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抓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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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氏匡胤,蛸獍也,比之曹孟德有过之而无不及周天子荣待之恩重如山,从微末鄙职简拔为宋州节度使,禁军殿前都虞侯,其人貌似忠厚,心有险川,古来唯王莽可与之比肩。时开封有传言其谋反,匡胤慨然入宫陈词,荣信之,翟都点检,越三月,荣崩,恭帝即位,时7龄,荣以国托之,越岁,匡胤黄袍加身,废恭帝,立宋,周祚始绝,非荣无识人能,匡胤大奸无古人矣。”
——萧绎《中华帝国史,赵匡胤列传》
没有人响应道士的哭诉。
孝廉和同来的秀才低声交谈几句,眼睛全部集中到韩熙载脸上,眼神有些怪异,像是色狼看见光溜溜的美女,韩熙载心中有种毛毛的感觉。
孝廉踏上一步,脸笑成一朵花,浑然没有刚才恼怒的模样,就像被韩熙载驳的体无完肤之人是别人,他朝韩熙载深深一揖:“学生适才无状,肯请先生原谅。”
韩熙载很感意外,不过他是个傲上恤下,心怀坦荡之人,如果别人狂傲,他会更加狂傲,但是对于谦逊有礼之人,他就傲不起来。孝廉此举正击在他软肋,他没脾气了。
韩熙载站起来,还了一礼,口称不敢:“孝廉公客气,本为学术辩论,无所谓对错,个人见解不同而已,孝廉公不必心有谦意。”
“呵呵,先生真是大度,先生见解与众不同,然与天人合一大道相通,好一个万法同源,万业平等!不知先生大名?凤熙好朝夕登门拜访。”
“不敢,小生韩熙载。”
孝廉眼睛一亮,呼吸仿佛急促起来:“先生可是出身河间名阀,五岁吟诗,十岁有神童之称,名动天下的熙载先生?”
“学海无涯,熙载不敢妄称名动天下,小生正是河间韩毓,字熙载
孝廉又踏前一步,呵呵笑:“早知是熙载先生,学生早已甘拜下风,哪敢哮哮置辩?”
“孝廉公客气了。”韩熙载微笑道,他本来对孝廉喝责商人之举印象极差,见他言语大方,慨然认错,不觉释然,对于商人有好感的人本来就不多,正欲开口,忽听被忽略的脏道士嘀咕了一声:“不知死活。”心里咯噔一声,刚准备询问他什么意思,却发现那道士不知什么时候又倒了一杯酒,喝得津津有味。
“熙载先生可是游学归来,尚未回得河间?”
“正是,如果不是这场风暴,小生此刻已经在河间家中与父亲,祖父团聚三日了。”韩熙载皱了一下眉头,又扬眉一笑:“风暴一过,小生即轻车疾进,不过一昼夜便至河间,凤熙如果有闲暇,可一游河间,熙载与家父必扫百花之榻,竭诚相迎。”就要回家了,韩熙载不禁心情大好起来,否则这样一个小小的孝廉,想要河间旺族韩家隆重接待是不可能的。
孝廉眼波一闪,忽喋喋怪笑起来:“本孝廉可没有闲功夫去什么河间!”敛去笑容,恶狠狠盯住韩熙载,“小兔崽子,你哪也去不了了!”
韩熙载阿的一声,他没有想到世间居然有如此变脸之快之人,才刚还逊逊有礼,仰慕之情溢于言表,转瞬就恶毒如此,他游历五载,自觉阅尽日世百态,却不知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愣怔中,却听见小路子一声惊叫,“你们这是干什么?啊……”杂沓脚步声起,一伙持刀挺枪的军汉闯上楼来,一个将军打扮的人扬声喝道:“谁是韩熙载!”
不等韩熙载说话,孝廉已经指着他大叫:“他就是反贼韩熙载!将军,我是城南梁家孝廉凤熙,是我首发!”
韩熙载脑袋里乱成一锅粥,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要捉拿自己,也不知道梁凤熙明明就在眼前,怎么可能去告发自己,又为什么要去告发自己?

却听到一声怪笑声起,那个抢酒喝的无赖道士哈哈大笑而起:“韩熙载,你冤自自负聪明,却是一个十足的傻瓜,你不好好看看,这个首发的孝廉,他的同伴有没有少了一个?”
是少了一个秀才,韩熙载明白了,就在自己同孝廉欢心交谈的时候,得到孝廉暗示的秀才偷偷溜出去告发了他,自己真蠢……
带队将军一挥手:“抓住他!”军汉一拥而上围住韩熙载,寒光闪闪的刀枪指定了他。
韩熙载刚欲开口,脏道士怪笑一声:“韩相公,你已经没有家了,旬日前韩家以谋反罪满门抄斩,一百零六口被斩于西市口,血流成河,韩家只剩下你一个漏网之鱼,居然敢在开封招摇过市,大言啖啖,真不知死字怎么写!”
韩熙载脑袋里轰的一声,疯子一般抓住道士的衣襟嘶声大吼:“你这道士胡说八道!我韩家乃河间望族,书香门第,家无犯法之男,族无再嫁之女,奉公守法,怎么可能谋反?”
道士被掐的直翻白眼,拼命挣扎,嚷嚷:“咳咳,道士哪里胡说八道了?这里尽多人,你问问哪个不知?”
“韩熙载,道士说的没有错,”带队将军见韩熙载已成网中之鱼,遂道,“海捕文书贴的满大街都是,你没见?都以为你早已蹿之荒野,老死山林,居然敢到开封来,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看在你送了这么一场大富贵给本将军,只要你老老实实束手就擒,本将军就不与你为难。”
“你胡说!韩家不会谋反!”韩熙载眼睛里红丝密布,恶狼一样瞪着军官,带队将军却毫不在乎,撇撇嘴:“韩熙载,你有话还是留到公堂上和长官说去,本将军只是奉命拿人的。”
“好!”韩熙载振衣而起。
“傻啊——真正的傻到家了,啧啧。”道士不知什么时候又倒了一杯酒品着,摇头晃脑道。
“我去官府申诉案情,为家人讨回公道,何愚之有?”
“你以为你是谁?一个小小的书生难道能够把钦定的谋反大罪翻过来?我怕今天你去了官府,明天就被咔嚓砍了脑袋!管你是不是冤枉,醒醒吧你。”道士感叹。
“这……”韩熙载哑口无言,他渐渐从极度震惊中清醒过来,只觉得万念俱灰,他不傻,他游历天下,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书呆子,冷静下来,马上就知道没有可能扭转乾坤,就是今天想脱身亦是没有任何希望。“天啊……”韩熙载痛苦地闭上眼睛,一个个家人的面孔:慈祥的祖父,严厉的父亲,待人和善,总怕委屈了别人的母亲,循循有礼的二哥……如今全都含冤而去……就算自己……纵然自己满腹经纶,志高千丈,一刀下去,也就烟消云散什么也不会留下……
“傻了?呵呵,真的傻了?”道士凑到韩熙载嘻嘻笑,浑身的臭气混杂着酒气直冲韩熙载鼻孔,韩熙载却没有心绪再理他。
“兀那道士你可是韩熙载的同党!”带队将军瞅着道士不顺眼,对自己的士兵喝道,“把这个韩熙载同党一体拿下!”
“哎哎哎,老道同韩相公说几句话就成同党了?那么他们呢?”他指着孝廉和秀才嚷,“他们同韩相公说得更多!”
“拿下!”
道士敛去笑容,怒道:“呀呀个呸的,还来真的,老道不赔你们玩了!韩相公,我们走!”举袖一挥,众目睽睽下,两个大活人竟然凭空消失得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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