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了任何反驳的话。方方说得没错，广峰在各个方面确实比陈熙强多了，但就像陈熙那天在答小曼所说的——我们认识晚了，是晚了。
方方的话一出就知道说漏了，她知道再怎么那样的话也不好在我面前说吧——尽管现在的我并不介意。
她拉过我的手，像个做错的孩子低着头说对不起季末，我不是故意的。
我朝她微笑，但是拿开她的手，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做，尔后听见自己颤抖的声音：没关系。
方方沉默了一小会儿，还是禁不住问了。她说季末，老实说，为什么你不喜欢广峰呢？
就你说的，感觉吧！我跟他并不来电。他对我而言，像一个影子，不大真实。我对他在做什么丝毫不了解，而且就像你说的，我的样貌并不出众，也没多大才华，凭什么接受他对我的好呢？
方方说，那是因为你心地好啊！
我听着方方为他找的理由，“扑哧”地笑了，弄得她莫名其妙。她说怎么了，就算你的心地不好，听你刚刚讲的——什么影子啊……也算有点才华啦！
这什么借口啊，我还是笑，一会儿才解释我刚刚发笑的原因。我说方，心是看得见的么？
当然，我不是看见了么？
那是因为我们俩相处了那么久，又合得来。讨厌我的人，多得是。
方方立即骄傲地比划着胸口，窝在我怀里说那是，我慧眼识“贤人”啊，可不是每个人都有我这么聪明的哦！
呵呵，我为她的臭屁发笑，她为自己的解释得意。笑声很响亮，它不断在宽敞的房间里回荡。我想，开心就该这样，笑得痛快些吧。
令我意外的是，我和方方的默契程度如此之高。我才将广峰和陈熙在心里比过，她便跟我讨论起这两个人，不是默契还能是什么？
人与人之间，固然不能相比。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处短处，我笑自己的愚昧。
只是，陈熙……我为什么看不穿你的心，是因为我不如方方那么聪慧么？
广峰对我表白的时候，我对他说，我们刚认识，或许你觉得很新鲜，相处久了你就会了解我的禀性，我并没有你想象中的美好。
最近，他的一句话把我记忆勾出来，我早就忘了对他说过那么露骨的话。他说小末，认识你半年多了，你还是一样让我着迷，给我的感觉依旧很舒服。
当时挂下电话我不由叹气。人，要在这个社会立足，总有需要扮演两种角色。不仅是小曼，我也有双重性格，劣性的一面因为刻意隐藏是收敛了不少，但当烦躁上门时，还是会没好气地应付周围的人。
广峰？他一直以为我是温和柔顺的女孩吧，可能是我在电话里的口气及声音给他舒服的感觉才对。
猛然发觉，在城府这两年里，全是倚仗电话与人维持联络，我似乎与它分不开了。记得第一次接电话时还很小，手还会不停地发抖。
莫怪，十几年前，电话不及现在的普遍。
孙吉么。
我费了好大劲儿才想起他的名字。真是不好意思，我连连向他道歉，直到他说可以原谅我。是该原谅我的，那么久没联系，我对私事的记性没那么好，忘了不奇怪。
孙吉说打过来是看看我还在不在城府，结果真在。
我谢过他的好意，总算有朋友想着我的去向，担心与我失去联系。这感觉真好，好得让我差点失态。
我对男生的邀请早就实施“不”计划——无论是不常联系的孙吉、待我很好的广峰、忧郁的林阳还是曾令我怦然心动的陈熙。
因为我确实定不了心，不知道该把它放哪里。既然不敢冒风险，干脆躲在身体里就好了，寄在别人那里是不安全的。
为什么？为什么，放在别人那儿，不知道它什么时候安全什么时候受伤。还是自己保管妥当吧，我的胆小这时候出来捣乱呢。
服了它吧！服了心，服了胆小。
挂好电话，仰头看对面的大屏幕。电视剧里，悲情的女主角哭了一回又一回，听着抽搐声就觉得可怜。
我是多愁善感的人、是容易触景伤情的人、是容易心软的人。落泪，是因为伤心，很伤心。
过了伤痛那段时期，我似乎不能想起那时候有多痛苦，是不是经历残忍一点的事儿后，就会无情一点呢？
我知道，在看到电视上悲伤的镜头时，“乱想”分子又出来作乱了，扰乱了我刚刚还平和的心情。
我对陈熙的态度一直在不停地转变，是所谓爱神降临的时候，伴随它的还有一连串的猜疑么？不，不是吧，在陈熙还没结婚之前，我对他似乎没有深入了解，更不会有那么多猜测性问题。
呵，奇怪，这样的变化。
现在，我已经不能够像以前肆无忌惮地直视他的眼睛，心里有了疙瘩，于是惧怕。原本对陌生人才会有的举动，居然在面对他的时候呈现，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不敢直视的人应该是他，而不是我吧？没有海誓山盟，没有任何承诺，但是他曾经说过喜欢、爱。摧毁他诚信的人是他自己，感到愧疚不安的人应该是他，我凑什么热闹呀。
不断地说服自己，不断地鼓励自己，让自己不要害怕，大胆一点面对他。可我尽能做到的最大努力，就是用飞快的语速作报告，然后听见他有条不紊地接下去汇报。只有两人的对话里都如此，更别说会议了。
我很没用吧？我很没用。
尽管如此，碰到什么事儿心烦时，总还是第一个想到他，只是不敢也不会再跟他讲了。我们之间，还是保持点距离好吧，毕竟他是有妇之夫了。
不要惹来闲言碎语。
相反，方方与他的接触多了，他俩的笑声时常通过空气传进我耳朵里。我很纳闷，以前方方对他不是挺有意见的么，现在也还有……为什么可以相谈甚欢，她不是那种会吹捧别人的人呀！
她一向爱憎分明，喜欢就喜欢讨厌就讨厌。我无法分析，相处了这么久，她总能猜对我的心思，可我不能参透她的内心世界。
她对我而言，何尝不神秘呢？跟我讲的心里话多，并不代表我就能明白。我有很多话，也是只有自己能够理解的。
就像陈熙，方方恍惚知道一点，可我从来不说，她就无法知道。就是这样，在周围圈了框框，模糊着焦点。
听到笑声的那一刻，我总会想：当初没有他说的那句话，现在的我们，也可以不用这么艰难地相处。
那句喜欢……陈熙，你不该说出口的。我也，我也不应该响应你的话语，我可以把它规划成玩笑的。那么，我们就不必有那么多纠葛。
你说，是么？
这时候追究答案，还有意思么？
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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