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换新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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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满下得船来,已是天色微明时分,极目四眺,茫茫大上海,要去往何处找寻小姐?心里对自己放她离去的行为早已是懊悔不已。
小姐一个姑娘家,孤身上路,又是来到这么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若早知上海这么大,说什么也应该死乞白赖地把她留在苏州城。
拎着简单的行李,伫立在码头,看着黄浦江边忙忙碌碌涌来涌去的人流,心下一片茫然,天快亮了,他当即决定先吃完早饭再去寻小姐。
虽然明知在这滚滚人潮中寻一个人有如大海捞针一般,但是,一日寻不到小姐,这颗心便一日不得安宁。
他快步顺着宽阔的街道往市区走去,街道两旁闪烁的五彩霓虹灯虽然是他这一生从未见过的美丽,却也吸引不了他的视线,他的眼里心里只有小姐一个人。
此时,只觉得腰间一疼,他本能地伸手抓住不小心撞上自己的人,竟是个十四五岁的小孩,“你没事吧,小弟弟?”他俯身问道。
那名小孩嘻笑道,“没事,没事。”
说完,甩开他,兀自跑进人群中,一边跑一边回头笑着向他挥手。
他摇摇头,微笑。
那名小孩跑至无人看见的地方时,打开手中的小小钱袋,“哇,真有钱。”她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多钱,今天发达了。
正得意间,听得一名女子的声音传来,“李碧萱!”
她急忙将钱袋揣进怀中,这可是母女二人一月的生活费。
藏好后,抬头嘻笑着迎向母亲,“娘。”
见她一脸嬉笑的神情,女子脸上的神色不禁暂缓了下来,“你爹就要回来了,快帮娘出摊去。”
“是,娘。”
母亲走在前面,她嘻笑着跟在后面。
母女俩的身影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小满吃完一大碗馄饨之后,看了看天色,太阳已冒出一个头,惨白惨白地挂在钟楼尖尖的房顶上。
伸手进怀中掏钱袋时,大骇地发现,钱袋不翼而飞了。
又想起自己下船之前还确定过钱袋还在身上,那是何时丢失的?
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张古灵精怪的笑脸,对了,那孩子!
心里不禁暗暗责备自己不小心,没想到,那么小的孩子,竟然会是个偷儿!
咬咬牙,暗忖道,好小子,可别让我再遇见你。
老板见他枯坐了半晌也没有结帐的意思,不悦地道,“先生结帐了。”
小满的俊容顿时一红,讷讷地道,“在下初来上海,又不小心丢了盘缠,能不能……”
老板的眼一瞪,“什么,你没钱还敢来叫东西吃,小二,小二。”
一名牛高马大的健壮男子从厨房里快步跑了过来,搓着手问道,“老板有什么吩咐?”
老板说道,“又一个吃白食的,这生意真是不用做了。”
那名被老板叫作小二的男子也不与小满客气,一手捉住小满的衣襟,便欲挥拳向他。
此时街上突然传来一阵骚乱,一名裹着红头巾的黑色皮肤男子正在追一名身着银灰色对襟短衫的男子。
“印度佬又在追所谓的革命党了。”
人群中一片骚乱,那名男子慌不择路地奔着小摊而来。
那名红头巾男子紧随其后,手里握着一根又粗又长的警棍。
两人咋咋呼呼地从街上向着小摊飞奔而来。

老板见二人大有掀摊的态势,也顾不得吃白食的小满了,急忙命小二回去看住摊子,小二松开小满的衣襟,又恨恨地道,“算你小子走运。”
说完,又往他身上啐了一口唾沫,走回厅去。
小满自知理亏,也不好与他们计较。
讷讷地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但见那名所谓的革命党有如一条滑不溜丢的泥鳅,七拐八弯地便在小弄堂中跑了个无影无踪。
那名印度佬晦气地走了回来,嘴里骂道,“娘的,这帮子革命党,整天闹事。”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在摊位前坐了下来,一手握着警棍,一手向老板摊开,嘴里吹着口哨。
老板急忙从钱箱里掏出几张纸币来,陪着笑递到他手中。
他直起眼睛说道,“怎么才这么点?你打发要饭的呢。”
小满无奈地往街对面走去,直至走出老远,还似乎听见馄饨店老板与那名印度佬的争执声,暗里想道,等我有钱了,一定来还你的这碗馄钝钱。
“叮叮铛铛”,驾驶有轨电车的司机扯着嗓子骂道,“活腻歪了,小子!”
小满这才发现脚下踩着一道奇怪的铁制轨道,急忙快步走了过去,他从未见过眼前的繁荣景象,身着竖条短衫的男子,头发梳着光可鉴人,后来他才知道,那种竖条短衫,叫作西服,是洋人的玩意,着各色旗袍的女子,顶着一头小卷发,行色匆匆。
在这繁华的大都会,小满第一次感到,一个人的渺小,小姐,你在哪里?
与林黛僵持了半天之后,月离到底还是选择跨进她的房中。
林黛一边描眉一边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呀?”她的声音妖娆,天生便有着一种男人身酥骨软的风情。
月离扯了扯唇,懒得作答,这种自甘堕落的风尘女子,她不屑与之为伍。
林黛描完眉又接着涂口红,“如果不是本小姐护着你,你以为你能完好地站在这里,我告诉你,进了三娘这个火坑,不管你愿不愿意,结果都一样。”
月离仍是不言不语。
林黛站起身,扭着腰肢走到她眼前,一手托起她的小脸,仔细端详了一番,朱唇中啧啧有声,“长得真是讨人怜爱,我认你作妹子,以后便由我来保护你,如果三娘欺负你,你只管来找姐姐。”
月离挥手打掉她的手,说道,“我自然能离开这里。”
她呵呵一笑,“是吗?”说完,指了指门的那两保镖,“身无分文,你怎么逃,你能逃去哪里。”
月离又不再言语,林黛的房中,有一种奇异好闻的味道,一张大床上,铺着红色的被褥。
林黛又伸手来拉她的手,“好妹妹,我也曾经和你一样固执,现在又怎么样呢?”
说罢,叹了口气,回到梳妆台前,点着一根烟,“在这乱世中,一个女人想要生存下去,除了靠男人,还能有什么办法?”
林黛突如其来的感伤令她有些不知所措,不知为何又想起额娘。
同为女人,此时此刻,林黛那张浓妆艳抹的脸上所带的无奈神情与额娘竟是如此的相似,心底对林黛的敌意便消去了几分。
又联想到昨晚若不是她,自己的贞节又何以得保?
当下便放松了警觉的身体,任由她拉着坐到床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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