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埋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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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禾村的大火终于熄灭了,它把整座村庄烧成了一片白地,处处是残垣断壁,余烟袅袅,空气中飘浮着焦灼呛鼻的难闻气味。
于是,失去火光映照的夜慢慢又黑了下来,黑得像一个无底的深渊,四野没有一点儿亮光,四周一片沉寂,只有那灌木和野草,在西北风中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格伍夫趴在木禾村偏南方山岗上的灌木丛里,把“黑蟒”参型冲锋弩的弩口透过枝叶间的缝隙探了出去,全神贯注地利用“鬼眼”瞄准镜观察着敌人的营地。
七八十座野营帐篷错落有致地分布在木禾村东面,每座帐篷间的距离显得既不密集也不稀疏,恰好达到了能够抵御火攻和守望相助的平衡点,仅凭此点即可知晓敌军首领是一名经验丰富的战场老手。
在择地宿营前,敌人全部出动,对火灾后的木禾村进行了全方位立体式的搜索。搜索过程中,他们的手段异常狠辣,只要发现值得怀疑的目标或者能够藏人的角落,就不管三七二十一用铺天盖地的火球和箭矢覆盖下去,绝不给对方留半点机会。就这样折腾了大半宿却毫无所获之后,也不知是灰心了,还是确信已经干掉目标了,他们开始安营休息。
蓦然间,头顶传来呼噜噜的振翅声,格伍夫抬头一看,正是爱德华•蒂奇的亲密战友夜刃。它用火眼金睛看了自己一眼,既而通灵般点了点头,低低地鸣叫两声后,就重新腾空而起迅速飞走了,这是三人分开前约定的行动信号。
格伍夫兴奋地差点想大嚎几声,因为太刺激了,他将参予一场三人挑战七八百人的不对称战争,若能顺利完成任务并取得最终胜利,那将是何等荣耀的战绩啊!他紧张地缩回两只手,在衣服上蹭了蹭抹掉了汗迹,随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重新握稳弩身和扣住扳机。
五格口径的“黑蟒”参型冲锋弩,有效射程跟贰型一样为六百五十步,但是在配备“鬼眼”瞄准镜和前端两脚支架后,有效射程却几乎可以多出一倍,臻达一千两百步的超远距离。
格伍夫眯缝着左眼,把右眼凑近“鬼眼”瞄准镜,霎时夜幕悄无声息地褪去,一个淡绿色的世界清晰无比地展现在了眼前。
敌人的宿营地四周按照惯例布置了明哨和暗哨,不过可能是由于刚刚获得了一场巨大胜利的关系,数量并不多,在南面也就十个明哨五个暗哨而已。
格伍夫暂时放过了聚在一起的那几群泰泽亲卫队战士,而是用“鬼眼”瞄准镜内的十字星锁定了最左边那名半身隐于坑内、半身藏在草丛里的暗哨。
“咔!嗤!”扳机复位和弩箭破空声几乎同时响起,它们微弱得甚至连全神贯注的格伍夫都差点忽略过去,不过“鬼眼”瞄准镜内的淡绿色世界里,那名暗哨应声垂下了微昂的头颅,证明一个生命刚刚被格伍夫精准的箭法所终结。
那名暗哨的伤口在眉心,短小精悍的钨钢破甲箭从那里钻进去后,笔直地贯穿了神经中枢,再自后脑破壳而出没入虚空,紧接着一股深绿色的液体从目标后脑标射出来,迅速湿透了他的衣领。
格伍夫嘿嘿地低笑了几声,双手更加稳定地操纵着弩身,开始寻觅下一个暗哨的潜伏地点了。
同样犀利的手法,同样精确的命中,格伍夫又干掉了四名暗哨和两名结伴去嘘嘘的明哨后,开始费脑筋琢磨起如何处理剩余的八名敌人来。从他们站立的方位和角度看,想要不声不响地全部做掉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而刚刚干掉的那两名明哨现在也该“方便”完了,再不回来肯定会引起敌人的警觉。
“他娘的,该死鸟朝上,老子就赌你们没有弩快好了!”一念及此,格伍夫缓缓闭上了眼睛,隔了片刻再睁开时,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嗤!嗤!”弩箭破空声响成了一串,在“黑蟒”参型冲锋弩的连发模式下,一道肉眼难辨的黑线闪电般横扫过八名明哨的身躯。两名爆头、两名断颈、两名洞肺、两名穿心,整个过程里没有人发出一丝惨叫,全都无声无息地栽倒在地,如果不是看到鲜血和脑浆汹涌而出,格伍夫都以为对方是在配合他演戏,当然现在他只会佩服自己神乎其神的箭术和连踩八堆狗屎的好运气了。
“咔嚓!”格伍夫换装了新的箭匣后,仍旧趴在原地没动,他在静静地等待敌营开始骚乱。根据事先约定,鉴于格伍夫的武功较弱,如正面交锋恐怕很难囫囵,因此他的任务就是定点远距离狙击,而内部破坏工作将由我和爱德华•蒂奇去完成。
“嗯,不知道老大和情圣现在做掉了几个,怎么什么动静都没有啊!”格伍夫一边用“鬼眼”瞄准镜寻觅着目标,一边无聊地猜想着。
其实爱德华•蒂奇动手的时间比格伍夫更早,同时手法也更加利索。一样是对付十名明哨和五名暗哨,他老人家在眨眼间就消灭了个干净,整个过程里敌人连双蛟镰怎么飞过来的都不知道就统统了帐了。
黑暗中,连斩十五颗大好头颅的双蛟镰依然滴血未染猝厉如旧,使得远隔数丈都能感觉到它令人毛骨悚然的杀气。爱德华•蒂奇冷酷无情地瞥也未瞥遍地尸首一眼,反手收刀入鞘后,好像在自家庭院散步似的,就那么堂而皇之地走入了敌营,。
之后的工作是公式化的杀戮,一座帐篷接着一座帐篷的清洗,不管是清醒的还是熟睡的敌人,都没有一个能叫出声来,就全部命丧于鬼魅般在虚空飞翔的双蛟镰下了。可惜爱德华•蒂奇从中丝毫也没感到满足,更未觉得半点爽快,反倒怒火越烧越旺,因为屠宰这些小喽啰绝不是他的目的,他要干掉的是泰泽,那个曾经在他之前成名的老海盗王,那个现在又把他满门杀光的不共戴天的仇敌。
也不知超度了多少亡魂之后,爱德华•蒂奇终于又来到了一座帐篷前。他跟刚才一样,信步跨入了帐篷里,却遭到了前所未有的猛烈袭击。
“蓬!”一团硕大无朋的璀璨刀芒闪电般当头罩下。
爱德华•蒂奇大吃一惊,只来得及仓促举刀招架。耳畔立刻传来裂帛似的怪响,包裹双蛟镰的千年寒铁刀鞘居然被对方一刀硬生生绞成了漫天碎片,而且尚不止此,刀势毫不停留地崩飞了双蛟镰后,继续当胸劈至。
“锵!”千钧一发的关头,爱德华•蒂奇终于用右手格挡住了那一刀的去势,躲过了开膛破腹的惨祸。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抵消掉了九成九的刀气后,最后一分刀气也在他眉心至下颔间留下了一道狰狞可怖的伤口,鲜血顿从翻卷的嫩肉间汹涌而出,飞快地淋湿了他的前襟。
近在咫尺的距离内,爱德华•蒂奇忍住剧痛,恶狠狠地盯向偷袭者,对方正是他苦苦寻觅了好久的红胡子泰泽,不过又与他记忆中的泰泽有着极大的不同。
在爱德华•蒂奇的印象里,泰泽是一名魁梧威猛的巨人,比自己更高更壮,态度却和蔼可亲,没有丝毫戾气,多年的伤痛已经折磨得他失去了最后一丝野性。可是眼前的泰泽全然不是那个样子,他惊人的瘦削,皮包骨头的模样好像随便一阵风吹来就会支离破碎的巨大骷髅架子,而且神情分外狰狞可怖,仿佛忽然变成了一个来自太古穷荒的凶神恶鬼。他的人和他的问天斩,此刻都犀利可怕得一发不可收拾。
泰泽桀桀怪笑道:“小子,老夫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拿出真正的实力吧,让俺看看你到底有不有做海盗王的资格!”
爱德华•蒂奇怒啸一声,右臂猝然窜出一只冰雾凝结成的巨鲨,凶狠绝伦地朝着对方面门撞去,正是他苦修近两甲子的玄冰真气和压箱底的绝招——“魔鲨裂海拳”。爱德华•蒂奇的这一拳全力施为下非同小可,尤其整条右臂都是用埋藏深海的万载玄铁打造,无形中蕴涵的那股浩瀚寒气更能令中者马上冻毙。
泰泽见状立时收起轻视之心,吐气开声也是一声大喝,挥舞左掌迎挡。霎时间,一只熊熊燃烧的不死鸟拖着三条长长的尾翎,就跟那只寒冰巨鲨撞到一起,发出烙铁入水似的嗤嗤响声,既而漫天的水气遮蔽了整个帐篷。
表面上看起来两人是势均力敌,泰泽却陡然暗生警兆,福至心灵地对掌后马上向左偏移了一步,遂仍觉不妥,赶紧伏下身来。“嘶!”两道暗红厉电仅发出一声破空轻响,迅捷绝伦地擦着他的头皮和右臂掠过,劲风带起了大片毛发和一串血珠。
“该死,是双蛟镰,我早就应该想到他的成名兵器没那么容易脱手……”泰泽正慨叹阴沟里翻船的时候,冷不丁被爱德华•蒂奇重重一脚正踢在小腹气海要**处。
这时,泰泽正处于旧力刚消、新力未生的间隙,哪里禁受得起重逾千斤的钢腿重袭,顿时惨哼一声,身体不由自主地被踢飞开去。
爱德华•蒂奇在连环三绝杀得手后,哪肯轻易放过千载难逢的痛打落水狗良机,迅猛无俦地疾追两步,继而肋生双翅似的腾空而起,重新握到手中的双蛟镰闪电般割刺向泰泽的咽喉和心脏要害。
泰泽纵横北海一生从没遇到过任何敌手,近三个甲子的功力在经过敌人多年囚禁和摧残后,虽有很大损耗,再不复当年勇猛,但却愈发精纯弥辣,爱德华•蒂奇一脚虽然给他难以想象的重创,但他体质坚韧远超常人,肌肉骨骼自然而然地生出相抗之力,卸掉了大部分力道,所以仍能从容规避伺机反击。
“锵!锵!”泰泽双手合握宝刀问天斩,在完全不可能的情况下一分为二,同时击中了双蛟镰。瞬息间,两股炽烈如火的真气从刀锋交接处传递过来,就把敌人用十二成玄冰真气酝酿的杀势全部化解于无形之中了。
爱德华•蒂奇想不到对方的真实功力如此惊人,受到重创后犹能使出如斯厉害的刀法,他被封杀两刀后,反倒不敢继续落井下石了,生怕敌人要拼个同归于尽,于是暂时暴退两丈严密防守。
两人斗鸡似地互望着对方,三只凶睛眨也不眨一下,虎视眈眈地窥伺着敌人可能露出的任何一丝破绽。
帐篷里阴凄凄、冷煞煞地弥漫着一股森然的寂静,酷似一支蓄势已久的利箭一触即发。这是危急存亡的一刻,比适才的刀光剑影更凶险百倍,稍有不甚就会命丧黄泉。
不知过了多久,是一刹那还是一刻钟,一声惊天动地的大爆炸仿佛就在耳畔响起,汹涌澎湃的气浪把帐篷整个地掀飞到了一边。由于巨变缘起泰泽背后,爱德华•蒂奇率先目睹了征兆,他搞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微微愣神的间隙,一直全神贯注的泰泽已施出了压箱底的本领,问天斩化作一道璀璨虹桥倏然劈至眼前。
“虹飞碧落!”爱德华•蒂奇脑海里刷地闪过这代表刀道最高修为的四个字,人已惨嚎一声,断线风筝般离地飞起,重重撞出老远,用来勉强招架问天斩的双蛟镰差点再次脱手飞出。
泰泽阴魂不散地急速跟进,途中忍不住“哇!”吐出一道血箭,但心中却不觉半点难过,因他那一刀乃毕生功力所聚,即使没有直接劈中对方的身体,只凭强大的三昧真火侵蚀,也足可使对方全身经脉焦枯而亡了。
可是他仍未放心,再度把掌中问天斩似缓实疾地扬起,朝着爱德华•蒂奇当头劈去。顷刻间,水银泻地般无孔不入的刀气,化作狂风骤雨笼罩了方圆两丈,密密麻麻地洒落,嗤嗤的惊人破空声响彻耳鼓。
眼看着爱德华•蒂奇就要命丧黄泉,他却忽然面对铺天盖地的刀光笑了。那丝笑容里包含着三分狂喜、三分残忍、三分肃杀、一分骇然,复杂得让泰泽的视线都不禁在他狰狞的脸孔上停留了片刻,自然掌中问天斩的攻势也就慢了片刻。
之后的变化是泰泽做梦也没想到的,他紧接着就看见爱德华•蒂奇的身体迅速蜷缩成了一团,并用右臂和右腿遮挡在外,做好了一个最佳抗冲击姿势,随即遮云蔽月的浓烟和火海就吞噬了自己。泰泽来不及惊呼,也来不及避让,身体就被能融化钢铁的碧焰烧成了焦炭,继而又被无数块有如天外飞来的陨石雨砸得支离破碎、洒落遍地。
“呜——”凌厉无匹的飓风夹杂着能把人瞬间蒸熟的炽热,横扫过爱德华•蒂奇的背脊上方。他运集全身十二成真气凝结成的玄冰护罩,正以惊人的高速被消耗一空。“一、二、三、四……”爱德华•蒂奇默默地数着数,祈祷着劫难快点结束,很快他感觉到衣衫被点燃了,继而连万载玄铁铸造的右臂和右腿也开始滚烫起来。
正当爱德华•蒂奇以为终于在劫难逃的时候,飓风却又奇迹般停止下来。不,他发现只是自己卧倒的地方,没再受到地狱烈焰的侵扰了,别的地方飓风和火海仍在肆虐。
“咦,这是……”爱德华•蒂奇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来,正见一人在神秘广阔的夜空作背景衬托下,像尊擎天柱地的天神般卓立眼前,使人不由自主生出想要顶礼膜拜的感觉。

我微笑着伸出手道:“对不起,被一帮垃圾耽误了点时间,让你受苦了!幸好还不算太晚!”
爱德华•蒂奇如释重负地点了点头道:“嗯,不晚不晚,来的正是时候,我……”言罢忽然脑袋一沉,重重地磕在了地上,不会动了。
我吓了一跳,赶紧俯身察看,结果发现他只是因为功力消耗过度昏迷而已,并非就此玩完,这才放下心事,抱起他瞬移到了火场外围。
木禾村偏南方的山岗上,格伍夫蓦然见到我抱着一个人凭空出现在眼前,顿时一惊一乍地道:“老大,刚才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突然起了大火……啊,情圣受伤了吗?”
我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摇头道:“没事,只是因脱力而昏迷,其他都是皮肉轻伤,你帮他包扎一下吧!”言罢将爱德华•蒂奇交给格伍夫后,就那么盘膝坐在地上闭目运功,吞噬黑暗图腾内新吸收的灵魂能量了。
适才的袭营之战,无疑是我有生以来经历过的最离奇最险恶的战役。
按照事前拟订的行动计划,格伍夫在南、爱德华•蒂奇在西北、我在东北,三面夹击敌营。
起初战斗进行得很顺利,哦不,应该说是单方面的大屠杀进行得很顺利,因为我由始至终没有动过一根手指,全凭《九幽搜神变天击地**》把能够探测到的灵魂能量全部抽离**,吸进黑暗图腾之内储存。整整四十七座帐篷,三百五十二名泰泽亲卫队员,在睡梦中不知不觉地被我用“精神统一”打得魂飞魄散、永不超生。
距离晋升真正的黑暗魔君仅差一步的现在,我对黑暗能量的运用和精神境界都臻至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夜晚变身后,普通人眼中的精锐高手,在我眼里更不过就是一群蝼蚁罢了,随随便便就可以杀死成千上万。
只是收割麦子一样掠夺敌人生命的时候,我心中也隐隐升起一股不安,当然那绝非良心受到了谴责,面对屠村的帮凶,我心中只有冰雪般冷酷的杀意,毫无半分怜悯之情,而是隐隐觉得行动过程太顺利了,缺乏应有的意外和波澜。
“什么地方不对头呢?”我边走边杀边想,直到深入敌营中心,才在随手掀开一座帐篷后幡然醒悟,原来根源在那些死者身上。他们竟然无一例外皆为冰岛人,没有一名异族人,这从尸体的面部特征及体内没有残余法力可以轻易辨认出来,也就是说迄今为止,我杀的都是泰泽亲卫队队员,而不是草原拜火教徒,那他们去了哪里呢?答案昭然若揭,埋伏起来了,我显然已经掉落陷阱,陷入了敌人的重重包围之中。
“藏头缩尾是草原拜火教的一贯作风吗?非得柳某亲自出手相请,才肯现身不成?”我的声音浩浩荡荡地向四面八方扩散开去,音波过处一切障眼法都将无所遁行,结果我却愕然察觉它们只能在五十丈内回旋振荡,再往外闯就像碰到了一堵无形墙壁般反弹了回来。
不过这已足够提供给我想知道的一切了,右手虚按在黑暗图腾上,刚要拔出十方俱灭魔剑扫除一切障碍,耳畔突然传来了一把飘飘忽忽的嗓音说道:“柳轻侯果然名不虚传,不但能从容躲过世界末日的打击,还可以不动声色地潜入营盘杀掉数百高手。可惜啊可惜,你现在身陷本教‘妖华红莲大阵’之内,再也逞不得半点凶顽了!听我良言相劝,还是乖乖投降的好,否则必遭地狱烈焰焚身炼骨之苦,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我权当他的话是放屁,莞尔一笑道:“切,我耐心地听你胡诌了半天才晓得,原来你根本就不是希鲁达•布尔曼啊!请问,那你有何资格跟我说话?”末了几个字,蕴涵着浩瀚无垠的精神能,寻觅着声源迅雷不及掩耳地一路自动追杀过去,眨眼间,就见那道无形障壁传来一阵涟漪般的剧烈波动,却又很快恢复原状了。
我不禁大吃一惊,要知现在体内蕴藏的是黑暗魔君鼎盛时期的修为,刚刚那一喝就算是深蓝三大宗师亲临,也不敢等闲视之,而这座所谓的“妖华红莲大阵”,能够不声不响地化解我一记暗算,从而可以推断出刚刚那人的话一点也不夸张,绝对有要挟我的本钱,或许真就如它所说的那么厉害也不一定呢!
“不自量力!”那个飘飘忽忽的声音充满讥讽地道:“妖华红莲乃本教专门用来荡妖除魔的无上法阵,凝结了多少代先贤的智慧和血汗,你以为凭自己那点微末的本领就能破解吗?”
我没有答话,而是潜心搜索着意识海内的记忆,结果表明法塔娜没有只言片语提到过这座破阵的来历,那么可能性就只有三个了,一是她骗我、二是她也不知道、三是那个人在故弄玄虚、试图混淆视听,把我引入歧途。
我很快选择了第三项,因为想不出法塔娜谋害我以后能得到任何好处,而与此截然相反,对异族人来说,我若突然死掉,米洛斯大草原的东部威胁即可不攻自破了。至于第二项完全可以排除,理由很简单,法塔娜能活到今天就是最好的证明,草原拜火教要是还有她不知道的秘密武器的话,一直处于劣势的伊莉莎凤凰宗也不能支撑到今天了。
一念及此,我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千百缕细若游丝的精神能释放出去,开始寻觅通往那道无形障蔽外面世界的蹊径。
那个飘飘忽忽的声音见我良久不语,忍不住催促道:“柳轻侯,是降是战,你速速决定!我们可没功夫跟你在这里蘑菇!”
他不说话还好,这一催促更加确定了我之前的猜测,这座所谓的“妖华红莲大阵”应该完全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强大,而且还拥有非常苛刻的条件限制才能启动,维持时间也铁定很短暂。
于是,我愈发笃定地道:“投降有什么好处?若我束手就擒,你们当场格杀怎么办?谈判嘛,这个条件至少要讲清楚摆明白的!另外还有一点,说了半天,你还未曾介绍自己呢!能否告诉我,你是谁,在草原拜火教担任何职?我柳轻侯的谈判对手可不是随便一个阿猫阿狗可以担当的哦!至少得是跟先知希鲁达•布尔曼差不多平级的人物才配吧?”
那个飘飘忽忽的声音估计怎都没想到我如此难缠,更没料到我的言语如此刻薄,顿时气呼呼地道:“本座是科摩提亚寺住持、草原拜火教仅有的两位大主教之一黛马克,地位仅次于圣者的存在,不知道这样的身份够不够资格跟你谈判呢?”
科摩提亚寺和塔克玛寺是米洛斯大草原南北两大宗教圣地,两寺历任住持皆为草原拜火教的大主教,地位尊崇无比,按理来说我应该客客气气地对待,可惜现在不是和平时期,而是兵戎相见的战场,一个你死我活的斗争之中。
我佯装恍然大悟道:“啊,真是失敬失敬,原来是大主教阁下!”
黛马克强忍怒气道:“本座上体好生之德,才准备给你这个魔头一线生机,你可勿要自寻死路!现在我给你六十息时间,你若仍在那里插科打诨的话,就休怪本座手下无情了!”
“呵呵,果然姜是老的辣,被这老家伙看出来了!只是你千不该万不该给我时间侦测真相!”千百缕精神能倏然齐齐回归意识海内,把整个“妖华红莲大阵”的虚实汇总,我这才愕然发现,原来那道无形障蔽,竟是两百五十名拜火教徒用“灵魂献祭”的方式,把所有精神能量拧成一股绳后,交给一个人控制的成果。也就是说,刚刚我那一记暗算,对象其实是两百名圣武士、四十二名术士、七名长老、以及一名法力高深的大主教的联合体,难怪稍有波动就恢复原状了呢!因为通过“灵魂献祭”这种精神能量共享法术,他们可以源源不绝地吸取大气中的火元素补充自己,恰似拥有两百五十条支流同时供水的江河,尽管它比辽阔的海洋容量相差不能以斗计,但是胜在源源不绝永无休止。破解它的办法非常简单,只需在某一瞬间,超越它的总量即可。
想通此节后,我仰天长笑道:“你们这些大胆鼠辈,竟敢欺诈本王,统统拿命来吧!”话音未落,十方俱灭魔剑骤然凭空出现,朝着四周的无形障蔽光速划了一个圆圈。
霎时间,漆黑如墨的夜空都似被一片湛蓝色的光幕取代了,既而千万点繁星映入每名拜火教徒的眼帘,有如颗颗夜明珠闪烁着灿灿银辉。它们是美丽而致命的存在,伴随着声声裂帛般刺耳怪响,那道透明障蔽被同时刺中它的无数道剑气刺得粉碎于无形。
“哇!”本来仰仗着阵法隐身护体的拜火教徒们,这时遭到突如其来的沉重打击,顿时有如一个人般动作整齐划一地仰天狂喷血箭,神色迅速萎靡不振了。
黛马克目睹此状不禁睚眦欲裂,深悔刚才没有趁机启动大阵活活烧死对方,现在反被那个狡猾无比的小子偷袭得手,可是一切都已经太晚了,眼瞅着对方就要逃出阵外,届时想要再圈住他恐怕就难如登天了。这一刻,他念及圣者大人离开前的重托立刻下了一个至关重要的决定,那就是玉石俱焚。
“钻更哈嫩哈那恁,则阿贼一干奏悍,育古了得了足色——灵魂爆破!”黛马克的声音更加虚无飘渺了,仿佛来自九幽炼狱,腔调里蕴涵的那丝傲慢也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以身殉道者的庄严和肃穆,在两百四十九名拜火教徒绝望的目光里,他悍然启动了最凄厉也是最可怕的火系法术,而手指的方向赫然就是站立在阵中心的我。
“晕,打不过就搞自杀式袭击啊,傻瓜才跟你们拼命呢!”我见机不妙,二话不说马上脚底抹油开溜。由于大阵告破无形障蔽不复存在了,所以我展开无上魔翼升空的时候,没有碰到一点阻碍。但是尽管我的动作已经快到极点,甚至都没敢用需要刹那光阴集中精神才能启动的瞬移,从地底凭空浮现出来的那座小型活火山喷出的岩浆,还是眨眼间包围了我的身体。
“本相!瞬移!”没有丝毫犹豫,我立刻施展两大绝招,进入绝对静止的永恒时空逃之夭夭。
利用眼角的余光,我有幸在临别前看到了拜火教徒集体殉葬的最后一幕。喷天吐地的活火山洒出遍地岩浆肆无忌惮地吞噬了他们的身体,然后转瞬间烧成灰烬,紧接着是一记闷雷般的大爆炸,无数碎石包裹在能融化钢铁的碧焰里四散陨落,那幅情景宛如世界末日般惊怖。
“噼啪!”篝火发出的清脆爆鸣,把我从回忆中拉回了现实。
初秋的早晨,一轮红日正从三座护法神山群峰间露出的地平线上涌现,前面是一望无际的青青绿色,灿烂的阳光照着晨雾余露,山岗上苍翠的灌木宛若沐浴后涂了油脂般嫩滑,这种清静恬淡使我难以言说,仿佛悟出了人生至理,内心感到异常畅快和满足。若非木禾村旧址烧得黑乎乎的残垣断壁醒目地提点着人们,可能谁都会把昨夜的残酷杀戮当成一场噩梦迅速忘怀吧!
汲来清凉的溪水洗漱一番后,身上变得洁净了许多,内心也愈发清净了,我悠闲地捧起《灭神刺》,信步走下山岗低声吟咏朗读。
这本古代玛雅人备加推崇的武学圣经真谛,与近现代各大著名流派的心法技巧都大相径庭。仔细品味下有如暮鼓晨钟般发人深省,遂觉整个深蓝大陆近千年来所谓高手们追逐的都是荒诞之事,武学精义原是需要与心灵契合方能领悟,修心养性臻达完美境界的人才可攀登武道巅峰,而一味追求强横功力反倒落入了下乘,永远失去窥伺天人至境的机会。
“唉,也不知晋级黑暗魔君到底是对是错、是好是坏?不过那也由不得我选择了吧!”慨然长叹一声,我再无闲情逸致看书,随即收起了《灭神刺》秘籍,返身走上山岗。
晨风送来了烤肉的浓香,篝火旁格伍夫勤劳得像个小蜜蜂似的忙碌个不停。他一会儿添柴,一会儿拨火,一会儿给四只野兔翻身,尽管没有调料佐剂,但是仅凭随手采摘的青花绿草调味,也能把东西烤得如此勾人垂涎,确实不愧是冰岛首屈一指的旅行家了,野外生存能力就是强。
此时,爱德华•蒂奇也醒了过来,斜斜地躺在干草铺就的地上望着天空发呆,尽管脸上缠着好几层绷带,身上也密密麻麻地包扎了十多处,但是那只寒光闪闪的独眼,却清楚地透露出他已功力尽复。
我含笑向两人打了声招呼后,在篝火旁坐了下来,帮着格伍夫添柴看火。
格伍夫随口问道:“老大,我们接下来去哪里啊?”
这个问题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我沉吟半晌才缓缓答道:“先找到希娃吧!”
格伍夫愣了一下,神情不知悲喜地道:“希娃没死?”
我肯定地点了点头,沉声道:“没有,敌营内值得注意的高手只有草原拜火教的大主教黛马克和泰泽,若希娃身在其中,凭她的修为怎都不会悄无声息地被做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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