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卷第二章龙龟天芒
龙机很清楚地知道……
虽然眼前这种光气破云，直泄而下，照海之际，烟波横生的情景，看起来是无比的令人目眩美丽……
但是，龙机却也明白，那破然而下的光线，如果真的就这么样地照在后来不知道多久之后才出现，一般所谓的“人类”身上……
恐怕那人还正在为这样如梦似幻般的奇景所迷之时，他的身躯马上就会在一瞬间，被蕴集了无比高热的灼热射线，给烧得眨眼灰飞烟灭！
一般正常的人类，绝对没有办法在这个不知道多久以前的神秘世界里，多待上一个对时！
除非，他是躲在深海之下，抑或是隐藏的山洞之中！
龙机很清楚地了解这一点。
他简直想像不出来，现在生存在世界上的各种自然生物，有哪一个种类，能够暴露在这样光气风暴般的激烈环境下，而依然能够丝毫无损的……
龙机甚至还觉得，在这样美如仙境，但却凶险如地狱的环境下，根本就很难有任何生物，可以承受得起，生存得了！
可是龙机才刚从心里浮出这样的想法……
差不多是立刻地，他就知道他错了！
因为，他已经看到了下方不知道到底有多么宽广的海域，忽然间泛起了一种无法言喻的剧烈波动。
会说“无法言喻”，是因为龙机现在所处的高空，连他自己也很难去估计到底有多高。
因为，从他现在的位置往下看去，视线所及，都是一片罩着薄薄水烟的深绿色海面，完全没有任何其他龙机比较熟悉的东西，可以比照一下，估计出现在自己所处的高度到底有多少。
但是在他的直觉中，几百丈，上千丈，甚至几千丈，似乎都很有可能。
至少，从他现在的位置往下望去，连龙机眼力这么精细的人，都已经无法分辨出水面上波浪的起伏……
他所能够看到的，就是一片光滑平亮如镜的表面而已。
他观察到的，所谓“无法言喻”的波动，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所出现的特殊景象！
在他的感觉中，下方这一大片如镜子般的海面，忽然之间，很突兀地往上“凸”了起来！
这种“上凸”的感觉让龙机觉得越来越明显的时候，紧接着，便是“轰”地一声闷响……
然后，整个光滑的水面，从凸起来的最顶端，裂开了一个口！
这个裂口才一出现，然后便是连续“轰哩轰隆”，远远传来的沉沉巨响，裂口变成了一个不断扩大的圆圈，慢慢地往外散开！
龙机现在虽然在高空之中，但是某方面他却很清楚地知道，这个破开的波纹，肯定是不知道冲起有多高的“海啸级”狂浪……
现在只是因为龙机所处的位置实在太高，因此感觉不到那种排山倒海般的惊人威力！
但是，从下方隐隐轰然传来的沉闷“隆隆”声，却可以让人很清楚地知道这檬的声势，如果从海面上来感受，绝对是可以让人骇然色变的。
当这些感受，就好像一道道明亮的光纹，出现在龙机的心底时，龙机还来不及多想到甚么其他的感觉……
紧接着，他就看到了一样让他目瞪口呆的奇景！
从凸起的水波，开裂的中央……
他看到了一片几已无法形容到底有多大尺寸的……
海底山岳！
会说是一大片……山岳……
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当凸起的水面往四方轰然开溅时，龙机最先看到的，是一个如山高耸，如岳曲壑，简直就好像是好几座巨大的山脉，相连相接起来的地层。
有一阵的时间中，龙机几乎要以为这是下方的地层爆变，将海底的一大片坚硬的岩脉，给这么突然地挤凸了上来！
崩开的水浪，在坚硬的地壳表面上冲撞得飞雾遏起，“轰哩哗啦”的暴响，即使是龙机身处在这么样的高空中，依然可以很清楚地听到。
本来已经水烟漫漫的海面，在这样激烈的冲荡下，更是放眼望去，处处溅扬起几十轮重重叠叠，弯弯如钩的密密虹彩……
这样的海面叠虹，在滚滚如流的空中云彩映射下，更是喷放出天地间充塞无限的炫丽光晕……
其景之烈，其象之奇，其色之艳，恐怕绝对不是日后的世间，所能够看得到的。
“老天……这是海底地层变动的巨震奇景！”
龙机几乎忍不住，在看到了这样破海裂洋的惊人场面之后，就这么喃喃自语着。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在那个老爷爷的引导下，龙机会在几千丈的高空之上，亲眼目睹了地脉自海中冲压上挤的奇特景象。
正在无比惊奇中，忽然间，龙机的心灵，竟听到了老爷爷沉悠而又有些天真的语音。
“小子，你搞错了……这可不是甚么地震奇景呢……”
老爷爷的神念讯息，能够透空和龙机沟通，这并不让他诧异……
但是老爷爷话中的含意，反而让龙机大感意外。
“煮师爷爷，你说甚么？这不是海洋翻腾的地震奇景？”
龙机看着海上轰然连续了好一会儿，还依旧一点也没有止歇模样的惊人动荡，可真的有些迷糊了。
这样的声势，不是海中地域巨震，不然是甚么？
“小子，你往北边看看……就是在你说这地层的最远端……望远一点……”
龙机顺着老爷爷的语音，往北边翘首远眺……
轰然上浮的山岩地形，实在太过辽阔，龙机即使把头举得高高的，还是只能够看到一团上冲山线的模糊光影……
“煮师爷爷，您要我看甚么呀？”
龙机还是有点摸不着头脑。
“不对不对……再远再远……再上再上……差不多看你现在的高度平行的最北边……”
和我现在高度平行的最北边？
龙机听了老爷爷的话，也不由得骇了一跳。
他的意思，难道是说同样像龙机这样，几千丈的高空之中？
难道这暴升的山岳，居然还能够冲高到这样不可思议的高度？
心里正在惊疑着的时候，紧接着……
龙机终于注意到最北边，差不多也就是他这样的高度……
在所有破海成形的陆地山线的最上方空中……
他他他……
居然看到了一重宛如盖天般的阴影！
“哇呀……那是甚么？”
龙机也不由得有些骇然大惊。
“甚么东西正在往这边压过来？是山岳倒了吗？”
才刚问完，龙机自己就推翻了答案。
因为在最开始的时候，龙机举目四望时，只见一片几乎没有尽头的海线，哪里会有甚么高山倾压？
“小子，甚么山岳倒了？看清楚一点……”
在老爷爷的叱笑下，龙机连忙真正沉下气来凝目而望……
这一看，连龙机如此镇定的人，也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气！
虽然那层暗影，巨大得无以复加，但好在龙机现在的距离，实在是太远，所以堪堪也还能够抓出个大概的样子……
那如山倾圮，侧压而来的巨大暗影，居然是一种无法想像的怪物头部！
斜尖如钩的头部尖端，上拔起一层一层好像岩脉般的锐角……
而在这几乎宛如厉峻山岭的角形暗影下，有一对宛如巨湖般的红色盈光……
因为这样的影像太过巨大，龙机勉勉强强地，才稍微分辨出那居然是一对眼睛！
“我的老天……”
龙机终于忍不住骇然地叫了出来。
北边那如山倾压的暗影，居然是这个怪物好像将头回转过来那样的动作，所造成的暗影移动！
龙机目瞪口呆地，愣望着那巨大如山的头部，回回而转，往龙机这边直扫过来的惊人调头动作！
空中滚浓的云彩，被巨兽的宽角所撞，“哗啦哗啦”地往两边腾滚了开来……
就好像水面的浓烟，被甚么东西给搅散了那般！
巨头所过之处，浓云冲翻问，还“轰隆隆”地带出了一条一条重重叠叠的火浪！
艳艳的飞焰，叠叠而开，转眼之间使得北边的整个空中，好像连云气都着了火一样，纵横烧溢着通红的焰流！
这……到底是甚么怪物？
龙机看着这样远古奇大无比，简直让人无从估计的巨兽，差不多是骇得连话也有点说不出来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龙机忽然听到了老爷爷带着嘻声的笑语。
“龙魔小子，见过我的好朋友，地火龙龟！”
地火龙龟？
龙机虽然已经被眼前轰然海裂地摇，天动云滚的激烈情景，给骇得几乎连话都说下出来了……
但是听了老爷爷的话之后，龙机还是惊上加惊地，低呼出声。
“哎呀……老爷爷，您是说……您是说……”
地火龙龟？龙机忽然想到的，是“深海兽鱼宗”，那个筑宫府于其上，也就是这一次和“裂天剑宗”的争执焦点——海中的“地龟龙柱”脉！
这也就难怪龙机现在看到的这个难以想像的巨大怪物，有如此让人无法估计的庞然身躯！
“地火龙龟……地火龙龟……”
龙机喃喃地说了这么几次“地火龙龟”的名字，猛然很敏感地，想到了之前老爷爷的话中，那个“我的好朋友”这段抬头的意思！
我的好朋友？
甚么样的人……不……或者应该说……
甚么样的存在，居然能够将“地火龙龟”视为“好朋友”？
“老爷爷……你……”
龙机后面那个“你老人家到底是谁？”的问话，还没来得及说出来……
忽然，从远远的，朦朦的南方无尽的海面，猛地“嗤嗤嗤”地发出了一阵阵让人觉得尖锐得好像可以从地上跳起来的气啸声！
龙机听了这样的声音，也不由得停下了后面的问话，有点愕然地转头往南方遥望而去。
滚彩晕晕的云层中，透洒而下的光芒，被受到地火龙龟那种倾海般的波动，给一样搅动得翻起了一波一波的叠雾，密上加浓，浓上加密，除了一阵氤氲飞岚之外，根本已经连碧绿色的海面都已经看不清楚了……
可是，当龙机顺着那一阵从遥远的南方传过来的尖锐冲气声，而转头南望之时，他还是一眼就看出了朦朦烂彩的气雾中，居然就好像冲起了七、八道水树般的急柱！
嘶嘶直响，气音几乎横贯所有空间的锐声中，那七、八条简直不知道有多粗的水柱，上冲的高度居然直直地立刻就射穿了漫铺的云层，嗤然摧散水气之中，看起来就好像是一支支交错的彩色气伞！
龙机虽然看到了这样的景象，但是一下子也弄不懂到底是甚么样的东西，造成了这般的情况。
不过他并不需要多久，就又瞪大了双目，差点连眼珠子也掉出来了！
因为，他居然又看到了从南方的水面下，“轰啦啦”地浮现出了另外一个巨大得无法形容的怪物！
直冲入天的水柱，原来只是它两边之一的腮侧，丛丛尖生的须刺，轻摇搅海，所造成的水浪同震。
薄须微动，便能振浪破天，飞水成柱而高飞入云……
因此，在看到了这样惊人的上冲水柱之后，差不多只眨眼的时间，在龙机自上空往南望去时，整个南边的天空海上，几乎已是布满了细细的微彩水气。
如此上冲的水柱，在破开云流之后，马上就化成了精细的幻变氤氲，那种让人夺目的奇彩，人间几难得见！
接着，在水柱之后，整个南方的海面忽然像是沸水般地滚了开来……
“轰哩哗啦”的连天破水暴响中，龙机就看到了一个和之前的“地火龙龟”，完全不同的另一只无比庞大的怪物！
对龙机而言，“地火龙龟”因为距离自己太近，几乎就在目前所处的空中位置下，破海而起……
这样的情况，再加上因为“地火龙龟”实在是太大了，所以让龙机反而除了好似海底山脉地动而起那般的耸参景象之外，根本连这只老爷爷的好朋友，“地火龙龟”的“龟壳”长得甚么样子，都完全没有办法看出来！
而眼前在南边也突然冒出海面的大怪鱼，虽然也和“地火龙龟”几乎并无逊色的巨大，但是因为大怪鱼的位置，距离龙机实在是太太太“远”了，因此反而能够概略地，从海空滚滚的飞扬水雾里，稍微地分辨出那只“大怪鱼”身躯的某一个部位，隐约的形状。
弄成这样天翻地覆，海裂云飞的惊人情况，除了半浮起简直就和海脉底层没有甚么两样的“龟背”之外，龙机极目往南边望去的视线里，其实也不过才看到了那只“同等级”的大怪鱼，几乎可以说是只有“半张”鱼脸而已……
也就是说，这只怪鱼也不过是连个“鱼脸”，都只有露出了半张而已，居然就搞得整个天地间好像山移海沸那般地惊人。
不管龙机在那位神秘的“老爷爷”，引带之下，现在所看到的时代，到底是悠远到了怎么样长久的程度……
龙机却是怎么也没有想到，天地之间，居然还会存在着像这样的庞然生物！
抖抖身子，诸海如沸……
抬头露脸，破水万里……
在这样的惊讶中，龙机却有点意外地，大略看到了这只从深海浮起来露出头脸的怪鱼长相。
这只怪鱼，显然是有点像上仰着头的姿势，因此纵横不知道有多广的水域浪裂幕破时，并不像龙机正下方的那个“怪龟”，除了森森耸湿岩脉般的龟甲之外，根本连这只“地火龙龟”到底长得甚么样子都完全没有看到。
从往南边极目眺望的视线里，上下飞扬交散，反射着点点晕然彩弯的水气……
龙机其实大概也只能够概略地分辨出那个从深水里半露出头脸的巨鱼模样。
在心里一直骇然到了眼前的龙机而言，他也不由得有点愣住了！
这只怪鱼虽然因为光那张脸，就实在是大得几乎有一半隐入了浓浓的彩气之中，但龙机还是依稀地可以看得出来……
这只怪鱼的脸形，居然和一般那种尖弧前突，眼睛几乎分到了鱼身的两边，可以说是“片形”的鱼头非常不同！
龙机隐隐地，发现到这只怪鱼，竟然和人一样，有个很平的“脸部”，而且眼睛也同时嵌在这个“平平的脸部”之上，和龙机所看过的一般鱼头完全不同。
而且，龙机虽然只能够在浓浓的，反射彩芒的雾气之中，大略分辨出这只怪鱼那两个无比庞大，简直就有点将非常宽广的南方海域整个照亮了的晶眼位置，但最让龙机惊讶的，还是这个鱼头脸部的周围，密密地拉开了一团团雪白色的柔软长带……
这些曳曳而摇的白色长带，让龙机虽然无法清楚地看到这只鱼的容貌，顶多只能够概略抓出眼口的位置；但是直觉地，龙机居然有一种“这只鱼其实很像一个须发尽白，同时又完全掺杂在一起的怪老人”，那种奇怪到了极点的感觉！
当龙机其实只是概略性地，分辨出这只怪鱼正在伸头浮露出海面的时候，龙机实际上根本没有办法看清楚这只巨大的怪鱼，到底是长得甚么样子。
不过，连龙机自己也不知道，为甚么当他看到了这只怪鱼，而且还在心里联想到这只怪鱼有点像是一个白发白须的老头子之际……
他居然会在心里浮起了一种“好像有点眼熟”的怪异感觉！
好像有点眼熟？
龙机根本还没有搞清楚为甚么自己心里会有这样的感觉时……
忽然间，他又听到了那位神秘的“老爷爷”，对着自己说话的声音：“龙魔小子，你看‘煮师爷爷’以前的模样，是不是真的很‘雄壮威严’？”
雄壮威严？
龙机被老爷爷这样的话，真的给吓了一大跳！
“煮师爷爷，雄壮威严？您……您老人家的意思是说……”
老爷爷看龙机并没有马上就非常“肯定”他的话，马上就有点不大高兴了。
“咦？怎么看你这小子好像很惊讶的样子？难道你不这么认为吗？”
龙机在心头震惊之余，立刻便压下了那种差点要跳起来的冲动，强自镇定地说道：“煮师爷爷，我不是这个意思……您老人家这么说的话，岂不是指……”
“岂不是指……”煮师爷爷的回答里微微带了一个哼音：“你这小子看起来好像不笨嘛！居然这么清楚的话还听不出来？”
再一次获得了肯定回应的龙机，可真的有点傻眼了……
伸手指了指南方不知多么遥远，现在已经半露出白色鲶须纷缠的巨大扁鱼头，龙机一下子也不知道该怎么恰当地反应。
“呃……煮师爷爷……呃……这个这个……”
“蓬”地一声轻响！
一阵好像闪雷轻飒而过的青白色薄芒，在龙机的身前六尺处，环环叠现！
龙机才刚看到那一圈一圈绕叠而起的青薄光带，进射放出，紧接着就是“嗤”地一下……
之前那位在水上煮茶的白发长须老爷爷，忽然间就好像从薄纸般的空间后面叭然出现那般，陡地就在龙机的眼前“蹦”了出来！
那种突兀的程度，就好像从一面树丛里忽然间弹现了出来一样！
等到龙机再次地定睛一看，宛如割开空间的青白色薄薄光带，已经在瞬间唰然消失所有的踪影，只剩下那位怪怪的老爷爷瞪着眼睛好像在责问着龙机甚么那般。
“甚么这个这个，那个那个的？”老爷爷也伸手指了指南方那只只露了半个头脸，正在仰天而望的怪鱼：“你看我这么大个儿，岂不雄壮？而且发须蓬然，诸色退尽，似乳如白……难道还不威严吗？”
龙机听得只能目瞪口呆地发愣，看着远方那只庞然巨鱼好一会儿，然后又转眼望了眼前又瘦又小的怪老头好一阵子……
这两者之间，别的不说，就光看这个尺寸的差异，简直就已经不是甚么“皓月莹光”、“失之千里”等话语可以形容的了。
眼神来来回回地移了好一阵子，才强自镇定地以手压胸，喘了喘气，呐呐地回答道：“呃……那只大怪鱼怎么会和老爷爷扯上甚么关系？”
“甚么大怪鱼？”老爷爷在空中跳了起来，很不悦地又瞪了龙机一眼：“堂堂远古奇物，普世属于最大生形体的‘鲲鯶’，你居然说甚么‘大怪鱼’？”
“鲲鯶？”
龙机这次可听得更加傻眼了：“老爷子，您是说……那只大到连边也不知道在哪里的怪鱼，就是鲲鯶？”
老爷爷吹了吹胡子。
“废话，生世以来，所有巨鱼，除了鲲鯶，还有谁能够这样如‘地火龙龟’般地升沉之间，掀海破云？”
虽然老爷爷又再一次地肯定了龙机的问题，但是龙机依然按住自己那骇然的心中剧变，又伸手指了指这位老爷爷。
“您是说，这只扁脸的大怪鱼，就是您老人家？也就是说，您老就是鲲鯶爷爷？”
这位白发长须的怪老头，鲲鯶爷爷，看到差点意外得掉进海里的龙魔小子，终于搞清楚他看到的是何等英雄人物时，终于也以手捻须地对着龙机哈哈笑道：“你终于明白啦？‘地火龙龟’飞升前刻，举世之间，就只有我鲲鯶爷爷一个朋友……而且，也只有我鲲鯶爷爷，才能够靠近得了他……”
龙机听着鲲鯶爷爷说的话，很敏感地轻轻啊了一声：“地火龙龟，飞升前刻？”
白胡子的煮师爷爷，其实说得更正确一点，应该叫“鲲鯶爷爷”，也许更加切实一些的这个怪老头，听了龙机惊讶无比的问句，只是“滋滋”地裂牙一笑。
“小子别这么大惊小怪，你看……”
话音才落，龙机已经听到了高空的无尽远处，忽然在这个时候响起了一种闷闷的异响！
很自然地，龙机抬起头，往上仰望……
然后，他就看到本来已经蓝得有点深沉的天空，忽然“劈哩叭啦”地，炸开了一条条好像从无尽的青冥之上，垂垂拉下来的青白色炽亮的芒线！
这些绵密而又细长，由上直落而下的怪异芒线，说浓烈却又薄如光影，说稀弱却又耀人眼目，感觉上就好似从肉眼难见的太空之上，长洒而下的密密光雨……
每一个晶亮的光芒雨点，都拉着嘶然轻响的薄亮尾线，密密错错，转眼之间，几乎放眼望去的每一个角落，都在瞬间充满了这种惊人至极的绚丽异光！
龙机从来也没有看过这种下有难以想像的巨兽翻海升山，上有流芒如雨，纷然密洒，因此在抬头之际，马上就又呆住了。
“这……又是甚么？”
龙机骇然之余，还是只能呐呐地问了这样的一句话。
鲲鯶爷爷对于这个时候空中云上，“嘶哩嘶啦”所出现的流光异象，倒好似一点也不觉得惊讶一样，只是又捻了捻胡子，嘻嘻地笑道：“这是老龙龟的真元凝合运转到了内缩的物质极限，无形放出的特级波动引起了空间之中元能波纹……之前你们真人界所称的那个甚么‘空间折带’，在质性上倒是有点类似……”
被鲲鯶爷爷这么一提醒，龙机忽然才发现那空中丝丝长拉的芒线，确实在质性上和以前龙机所看过的“空间折带”，有一点类似。
有点熟悉的感应，让龙机这才明白了眼前这种长拉的薄透青芒，确实真的和“空间”的振动层次有点关系……
在每一条薄薄的芒带之中，龙机可以很清楚地感觉到那种空间结构，都处在一种非常下稳定的状态之中。
这种不稳定的波动，使得龙机放射出去的神念尾端，麻辣辣地有点触了电般的感觉，然后他探出去的神念，马上就“唰”地反缩了回来，差点无法再继续探测。
空中和四周的流芒，嘶然交错，眨眼之后，就变得越来越多，而且“叭叭啦啦”地，很快就往那看起来只有一个朦蒙侧影的地火龙**部汇然而去……
裂空细线集聚的结果，使得远方空中的浓云流层，忽然“轰”地一声……
本来铺得像地毯一样的云层，猛地开了一个大洞，空中出现了一团烈亮得几乎比上面烧呼呼的太阳，还要更强上好几倍的光团！
这个光团一出现在云层之中，马上就“轰啦啦”地把滚滚的云气给催得一乾二净，使得本来非常浓密的云层出现了一个大洞！
而后面没有马上被催散的云气，也在这种强烈的爆力下，“哗啦啦”地往四面炸滚了开来……
飞流彩气上下窜扩间，几乎马上就充满了空中的浮云层，和水上海面问，所有的每一寸空隙！
而且，还正像个爆开来的滚浪那般，“呼啦啦”地往八方急推而去！
更让人骇然的，是这扩展开来的云气之后，那一团简直不知道是甚么东西造成的青白色烈团，也像涟纹开散的云浪一样，“轰哩哗啦”地往四方崩敌扩大！
连龙机这么镇定的人，看到了这样的景象，也不由得有点骇然色变了。
几近于无形的云气，都被这团大得无法形容的怪光团，给摧得一丝不剩……
这样比太阳还要强烈的芒团，要是正正地冲到了自己的身上，那可绝对不是一件开玩笑的事呢！
“鲲鯶爷爷……怪光开滚，我们要不要先……闪一闪？”
内瞳自动暴缩隔离强光，但依然还是盯视着远方光团中央的龙机，说出这么一段话的时候，语气之间也不由得有点紧张了起来。
等了好一会儿，龙机竟然没有听到鲲鯶爷爷的任何回应，因此马上就缩目转头，往那个白胡子的矮老头望了过去……
这个时候的鲲鯶爷爷，正微侧着小小的身子，一瞬不瞬地看着南边。
龙机很快顺着鲲鯶爷爷的视线，往南一望！
又是大吃一惊！
在南边那只大怪鱼的空中云层里，也同样“嗤哩嗤啦”地出现了一个和“地火龙龟”头上相同的巨大青白色炽亮光团……
而且，这个在南边天空之中的光团，也一样轰隆震响地，往外非常快速地急爆而开！
这只鲲鯶，虽然是处在不知道有多远的位置，但是现在龙机一眼看过去，简直是只能够瞧见密密麻麻、斜斜而错的青白色嘶然作响的芒线……
其他根本甚么东西都看不到了！
“鲲鯶爷爷……小心，两光相夹，我们快点避一避吧……”
越来越响的元能芒线破空厉声，让龙机不得不使出内劲，对着鲲鯶爷爷叫了出来。
在龙机的感应之中，他已经可以非常清楚地察觉到，四错八交的密集芒线，已经带得他现在所处的空间，出现了一种不稳定的摇晃……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如果一个弄不好，有一条波纹突然穿过了龙机的身体，即使现在的龙机，功元力量，已经是属于特异存在的等级，恐怕也会立刻在躯体上出现一个大洞！
龙机想到了这里，忍不住就催气而动，往鲲鯶爷爷的位置移了过去……
忽然，在这个时候，龙机竟听到了个性看起来非常开朗的鲲鯶爷爷，非常沉重地叹了口气！
已经靠到了鲲鯶爷爷后面的龙机，马上就停住了身形。
尽管四周已经出现了一条一条非常危险的元能芒线，但是眼力非常强的龙机，还是很清楚地看到了鲲鯶爷爷，脸上那种有点郁郁的神情，和两眼之中，难以言喻的深沉慨然……
“你看到我的头上，也已经出现了的元能团吧？”鲲鯶爷爷在说话的时候，并没有将眼光转过来面对龙机，而是遥遥眺望，直盯着远方南边那一团不断滚扩的强烈光团。
乍然见到鲲鯶爷爷这般模样的龙机，只是反射性地点了点头，并没有另外特别说甚么话。
鲲鯶爷爷也不知道有没有察觉龙机的回应动作，依然还是遥眺而望，有点沉索地继续了前面的说话：“那时，我本来应该是要和老龙龟一起，飞升天间的……”
飞升天间？
龙机听了这么一句话，也不由得有点愣了。
难道，现在龙机所看到，这种天地之间，简直就好像快要发生重整巨变的景象，就是“地火龙龟”，快要“飞升天间”时的情况？
龙机本来想要马上问问鲲鯶爷爷这个想法……
不过紧接着，龙机便又发现身边猛地“嘶啦”两响，有两条青白色的薄光，从龙机左边不到六尺的位置，急闪而过！
这两条元能芒线的位置，距离龙机是这么样地接近，马上就让他吓了一跳，连忙就赶紧换了个问题……
“鲲鯶爷爷……这些流光已经越来越近啦……我们是不是……”
龙机的话还没有问完，鲲鯶爷爷忽然转过了脸，对着龙机摇摇头。
“龙魔小子，你还是有点沉不住气……感官对于讯息，还是没有时间的分辨观念……”
龙机听到鲲鯶爷爷说到了这里，还没来得及搞清楚他老人家的意思……
猛地“唰啦”一下！
一条差不多六尺宽的青白色耀眼薄光，从左上方的空中往右下方斜劈而下！
恰恰地，把龙机的身体，正好斜切成了两半！
吃了一惊，龙机连忙骇然往后急挫一丈六尺！
低下了头，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身子。
“咦？”
龙机在反射性地奇怪自己怎么没有变成两半之后，终于有点弄明白鲲鯶爷爷的意思。
“这些都是假象？”
龙机忍不住就对着正瞪眼往自己瞧来的鲲鯶爷爷说道。
“假象？甚么叫假象？”
鲲鯶爷爷的话，听起来很有点责问的味道。
龙机也有点搞不清楚自己所说的话，到底哪里有不对的地方。
现在这种惊天动地，山海皆摇的场景，应该就是所谓“地火龙龟”在飞升之前，所出现的情形……
而这样的事件，发生的时间，当然已经古远到不知道怎样一个程度的“过去”。
所以，龙机现在所看到，正在重演的惊人经过，当然就是一种被鲲鯶爷爷所重新塑造出来的“假象”了……
自己这么说难道有错吗？
龙机心里面这样的疑问，虽然并没有马上说出来，不过鲲鯶爷爷，却好像无须他把这样的话说出口，便已经了解了他心里的想法，轻轻哼了一声。
“既然是‘像’，就没有甚么真，也没有甚么假……”
龙机听得可真的有点不明白了。
“没有甚么真，也没有甚么假？”
在微微的困惑表情中，龙机忍不住喃喃地重覆了一次鲲鯶爷爷后面的话。
“你看到了我吗？”
鲲鯶爷爷在问着龙机的同时，伸出了瘦瘦的手，指着南边那个大怪鱼的位置。
这一次鲲鯶爷爷嘴里所提到的“我”，指的是甚么，龙机当然已经不需要再多作甚么提醒了。
所以龙机点了点头，但是马上又摇了摇头。
“我应该说，我看到的，是鲲鯶爷爷你以前不知道多久以前的‘影像’，不过却并不是现在的本体呢……”
龙机这样的解释，虽然不是很清楚，但应该也相差不远。
然而没想到，鲲鯶爷爷却大大地摇了摇头。
“你搞错了……你这一段话里所谓真正的‘本体’，绝对不是你‘看’得到的！”
本体绝对是“看”不到的？
龙机有点更糊涂了。
“鲲鯶爷爷……你是说……”
又是两条青白色的芒线掠空而过！
这一次的元能芒带，几乎是从龙机的鼻子前面不到两寸的地方急闪而去！
虽然现在龙机已经知道这些扭曲的元能光带，并不能真的伤害到他，但是这一次出现的暴亮，实在是过于接近，以至于龙机还是忍不住地吓了一跳。
但是这一次，龙机并没有甚么多余的动作，只是静静地伫立浮空，等了好一会儿，那让人无法直视的炸亮，方才渐渐消失……
越来越淡的流光透层之间，龙机几乎可以看到空气中被烧炙摧裂的缕缕烟气。
既然已经知道眼前的一切，其实似乎都只是假象，龙机现在的情绪，倒也没有像原先这么紧张了。
鲲鯶爷爷对这掠然而过的芒线，就好像完全没有看到一样，连眼神都没有眨一下，等到龙机好不容易才让眼瞳从强光闪过之后，快速地适应恢复，才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你有没有看到我？龙魔小子？”
有没有看到你？
龙机怔了怔，也不知道鲲鯶爷爷会这么问，话里头带了甚么样的玄机……
沉思了一会儿，龙机还是带着一些试探的语气，点了点头回答道：“应该是有吧？”
鲲鯶爷爷忽然摇了摇头。
“错了！你一点也没有看到我！”
龙机这次倒也没有因为鲲鯶爷爷的回应而觉得有甚么意外，他的反应只是露出了沉思的模样。
鲲鯶爷爷望着龙机，很快便又继续说道：“你现在所看到的，只是光线照在我身上，反射到你的眼里，并且纯粹只在你脑子里所出现的‘景象’……这只是一种你的感官，对光线所生出的感应……所以，你看起来好像瞧见了我，但是实际上却根本没有看到甚么‘我’的本体呢……”
很快地，龙机马上就抓到了鲲鯶爷爷现在所要表达的重点。
因此，几乎鲲鯶爷爷的话才刚说完，龙机已经明白了前前后后，鲲鯶爷爷所要表达的重点。
“我明白了，鲲鯶爷爷你指的原来是这个……”
说到这里，龙机便转移了视线，遥遥往南边那个还在“轰哩哗啦”，急崩崩地往这边狂卷而来的烈光滚气望了一眼……
“这样看起来的话，鲲鯶爷爷你不是应该早就和您的好友，‘地火龙龟’一样，飞升天间了吗？”
鲲鯶爷爷看到龙机这么快就把话题给拉回到了眼前的重心之上，话语直中关键……
他并没有马上回答龙机的问题，反而只是凝眼注视了龙机一眼，有点惊讶地问道：“对于你刚才问的那个问题，你真的已经知道真正的答案了吗？”
这次换龙机点了点头，看起来也很轻松地耸了耸肩。
“鲲鯶爷爷，小子的见闻阅历，虽然并不像老爷爷这般地看尽人间所有玄妙，但是小子和其他的人比起来，可又多了不少奇奇怪怪的经验……所以，小子承鲲鯶爷爷这样的指点，大概已经明白了……所谓的世界万象，其实都只是一串串的讯息。感应的瞬间，我们把它很笼统的称为‘现在’……因此，即使这些讯息的出现，已经是过去一万年之前，但是如果你在一万年之后才眼见耳听地感应到，又何尝不能称为‘现在’？”
听了龙机现在所作的回答与解释，鲲鯶爷爷的眼睛里，很明显地出现了讶然的亮光。
点了点头，鲲鯶爷爷有点恍然地又继续说道：“看样子，臌肊王已经透过她的神力引带，让你明白了所谓的‘过去’和‘现在’，这种时间轴，并不是只有纯粹一直线这么简单而已的概念了……”
听了鲲鯶爷爷提到了臌肊生灵王，龙机也只能够苦笑了笑，对着鲲鯶爷爷同样地点了点头。
“臌肊前辈之前，确实在其神念的引带之下，让晚辈接触到了‘时间分流’的概念，所以对于鲲鯶爷爷现在所说的神妙，也多少有了一点了解……只不过，臌肊前辈原先的这么一下，可还真的让晚辈吃了不少苦头呢……”
龙机在这么回答的同时，心里不由得也浮起了那一段幽幽浮浮，“地间虚灵界”，海底生灵城的奇特经历，和那为挡阿罗敌一击，差点引动体内的“魔王质”，发生异化的突变。
鲲鯶爷爷在龙机说完话之后，也没有再针对这一点多说甚么，只是双眼凝视了龙机好一会儿，方才叹了口气说道：“看你身上带着的这么一大堆特异的玩意儿，我老人家也可以想像得到你的所经所历，绝对是人间很难再找出第二个人了……”
说到这里，鲲鯶爷爷很快就把焦点拉回到了眼前……
转过头去，鲲鯶爷爷伸手指了指南边滚亮的气团与腾腾而散的光华，接着龙机先前所问的问题，回答道：“我想你也已经看到了，那时的我和老龙龟一样，都已经在浮海而出的时候，吐息聚元，将所有身上的每一寸气精，凝结于天灵脑部……这种强大到难以估计的元力越聚越多，最后终于引起了超高振动的‘天芒’出现在空中！”
听着鲲鯶爷爷口中所说的“天芒”，龙机大概也知道指的必然就是这种一条一条好像带尾光雨的怪异虹线。
只是，龙机在听着鲲鯶爷爷说出这一段话之际，他也同时察觉到了鲲鯶爷爷语气之中，带着一种隐隐的感慨……
那是一种浓重沉厚得好像经过了干百万年，还依然嗅得出来的一种遗憾。
所以，在鲲鯶爷爷说了一段，稍有停顿之时，龙机并没有多嘴说甚么话。
他只是静静地等着鲲鯶爷爷继续再讲下去。
果然，在凝视了远方光气云流翻然滚洒的景象好一会儿，鲲鯶爷爷便又继续说道：“这一次的吐气聚元，是我早就和老龙龟六千年前互相约好了的……我们说好这一次要同时凝元转体，跨过空锁，飞升天间……我还记得这一吐息，便是六百四十天，为了不波及附近的生灵，微息一出，我和老龙龟就以内体压震水波，逼使纵横将近六千里，无比广大的水域之中，所有的生物鱼虾，都在这六百四十天中，退出了六千里之外……你现在所看到的景象，正是我们息已吐尽，开始吸进引动出现的‘天芒’之时的情景……等一下你就会看到老龙龟‘元能芒球’长沉入其脑门，然后周体通贯，退形而去的景象……”
从鲲鯶爷爷说到现在，龙机马上就注意到本来一直都是“我们”的称法，忽然变成了单独的一个“老龙龟”。
一直都很沉着气的龙机，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鲲鯶爷爷，那么您老人家呢？”
对于龙机的询问，鲲鯶爷爷只是苦笑了笑，轻轻摇了摇头说道：“我和老龙龟，因为体型特别，虽然一呼一吸，俱是缩气浓水，日精月华，所有的修练之道都是未刻意持练，一切顺其自然地息息而进……但是，这么长久的修练路上，我们却一直都是孤独的……从来也没有甚么朋友……”
听着鲲鯶爷爷略带感伤的话语……
龙机忽然想到了自己越空而来，却和根源的家乡断绝了所有的联系，而且还弄得连怎么回去都不知道……
身处世间，举目所望，真的可以说是孤弧寡立，完全没有任何一个和自己有着相同渊源的存在个体。
从这一方面来说，龙机简直是比鲲鯶爷爷还要孤独好几倍！
因此，当鲲鯶爷爷的话一说完，龙机马上就感受得到，他在说这些话时，所透露出来的那种“寂寞”的感觉……
不过，鲲鯶爷爷紧接着下来，那种寂寞的味道，很快就有了转变……
“我和老龙龟的种族，其实长久以来，一直都是自裂本体，传诸下代的……只是到了我和老龙龟，我们的族种，忽然出现了不稳定的奇变，竟然无法开裂自体，下传后代，以至于我们体内所有的积蓄精华，都无法外泄，而导致我们的肉身竟然在长久的时间下，越变越大，越伸越奇……最后终于连我们的本族，都完全无法把我们当成同类看待了……”
听了鲲鯶爷爷这么娓娓道来这种天地奇物的衍生过程，龙机也不由得惊讶得满心诧然……
当真是天下之特异，无奇不有了……
鲲鯶爷爷稍停了一下之后，很快便又继续说道：“不过，在我长久寂寞中，天下海域之大，却也被我几乎完全游遍摸熟了……而就在一次偶然之中，我终于遇到了体型之奇巨，几乎是比我还要大的老龙龟。”
鲲鯶爷说到了这里，龙机忽然觉得他眼中的神情，似乎变得有点特殊……
仔细地观察着他的表情，像龙机这么敏锐的人，居然也一下子摸不出他这种表情，到底是甚么意思。
带着好像坠入遥远回忆的眼神，鲲鯶爷爷又继续说道：“从那时候起，我和老龙龟两个，便一直都互相陪伴……可能是长久以来的寂寞，让我们同时都觉得有点厌倦害怕了，所以当我们发现了彼此可以作伴之后，我们这两个大家伙，就很少再单独分游了。即使是暂时离开，也不会超过十年的……”
鲲鯶爷爷的语音说到这里，忽然转了个神情，对着龙机眨了眨眼说道：“龙魔小子，你知道吗？两个存在体会相处在一起，你晓不晓得是为了甚么原因？”
龙机被鲲鯶爷爷这么突然而然地一问，也不由得有点傻眼了。
两个存在体会相处在一起，是为了甚么原因？
这可真的把聪明敏锐的龙机给一下子问倒了。
非常认真地沉思了一会儿，龙机最后还是摇了摇头说道：“如果鲲鯶爷爷说的，是两个‘人类’，那么也许我还可以大胆做一些推测假设……可是鲲鯶爷爷现在问我的，是‘地火龙龟’和您老人家这样简直无法想像的巨大超级生物，这可就让小子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推论起了……”
鲲鯶爷爷听了龙机的回答，只是哈哈一笑。
“存在体就是存在体，‘人类’难道就不是‘存在体’的一种吗？你的推测假设是甚么，快说给我听听看，瞧瞧你说得有没有道理……”
龙机听着鲲鯶爷爷的话，似乎他还真的挺认真的，心中不禁有点讶然。
不过，在又想了一阵子之后，龙机终于还是开口回答道：“嗯……既然鲲鯶爷爷你要我说，那么我就大胆地妄测一下吧……如果鲲鯶爷爷你问的是两个‘人类’，那么这还得看这两个人类的性别……”
鲲鯶爷爷见龙机真的已经开始对“两个存在体相处一起的原因”，做出了推测，马上就很注意地细听着，边点着头，边还以眼示意，催着龙机继续说下去。
龙机看到鲲鯶爷爷催促的眼神，只好继续说道：“如果这两个人类是同性，男的与男的，或是女的与女的……那么我想，这两个人会在一起，应该是彼此之间有一种叫作‘友情’的东西吧……”
“友情……”
鲲鯶爷爷重复了一次这两个字，点了点头：“嗯……那么如果是男的和女的呢？”
“如果这两个人，是一男一女，两个不一样的性别……”龙机又想了一下，然后才继续说道：“那么，我想，这里面比较可能的，应该就是另外一种，叫作‘爱情’的东西了吧……”
“爱情？”
鲲鯶爷爷又重复了一次龙机所提的这两个字，语气之间，似乎有点抓不准这两个宇的意思。
本来，“爱情”这两个字，自古恐怕有了人类以来，便已经是够让人摸不着、捞不到它那其中的精义与内涵了……
而这时候的龙机，听了鲲鯶爷爷提起了以前他的那个族种，居然是“自体而裂”，以传下代的单性模式，更让龙机不知道该怎么去向根本没有另外异性的鲲鯶爷爷，解释这两个字的玄奥含义了。
而且说得更难听一点……
甚么叫作“爱情”，恐怕连龙机自己，也都还没有弄清楚呢……
不过，对于这些困难的地方，龙机其实并不需要再多说甚么了。
因为，鲲鯶爷爷在喃喃重复了“爱情”这两个字好几回之后，忽然之间，他便使劲地摇着他那白苍苍的脑袋，很肯定地说道：“不对不对……你说错了……你说错了……”
听着鲲鯶爷爷这么肯定的语气，连龙机也有点意外了。
“鲲鯶爷爷，你是指……”
“我说，你对‘两个存在，为甚么会在一起’的这个原因，说错了……”鲲鯶爷爷还是很使力地摇着头：“就算是这两个存在体是两个‘人类’，我觉得你也一样猜错了……”
根本就不是人的鲲鯶爷爷，居然会这么肯定，连龙机也有点想不透了。
“鲲鯶爷爷，你会这么说；一定也有原因吧？”
龙机的回答，说起来还是非常谨慎的。
当龙机这么问完之后，鲲鯶爷爷马上就点着头说道：“当然当然，因为我知道两个存在，甚至是两个人，到底是为了甚么会在一起……尤其当他们是一男一女的时候……”
“尤其当他们是一男一女的时候？”
龙机几乎怀疑自己有点听错了，连甚么叫作男女之间的“爱情”，都不一定会懂到底是甚么的鲲鯶爷爷，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因此，龙机忍不住便又开口以一种婉转的态度说道：“鲲鯶爷爷，关于那个甚么男女之间的‘爱情’，您老人家可能比较不容易明白……”
龙机的话才说了一半，马上就被鲲鯶爷爷给打断了。
“我不用明白甚么叫作‘爱情’；我只要知道甚么叫作‘存在’……”
听着鲲辉爷爷，这么样肯定的态度，连至少可以称作身为半个“人类”的龙机，也不由得有点好奇了起来。
“鲲鯶爷爷，那么照你的说法……一男一女，之所以会相处在一起，原因到底是甚么？”
对于龙机这么一段垫铺他答案的询问，鲲鯶爷爷同样也很快地做出了回应：“一男一女，之所以会在一起，乃是因为……”鲲鯶爷爷停顿了一下，方才继续说道：“乃是因为，人类的存在，本来的设计，就是两个人要在一起的……”
龙机一听，顿时有点怔住了。
“人类的存在设计，本来两个人就是要在一起的？”
鲲鯶爷爷眼看着龙机的表情，很快就解释似地补充道：“是的，因为这样的存在特性，就使得我们所问的这个问题，也应该有了些变化……”
龙机更是有点不大明白。
“鲲鯶爷爷您所说的变化是指……”
鲲鯶爷爷的表情看起来非常严肃，并没有甚么开龙机玩笑的样子。
“我的意思是说……两个人类，‘在一起’本来就是他们真正应该所处的状态，所以，我们应该问的是：如果两个人类最后会‘分开’，那么到底是甚么原因，让他们脱离了原本应该维持的状态，而变成了‘分开’的结果……”
龙机听了鲲鯶爷爷的这一番解释，马上就好像心里触动了甚么那般，微微一通！
他忽然明白了鲲鯶爷爷这一段话的真正原意……
一个本来很完整的苹果，只会有人去问这个苹果，为甚么会分成了“两半”……
绝对不会有人问，这两半苹果，为甚么会“合在一起”这样的蠢问题。
一男一女，会合在一起，也许根本就不应该去问，他们为甚么要结合……
因为这样本来就是最自然的状态。
在这种情况下，应该去注意的是，当这一男一女不再能够相合时，到底是甚么原因，让他们无法再在一起……
爱情的本身，其实有非常大的一部份，根本就是“自然”的本身！
爱情本来就是这样，似乎根本就不需要甚么“理由”，它才能够存在和发生。
它就是那么自然而然而已……
同样的，同性之间的友情，也是完全一样的……
了解了鲲鯶爷爷所要表达的这一点之后，龙机很快就联想到了，鲲鯶爷爷会在这个时候提出这么样解释的更后面原因……
果然，鲲鯶爷爷在看到龙机的表情，似乎已经真的明白了他所要传达的含义时，很欣慰地点了点头……
然后，他便继续对着龙机说道：“龙魔小子，我绕来绕去地，说了这么一些话，你明白我真正的意思吗？要不要猜一下？”
龙机的心思，本来就灵巧剔透，听了鲲鯶爷爷这么一问，龙机差不多也已经猜到了鲲鯶爷爷所期望他明白的是甚么了……
只是，这样的发展，实在让龙机好一阵子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沉默了一下之后，龙机才很谨慎地回答道：“鲲鯶爷爷的意思，应该是指……是指和‘地火龙龟’之间的相处状态吧？”
鲲鯶爷爷很高兴地拍了拍手。
“这你可就猜对啦……我这么拐来拐去地，说了这么多，就是怕你不明白这里面的真义。看来你真的感应异常敏锐，竟然马上就了解了我要表达的意思……”
鲲鯶这边很高兴，龙机那边可就更加傻眼了。
“所以……鲲鯶爷爷的意思，是说……是说……”
鲲鯶连忙点了点头，双手轻搓中，表现得颇为兴奋。
“我和老龙龟，一直都是单性裂体传代的……自从我们无法分躯下传后代之后，我们几乎已经渐渐没有了任何要延续后代的想法……可是这样的观念，在我们相处一起日久，而且功元修练，也越来越高深，尤其是我们久察各种生命，益加明白了生命源起源灭，兴衰败亡之后，终于被我们想出了一个路子……一个让我们可能可以产生后代的办法……”
龙机听到这里，已经是愈加确定鲲鯶爷爷在后面，所要引带出来的结论……
只不过，龙机直到现在，还是有点没办法去想像那种可能。
可是，看着鲲鯶爷爷两眼之中，放射着“你赶快问我这是甚么办法，我好接下去说”那种神情时，龙机只好硬着头皮继续问道：“鲲鯶爷爷，你们想出来的是一种甚么样的奇法？”
鲲鯶爷爷马上就哈哈一笑，很快说道：“我们想出来的办法，就是将我和老龙龟体内的生命精华同时聚合一种可以质性上避开我们两种生命的互斥可能，而状态上又能够外放出去，却又不会立刻散消，可以一直持续存在的特殊气液……然后将我们两个的生命气液互相结合在一起……”
龟鱼互合？
龙机真的很难去想像，这是一种甚么样的鸟办法……
这两个老家伙，虽然生体如山海般地巨大，活得也同样久到能够洞见生命衍变之秘……
但是，龙机却又不得不认为，这两个老家伙真的是想后代想得有点快发疯了，居然会弄出这么一个绝对荒谬的结果！
对于龙机这时心里所浮现，鲲鯶和龙龟，显然似乎有点违反了自然之律的想法，鲲鯶爷爷并没有兴趣去猜测……
他只是像个小孩一样，很兴奋地继续说道：“我们想了好久才想出来的这个办法，第一次的尝试就失败了。我们的第一个后代，在融合的瞬间，因为精气过强，而爆成了一团气冲，不但冲垮了七座山脉，还因为龙龟的焰气，引得其中的一座喷出了地火岩浆，变成了你们叫作‘雷芒峡’的地方；而龙龟的‘地火炽焰’，加上了我的‘海晶气’，却变成了你们叫作‘火晶’的特殊晶体……”
龙机一听，顿时大吃一惊，意外得有点呆了。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