着他,千万别泄气。结果志光接二连三地买了五张,都只中一个号码。他爱惜钞票,觉得五百万没希望了,劝自己死了那份心,可人心是经常不听主人话的,为此他没少煎熬,最好的医生——时间——花了不知多少工夫才让他的心平伏下来。
这让志光多少对邓母起了点怨恨之心,可是怨归怨,下次接电话时,他依旧满脸笑容,一副乖孩子的模样。一次接完电话后,他对建斌说:“你妈好像对你在学校为非作歹的事很感兴趣啊!要不要我发挥一下我的文学才华,写篇报告文学什么的,向她老人家汇报一下你的光荣事迹。”
建斌警告道:“林志光,你好像活得很不耐烦啊!语文还没考及格就想写报告文学,报告个屁啊!你要是敢透漏一个字,我就让你GameOver。”
志光惊世骇俗地大笑几声,然后娘娘腔道:“哎哟,斌哥好威猛,我好怕怕。可是我的嘴从小就有毛病,也不知道是哪缺了个口,总喜欢说长道短的,万一哪天不小心又说漏了嘴,你可别怪我。不过也不是无药可救,我记得好像只要一个鸡腿就能把我的嘴给堵上,保证万无一失。”说完嘿嘿地贼笑个不停。

建斌迫天无奈,只好每次请他一个鸡腿。
今早邓母就大惊小怪地问志光:“唉呀,志光,建斌昨晚是不是在学校过夜啊?我打电话到你们宿舍一直都没打通!”宿舍的电话通常过了熄灯时间就被拔掉,因为大家都不想自己正在做比白日梦更美的梦的时候,被可恶的铃声惊醒。
志光忙说:“是啊,他昨天是在学校过夜,因为晚上班主任开班会,每个人都要留下——”其实班主任昨晚根本不在学校,她在家忙着与丈夫女儿开家庭会议,商议周末去哪消遣,——“电话打不通,是因为我们昨天洗宿舍时不小心把电话摔坏了,早上才刚刚修好的——”男生宿舍一向脏为荣,大家能搞好个人卫生就已谢天谢地,至于宿舍卫生,则马马虎虎,能推就推,两二月能洗一次地板就算破纪录,够评上劳动模范了。现在刚开学没几天,志光说的奇迹不会发生,而他的话巧夺天工,一瞬间就把一窝的懒汉,变成爱卫生爱干净的勤快人。志光的谎言像如今市场上粗制滥造的图书,层出不穷,又说——“建斌本来是想给您打电话的,可是看书看得太入迷,不小心忘了,到熄灯后才想起来,所以才没打。他还忧心忡忡地说‘又要让我妈担心一个晚上了’。”
邓母笑道:“真的吗?我怎么从来不知道这孩子这么体贴父母,肯定是你骗我的——”志光忙连声说绝对没有——“唉,建斌要是有你一半这么好,我就心满意足了。真是羡慕你爸妈啊,生了个你这么好的儿子。”
“哪里哪里。”
邓母又抱怨道:“建斌这孩子,总是让人担心,二十岁的人还整天大大咧咧,呆头呆脑的,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我跟你父母像你们这么大的时候,都成家立业,结婚生子了。我们现在想要抱孙子,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呢!建斌这孩子,学校里那么多好女孩,也不先找一个。”她绝非赞同早恋早婚,邓母这么说,是有意让志光误以为她思想达观,好放松警惕,说出建斌在学校谈恋爱追女生的丰功伟绩。
志光久经考验,明白这是个陷阱,顺水推舟地说:“这个您完全可以放心,建斌在学校表现很好,等他一毕业,找到好工作以后,马上就会找到一个贤妻良母型的好女孩,那时您要抱孙子还不容易吗?现在我们都是以学业为重,只要学好技术,找到好工作,不怕没有好女孩。”
到这时建斌才松了一口气——他母亲要他呆在自己屋里不准出来,不准讲话。听到母亲突如其来说出一反常态的话,他就暗暗祈祷,希望志光能经受住考验,千万别说出自己在校交了三个女朋友的事——虽然个个都只牵了牵手,连嘴都没亲到,就把他给甩了。此后建斌暂时放弃了爱情,一心反恐——否则自己就要成为棍棒教育的生动案例了。
邓母颇为失望地说:“是这样啊,我还以为他回家拿相机是跟他女朋友出去玩,还高兴了一阵呢。这孩子,这么大了连个女朋友也没有。”志光解释说,毕业在即,要拍照留念。
邓母又唠叨了许多读书好,读书幸福之类语重心长的话,听志光唯唯诺诺地答应了,才安心挂掉电话。她要是知道自己每次打电话给儿子,除了要付电话费之外,还要给接电话的人一个鸡腿作为酬谢的话,一定会痛下决心做个惜话如金的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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