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我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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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良久……
“大哥,我们回家吧!”南帝轻声地对着半跪在地,身子被刀撑着的金飞说,“大哥,回家了,十三带你回家了。”
南帝紧了紧手心,那里,有一块“楼”字玉佩。南帝轻轻抱起全身是血的金飞,他的眼睛还睁着,南帝知道,他是想看着自己安全离开,他到死都在关心着自己!
“大哥,你安心去吧,十三会听你的话好好活着,我还要给你报仇,不会就这么死掉的。你放心吧!”南帝抚上他的眼睛,感受到热气在一点点从他身上流失。
几千人紧紧地将南帝围在中间,要想这样走出去,那真是比登天还难。几千把砍刀明晃晃地在夜色下扎眼,时不时地映出几片寒芒。进临街上鸦雀无声,不久前的喊打喊杀声,仿佛只是飘荡在梦里,是那样的不真实。
只是一晃眼的功夫,几百条人命就这样没了。一股肃杀之气激荡在进临街上,之前的糜烂气息一下子被洗的干干净净。只是,地上的触目血渍却在提醒着人们,这些都是靠血换来的。
南帝抱着金飞的尸体,淡然地看向那个传说中杀神所在的位置。他还记得三年前的那次相遇,就是在那场大雨里,他第一次尝到了败北的滋味,那样的苦涩,那样的心痛。但是,他却兴奋的难以自制,他一次次爬起来又倒下去,血混着雨水,滴落在无人的长街上。
他一定还记得自己吧,因为南帝已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那双凛冽的眼睛正紧紧地盯着他。仿佛野兽一般,只要露出空隙,他便会猛然扑来,竭力咬噬,直至自己失去反抗之力。
两人就这样互相对视,仿佛他们很早就这样互相注视过……
几千人将他围的密不透风,南帝知道,只要那个男人一点头,他就要把命交到这儿了。而他,丝毫不会手软,杀神的名号本就是靠人命堆积而来的。
“柳叔,要杀了他吗?”站在身后的李天问道。
“你说呢?”柳云龙反问道。
“杀!留着始终是个祸害。”李天的眼睛爆射出摄人的寒光。
……
柳云龙没有回答他的话,李天偷偷看去,只见他神情专注地遥望着场内的南帝,而对方,也神情专注地瞧着他。看不出任何的表情,饶是李天自认阅人无数,却也从中看不出对方任何情绪上的变化。
心思掩藏太深的人,表面,只是他们用来欺骗人的面具。
“让他走!”柳云龙突然说道,语气坚定有力,有着让人绝对服从的气势。
“柳叔,放了他是不是个隐患?谁知道他将来会不会来找麻烦。他武功要是很好,暗地里来阴的,我们可防不胜防。而且,你刚才不是说要杀了他再做**彘吗?”
本来绝对服从柳云龙的话,但尽管如此,李天还是不得不提出心中的疑问。因为在云门的行事准则中,最提倡的就是: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
“命令是死的,人却是活的,杀他只是为了少些麻烦。但现在看来,这完全没有必要,因为他并不怨恨云门,放了他才是消了一个隐患,要不然以后有的我们忙了。而且,你认为我们一定有把握将他置之死地吗?不要大意了,要是他逃的走,将来面对的必是永无止境的报复和仇杀。越是高傲孤绝的人,一旦受辱,将来的报复必定惨烈无比。而他,就是这样一个男人。”柳云龙感叹道。
“嗯?我们现在有几千人,只要您点一点头,他还不时立时血溅当场。再说,有您在这儿坐镇,难不成这个南帝还会飞不成,即使会飞,我们也可以让他变成刷子。”李天看着眼前的几千徒众,心中不免有些得意。
杀不了吗?我还不信了。
柳云龙微笑着看了眼身后的这个年轻人。毫无疑问,这个年轻人很出色。不仅武功有些火候,而且更重要的是他的领导能力。云门近八万的门众大半都由他掌握着,而且看看他这些年的表现,能力出众,成绩有目共睹。云门有这样一个出色的接班人,李力行也该值得欣慰了。
只是——看到几千人中的南帝。这个人称杀神的男人也不禁虎目一亮,自从三年前的初见,他就一直记挂着这个年轻人,当初的他还是一个愣头青,没想到三年的时间竟然带给他这么大的变化。感叹的同时,欣慰也随之而来。
李天和南帝,到底谁更优秀呢?若把两人放在一起,李天似乎要失色些吧!
“呵呵,你确定能杀了他?我看未必,他要是一心想走,恐怕很难留得住。而且他也是个明白人,阿飞党今天不灭,将来也有一天是要灭的,结局早已注定,只是谁来灭的问题。干黑道这一行的,脑袋就是系在口袋上,死了也怨不得谁。所以你倒不用担心他会报复,相反,你放他走了,他不定还会在心里感激呢,多一个可怕的敌人,不如拉拢一个可能的朋友。你是个聪明人,你会怎么选?”
“李天受教了!”李天恭敬地说道。同时叫来手下吩咐,不一会儿,围着的几千云门徒众便自觉地让开了一条小道。南帝站在场中,嘴角挂着的那丝微笑越发的迷人,朝他们点了点头,然后抱着金飞的尸体,缓步回家……
直到南帝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了众人面前,李天才下令回去。顿时,几千黑衣人如潮水般有条不紊地迅速退场。
“柳叔,我想问您个问题。”李天忍不住心中的疑问。
“嗯?问吧。”柳云龙似乎早已知晓他心中的疑问,淡淡一笑。
“您刚才说我们不一定能杀的了南帝?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们几千人还对付不了他一个吗?况且还有您坐镇呢。”
“呵呵,你还是小看了他,他比我当年强上不少。要是比绝对的实力,他现在不是我的对手,但要是逃命,相信他还是可以成功的。他很狡猾,你不觉得吗?”柳云龙说完,便径自离开。
其实,他并没有说出全部的原因。在他心里,何尝不是在怜才呢。难得的一块美玉,毁了太过可惜。
……
今晚的月光似乎有些惨淡,南帝忍不住久久望着那轮冷月,夜风很冷,南帝颤抖不已。
“大哥,你冷吗?我这就带你回家,家里很温暖的,比这里暖和多了。你安心睡觉吧,没谁会来打搅你的。”南帝紧紧抱着金飞的尸体,一步一步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其实,这未尝不是他的好归宿。”一个冷峻沧桑的声音在街边响起。
“你来了。”南帝看也没看一眼,仍旧缓步前走。他的声音淡然从容,好像知道这个人会来一般。
“哦?你知道我会来?”那声音带着微些疑惑,问道。
“猜的。”
“呵呵,你倒干脆。看来你的确不简单。”
“可能吧,你找我是不是还想杀我?”
“既然放了你,我就不会食言。”
“和我想的一样,所以我根本没有担心。”
“阿飞党散了,你以后有何打算?”
“阿飞党不散我也准备走,这种的生活我早就厌倦了,你的盛情看来我无福消受。”
“你知道我找你的目的?”
“不出意外,金海早晚是云门的天下。黑道上,云门的势力越来越大,相信再过几年,云门就可以跻身全国顶尖行列了。但云门徒众虽多,然高手仍旧不够,要不是有你坐镇,云门早被逵党和青帮那样的大帮派吞并了。所以要想北上逐鹿中原,它的实力还远远不够。这样想来,你来此的目的就昭然若揭了。我说的对吗?”
“呵呵,你说的很对。我本来还想多劝劝你,但现在看来是多此一举了。不过我还是觉得可惜了,年纪轻轻就学人金盆洗手,你可是我唯一看好的年轻人啊。只要你跟在我身边,不出三年,南帝的名号将响彻中华,你可要想好了。而且江湖事本就错综复杂,金盆洗手不代表就永远太平无事。一日入黑道,这一辈子就再也脱不了关系。”

“呵呵,我想这是你多虑了,我南帝不过是个小帮派的小头目,认识的人本就不多,要不是今日,相信你们云门的大少爷都不认识我吧。呵呵,所以我根本不担心,虽然我也混了七年,但陷的不深,现在脱身还为时不晚,但若是进了你们云门,我就真是身不由己了。”
“也是,我要是再执着就不免俗套了。年轻人有自己的想法不错,你以后要是有什么难处尽管来找我,我虽然老了,但名号毕竟还在。我知道你不是喜欢借势的人,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有时可以简单解决的,又何必自寻烦恼呢。放心,我是以我的名义帮你。云门,你不想和它扯上关系,我也不勉强。”
南帝停下了脚步,头也不回地说:“谢谢!”
“呵呵!你不用谢我,我是有条件的。”
“哦,我知道。”
“你又知道?”
“猜的,不过我猜的一向很准。”
“哦?是吗?那我倒要看看你是否猜的对。不妨说来核对核对。”
“好啊,你等一下。”
只见南帝走到街道一边,脱下衣服垫在地上,然后把金飞的尸体放好。扭了扭脖子,朝着那说话的人走去。
南帝的脚步很慢,但偏偏感觉很快。或者说明明很快,却感觉很慢。总之,看他那气定悠闲的闲情逸致,很难有人会觉得他很有危险。
在距那人五米的时候,南帝突然一晃,接着就消失了踪影。而下一刻,却发现他已到达那人的跟前。一脚对着他脖子踢去,速度迅疾而无声,仿佛凭空冒出的一脚,让人没有丝毫的防范。
不过那人显然也是个高手,见这一脚飞来,先是一声惊讶的咦声,接着身体也一晃不见。南帝一脚落空,带起的劲风掀起地面的砖块。
“好!进步果然很大,看来我没看错你。”那人的声音虚虚实实地飘来,让人捉摸不定。南帝一边凝神戒备,一边缓缓道:
“能得杀神这样一句赞语,看来我南帝混的也不赖嘛。”
原来那站在黑暗里的人竟是三年前和南帝有过一战的杀神柳云龙。
“哈哈!小心了——”
一句小心刚刚传来,南帝就觉后颈传来凉意。猛然一惊,矮身,屈身,右手握拳轰去!
哼!哼!两个哼声同时响起。南帝连忙后退,待站定身体时,只觉肩膀处一麻,接着就是钻心的痛楚。
“不错!竟然还可以打到我,不过力道小了些。看你还是和三年前一样瘦弱,莫不是在减肥吧。哈哈!”杀神笑道。
这老货还是这么狡猾!使劲套他话,也找不到他的确切位置,真他妈伤脑筋。
“哼!难道非要像你那样满身的横肉才好吗?是不是觉得腱子肌一鼓,你就天下无敌了。你个杀神的名号莫不就是这样混来的吧。”睁着眼说瞎话,南帝这货,三年前还差点被人家干掉了呢。现在竟然还敢这样叫嚣。
“嘿嘿!我就是满身横肉了,怎么样?总也比你那瘦弱的跟鸡棍似的要好的多吧。”杀神难的开起了玩笑。这要是被李天看到了,那还不得惊讶非常。
“你个肌肉男,窝哪儿去了,给我滚出来。我是来和你打架的,不是捉迷藏,不要总玩这套好不?”南帝愤愤地说道。这老货藏的可够严实了,找了半天也没弄清楚。
“嘿嘿!年轻人要有耐心,你再找找。找不到,那我就不客气了,你准备挨揍吧。三年前那次,你不会忘了吧。”
“你丫的别得意,看招——”
南帝突然身体一折,向右冲去,又是一记飞腿。
轰!房子被踢了个窟窿。
“你的腿功练的不错了嘛。看来我挨不住你一腿了。沧州南家,腿行天下。这话果然没假。”
这老货,还有闲情来调侃老子。是可忍孰不可忍,南帝一记连环腿朝着藏在右边的杀神踢去。柳云龙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就找到自己,微微惊讶后,也不再躲。以手扛脚,扑扑扑!连续三下都被这老家伙扛了下来。可惜,南帝在三腿过后,突然,身体以不可能的弧度一扭,借着旋转的势子,力道又灌进了双腿,先是右腿一记迅疾力沉的横扫。柳云龙慌张一避,奈何速度不够,胳膊被腿角蹭了一下。本不以为意的一下,竟然在片刻过后传来火辣辣的疼痛。柳云龙正要出言夸上南帝几句。突然黑暗中又传来微微风声。柳云龙第一感觉就是不好。可是这个时候他已经躲避不及,南帝致命的左腿狠辣地踢向他的颈部。
这是南帝自创的一记杀招,先是连环的三腿,当别人以为他进攻力竭时,凭借身体的柔韧度和从小研习的缩骨功和瑜伽术,以身体不可能的转变,在身体的带动下运起全身的力气。而这一招之内还隐藏着致命的最不易察觉的杀招。那就是当身体旋转带起的力道灌进右腿的同时,他的左腿其实承担了其六分的力气。只是他的左腿站在地上支撑身体的攻势。是以别人很难看出他的这招“左飞雷”,这招的恐怖之处就在于它的不可察觉和狠辣,因为它的进攻点是人最为脆弱的颈部,试想一下这么势大力沉的一腿招呼在你的脖子上,呃,不断掉那才是咄咄怪事了。
是以,即使是号称杀神的柳云龙,也栽在了这招下。南帝在使出“左飞雷”时,身体会凭空而起。所以,当他的左腿即将踢中柳云龙的颈部时,他唯有身体高高一跃,直接跨过了杀神。然后屈身半跪在地。
“这下要是下去了,你现在已经死了。还觉得我太瘦弱,没力道吗?”即使淡然的南帝,也不禁微微得意。三年前对上这个人时,他只有挨打的份,现在,他却几乎与他持平了。若真是在生杀场上,现在他已经死了。
当然,南帝不会自高自大到以为真可以这样就杀了柳云龙。号称杀神的人,其杀招更是多而狠辣。只是没有机会使出来就碰上了南帝的杀招罢了。如果不是这样,到底是谁趴下还真说不定呢。当然,杀神留有后招,南帝自然也留有。但毕竟那些招式太过狠辣,一出手就是要见血的。
“哈哈!今天竟然差点死在你手里了。不错,实在不错,你那一招的确很出人预料。年轻人很好!”柳云龙忍不住长笑夸道。
“呵呵,这也是您手下留情嘛。要真打起来,你会反应这么迟钝吗?”南帝狡黠道。
“臭小子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绕着弯子骂我。说我迟钝?不过这人老了确实不如前了。唉,看来真该考虑金盆洗手了。”柳云龙叹息道。
是啊,在黑道,永远没有常胜将军。今天你可能是天下第一,但明天你可能就横尸沙场了。世事莫不是变幻莫测。
“其实,退出来也确实不错。”
“呵呵,事情往往不尽如人意。很多事情不是你想做就可以做到的,哪怕你有那个能力。身不由己的滋味很不好受,所以你既然不再混这一行了,以后就不要再出来了。真如你所言,你现在陷的还不深,若是入了云门,就真跟我一样,想脱身都脱不了了。”
柳云龙确实很欣赏南帝,所以鉴于自己的经历,他不想下一棵武道上的好苗子就这样栽在了黑道上。
“嗯,我会记住你的话,谢谢!”很真诚地说了句。南帝转过身去,轻轻抱起金飞。
“呵呵,我蛮欣赏你的,年轻人要加油,以后我们要再见面,一定还要切磋一番,到时候希望你能打败我。这个你拿着,有事拿出它来,麻烦会少一点。”
“谢谢!”南帝接过飞来的一道黑影,打开手心,只见一块黑色方形木牌上,有着两个朱红大字,赫然是:杀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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