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街尾茶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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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卷第三章街尾茶棚
有一阵光滑,而又温热的感觉,从他的手心传来……
那是一种血肉的触觉。
怎么了?
怎么回事?
我怎么就这样地,又呈现出了“人体”的型态?
他还正在这么样地怀疑着的时候……
忽然间,他又发现,本来从半透明状,又渐渐地转趋实在的……
竟然已经再也不是本来那种绿坡缓起,一方水影的如画景象了。
朗朗的晴天,还是没有变……
甚至,说得更直接一点:
有点像火一样的日头,就好像是一个高挂的焚炉,照得人满头大汗!
满头大汗?
他怎么会知道?
很简单,因为现在他所看到的眼前景象,不但有一个人,而且还是有“很多人”!
再说得更直接一点——
现在凝显于他眼前的……
正是一条熙来攘往,热闹无比,虽然上面的日头如火,但是每个人的注意力,却都摆在那些,摊排在店门口货物上的拥挤大街!
这是一条两边约有五、六丈,本来应该还算宽敞,但是因为人实在是挺多的,以致于感觉上反而变得没有那么宽的大街!
这条大街的两边,每一家店口,都非常善尽利用他们店面的优势,所以每家都把他们比较能够吸引人的货物,给整整齐齐地摆放了出来……
这些两边的店家,有卖米油杂物、布衣金具、玩饰古董、书裱字画等等,真的可以说甚么都有……
而街上现在他所看到的人……
有的是闲逛溜目,有的则驻足细观,而有的正在和店家拉扯谈价……
以类型来说,从亮衣鲜服的贵人、短打扎裤的粗汉、青衣素裙的小姑娘、弯髻宽体的妇人,一直到可能是各店家里的,四处跑来跑去嬉耍的孩童,甚么样的人都有!
总地来说,这一整条街,呈现出来的,就是一种在世俗间应该可以说是最常见,不过对他而言,却有点新鲜的市街景象!
他站在那里,有一点怔忡。
搞不清楚,现在的他,到底是遇到了怎样的状况。
他所处的位置,是在一座茶楼的旁边……
“香雪清凉楼”!
名字看起来,果然有一种“又香又凉”的味道。
这个楼房,是和前面的一家米店,和后面的一家参药行并接,但是老板却把这一楼斜挂出去的屋檐,给长搭了出去,加上楼口本来就有点内凹的格局,形成了一个等于是延伸到街上的座区。
约有五、六桌的茶座,现在可以说是座无虚席,满满的都坐了人。
他所出现的位置,大约就是在这个“香雪清凉楼”,外搭茶座的旁边。
对于他这个外人的突然出现,不但街上的人好像根本就没看到,就连在茶座里面坐着喝茶的客人,也一样对他的出现,视若无睹!
那种感觉,就好像,他本来一开始,就已经一直站在这里很久了……
他低下了头,稍微地端详了一下自己:
稍微有点暗色调的紫红软袍,宽绿带,薄底靴……
一切正常的人,所应该有的基本服配,他都没有缺少。
他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上。
一把长长的黑发,束成了一个很简单的“文士结”,头上甚至还挂了一方“学人巾”!
这……
这好像有点离谱了吧?
他放下了手,心里难免有点不解地嘀咕着。
到底现在是要他做甚么?
为甚么要呈现出现在这样的情况,来给他看?
望着眼前那些各自做着自己的事……逛街的逛街、喝茶的喝茶、讲价的讲价、聊天的聊天……
他又仔细地看了好一会儿……
然后,他就发现,目前出现在他眼前的这些景象,似乎不全是……
不全是一种“制造出来”的幻觉!
甚至……在他的感觉中……
眼前的这些场景,说不定最“虚幻的”,反倒是他这个本来只是一群“讯息”的“特殊存在”了!
皱了皱眉……
这里到底……是真实还是虚幻?
他边想边抬起了头,往空中望去。
烈日的边缘,似乎和一般正常的焰光,有些不同……
从他现在可以透视一切讯息本质的双眼看去……
在这个日头的周围,确实有一圈不停伸缩喷放的薄薄芒环……
感觉上,就好像是一头野兽不断地张牙舞爪!
不知道是下是因为这样的感觉……
这个时候的他,望着空中的烈日,似乎觉得那真的好像是已经转成了活物的特殊存在,而且正挥舞着手脚,边冷冷地往下看着。
明明是晒得人的脑袋可以发昏的强烈阳光……
但是不知怎地,却居然给他一种“森冷”的感觉。
这样的烈日,确实是有点怪怪的。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而今出现在他眼前的,是这么样的一个奇怪而又诡异的场景有关!
不过,注意到空中那个蒸蒸的烈日,有点“奇怪”的,显然不是只有现在站在这里的他而已。
旁边,也就是离他左手侧只有六七尺的位置……
一个穿着微白淡青文士衫,打扮虽是中规中炬,但是依然让人觉得有点寒酸的中年先生,以手搭眉,斜着身子往上看,同时嘴里也下知道是在跟人说话,还是自言自语……
“看来这个世界,有些我们到不了的地方,正在发生着甚么我们无法理解的重大变化呢……”
如此一个看来有点像是落魄文士的这一番话,当然是立刻就吸引住了他的注意力!
没想到还真的有人,和他一样注意到了空中那一轮烈日的怪异之处……
因此,在这位中年先生的话才刚说完之后,他马上就双眼一溜,往文士那边望了过去。
这位文士是……
也是甚么特殊的人物吗?
他边望着那位依旧搭着手,往上望看的中年文士,边心里忍不住地这么猜想着……
“喂……俺说黄老师呀……您若是真的要瞧看,怎么不直接站到棚外去瞧看,坐在这儿可是瞧不着甚么哩……”
说话的,是在那位中年文士“黄老师”的旁边桌,两位扎裤短打装的车夫,其中的一位所出。
而就在这位车夫的话才刚说完时,旁边的另外一位车夫,也哈哈地一笑道:“王跛子说得是啊……黄老师,您若真的要看,总得到街心去瞧呀……而且我老图一天到晚拉着车,怎么从来也没有注意这日头有些甚么不一样咧?”
那个最先说话的中年文士“黄老师”,倒也没有特别针对车夫“王跛子”和“老图”的玩笑话说甚么,只是姿势不变地回了个头,对着老图说道:“老图,咱们可是几十年的老邻居啦……有甚么情况可互相瞒不住的,你背上的疮,最近几天,不是特别发作得厉害吗?有时候我夜读时,还听得到你整个晚上呻吟个不停呢……”
车夫老图,背上的暗疮,和夜晚疼得叫苦连天的情况,一下子被黄老师给说出来,倒也有点尴尬地胀红了脸:“黄老师,你怎么扯到了这个上去了……我背上的疮和天上的太阳,又有甚么关系?”
“怎么没有关系?”黄老师一听,马上就正色地回答道:“你们的见识也许不够,但是伤口是最不会说谎的……你的背疮近日里发得厉害,显然就是在白日拉车时,受到那种怪异日光的影响……”
车夫老图的脸色,终于变得有点不大自然了。
老图没有说话,反而是旁边的“王跛子”,真正比较严肃地用一种请问的口气道:“黄老师……照你这么说的话,天上的这个日头,到底是怎么啦?”
黄老师见问,又斜了斜身子,向上瞄了两眼,然后伸出一只手,往空中指了指。
“王跛子……你们有没有听说过,在天上的某个云气弥漫的地方……有另外一个和我们不同的世界,住着一些仙人?”
黄老师这样的话才刚一说完,王跛子和老图,马上就互相对望了一眼……
他们这两个车夫,还没有开始做出反应,就有另外一个脆脆的声音,莺莺地插了嘴说道:“阿叔……你又要提甚么‘天上有真人’那样的话啦?王跛和老图,可都已经听烦了呢……”
一直都在侧旁观的他,马上就将注意力转到了说话的人身上去了。
其实随着这人脆脆的说话语音,而将视线从其他地方,“移到”她身上的,不止只有他而已……
差不多茶馆里头,所有的人,都随着这位女郎说话的声音,而将视线转移到她的身上。
因此,他也和其他人一样,看到了一位清清爽爽、白白净净,梳着两条乌溜溜
大辫子的女孩。
这是一位,不但辫子乌溜溜,其实连眼睛也是一样乌溜溜的大女孩儿。
光看年纪,应该最多只有十七、八岁而已。
一袭翠绿色的软包银边长折裙,虽然不是多么样地豪华,但当她一走进这个茶棚时,似乎就跟着带来了一阵清清的凉风,让人心神一亮……
这个茶楼,名字叫作“香雪清凉”……
某个程度上,当这位女孩从棚外走进来的时候,就让人觉得这个茶棚,真的足以称得上这样的名字了。
少女的话,显然地说中了现在正面面相觑的王跛和老图,心中所想的感觉。
因此,这次换王跛有点尴尬地开口说话了。
“娟娟……这个这个……我们可不是‘听烦’了,而是黄老师所说的那个甚么‘天上真人’的世界,离我们这些俗人可实在太远了……像我和老图,一天到晚,最要担心的,是吃饭的活儿……加上我们两个可都是有家口的人,怎么也觉得和黄老师所说的那个世界,扯不到一块儿去……所以,所以……咳咳咳……”
少女娟娟,轻飘飘地走到了她的“阿叔”黄老师的身边坐下,动作轻巧之中,带着洒洒的自然……
“我的话可不是对着你们的喔……我只是给我阿叔提个醒儿而已……”
娟娟的这一番话,说得还是非常自然,似乎并没有特别对着甚么人。
而这个时候的黄老师,似乎也觉得娟娟所做的这个提醒,确实是很有道理,但是偏偏有些话他又忍不下不说那般地,叹了口气……
“娟娟……你所提醒的,诚然是不错。不过,我眼看着天象丕变,说不定人间即有大祸,因此再怎么样……也总忍不住不说呢……”
黄老师的这一番话,才说出口。
不但王跛子和老图,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
甚至刚坐下的娟娟,也同样还来不及接话。
在茶座的另外一边,有一位个子带点弯驼的老算命仙,猛地就将靠在身边的那个“吕铁口,纯直断,阳间第一!”的布招子握起来往地上一顿!
“啪”地一声脆响!
“这位老师……原来尊驾也是会观天象之人……难不成金龙横天,逆麒崩来,我们人间真的已经危如累卵了?”
在这么一个老算命仙,说了这么样的一段话之后,整个茶棚里,好像还因为他那急顿的一声啪然,而显得稍微安静了一些。
好一会儿,车夫王跛子才哈哈失笑一声说道:“哎哟,吕缺牙呀……难道这回儿,你又忽然间懂得观看天象啦?如果你真的这么能看的话,也不会上次叫‘霸王龟’给敲落三、四颗牙啦……”
被王跛子这么一说,有些还不认得这个“吕缺牙”的人,终于也注意到,果然他之前说的那段话,听起来有点露风,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在于他真的……缺了好几颗牙!
从王跛子所取笑的内容听起来……
这个“吕缺牙”的“算命工夫”,到底怎么样,大概也就让人心知肚明了……
因此本来还被他原先所说的那个甚么“人间已经危如累卵”的话,给吓了一大跳的诸人们,脸上都很自然地,好像稍微松了口气。
如果这个“算命仙”,算出来的话,都还会被人给连牙都打掉了……
那么不管他再说些甚么耸动惊人的话时,看着他那黑黑的缺牙,总比较让人没那么担心了。
不过,大家都这么想……
那位“黄老师”可不这么样想呢!
“王跛子……算命也是谋生的一种途径而已,和你赶马拉车,其实也没甚么两样……城里的路你算是熟了,可也总有走错的时候吧……这可是没甚么好取笑的呢……”
黄老师的这一番话,显然是在为之前的那位缺牙的“吕神算”出头。
只不过他的例子举得恰到好处,倒也让王跛子堵着了嘴,一下子下知道该怎么
继续解释……
这个时候,反倒是吕缺牙,摇了摇头,对着黄老师说道:“推势测运,本来就非一般人能够理解……预测一条河流甚么时候会激溅出水花,这个也许我吕驼子会出点错……但是如果问到整条水流的大势趋向,那么我吕驼子,就算变成了吕缺牙、吕瞎子,也绝对是不会看错的……”
一直在旁边听着的绿裙少女娟娟,这个时候似乎也被吕缺牙的这种肯定说法给带出了兴味,因此也就跟着很细心地说道:
“照吕先生这么说……好像在先生的眼里,现在的天象,已经出现了很大的变化呢……”
吕缺牙抬着眼光,望了娟娟一眼,然后停了一会儿,才点了点头地回答道:“当然……刚才娟娟小姑娘你不是也已经听到你阿叔说的吗?日边妖冕已出,这就表示了‘天上半仙界’,已经出现了惊天动地的大意外,因此牵得连日月都变色了……”
日月变色?
娟娟听到了这位吕缺牙,居然用了如此“严重”的字眼,不由得反射性地抬头,好像可以穿透棚顶,看到上空的日头那般地望了望。
“吕先生……既然日月变色,那么为甚么我们人间这边,反倒没有看出甚么特别的不同?”
吕缺牙这次还没回答,旁边的阿叔,中年文士黄老师,就已经接了口地说道:“娟娟,这个问题无需吕先生了,阿叔我就可以回答你……”
说到这里,黄老师就又斜低了身子,同时还伸出了手,指着棚边的一线天蓝上空……
“刚才王跛和老图,都说我嘴里在说太阳,却不到街中去‘瞧太阳’……两位却是没有弄懂,我根本就不是在看太阳呢……”
不是在看太阳?
娟娟一听,忍不住也就和她的阿叔一样,低低斜了斜身子,顺着她阿叔指的方向,往棚边望去。
如果不是在看太阳,那么阿叔到底在看甚么?
“注意……那里……你有没有看到?”
娟娟那种有点茫然的眼神,表示了她并没有看到甚么的结果。
“你得非常非常小心地注意观察……那是一溜乍闪即逝的薄薄长影线条,眨下眼睛,就瞧不着了……”
黄老师的话还正在说着……
娟娟已经低低地“嗯”了一声。
黄老师一听到娟娟的反应,马上便即紧问着说道:“怎么样?怎么样?你瞧见了吗?”
娟娟点了点头:“阿叔,我瞧见啦……”
她的回答虽然是肯定的……
不过看她的样子,却好像并不觉得看到了这么一个乍闪即逝的暗影,是甚么了不得的大事那般……
旁边也跟着低下了身子的王跛和老图,同样地也顺着黄老师所指的方向,往棚边望了出去。
端详来,端详去……
王跛子终于忍不住皱了皱眉地说道:“娘的春天咧……我怎么甚么鸟都瞧不着?”
老图这时,倒是回过头,瞪了王跛子一眼:“跛子你嘴巴可得干净一点,人家娟娟还在这儿呢……怎么就满嘴喷蛆了起来?”
王跛子被老图这么一说,倒也抓了抓自己的脑袋,表示确实是自己失言了。
但是稍过了一会儿,他就又不大服气地冲着老圆顶了回去。
“我是欠顾忌了些,但你说的话,可也没有好听到哪儿去呢……而且,我跛子甚么都没瞧着,难道你老图就看到了甚么吗?”
被王跛子这么一反问,老图倒是立刻就哈哈一笑,同时伸手指了指棚边的天空之上……
“这你跛子可就猜对啦……我正是瞧得清清楚楚的咧……你看你看,就在那儿……瞧到没?”
也不管跛子被他说得伸头扭肩地,努力地死瞧着……
老图反而转过了头,对着黄老师说道:“我说黄老师……您提的那个‘唰溜’一下子,就不见了的怪影子,我老图也瞧见啦……不过那又代表甚么意思呢?”
被老图这么一问,黄老师这时反倒露出了一丝苦笑。
“老图,你这么一问,可真的把我给问倒了……”黄老师说着,眼光又忍下住移到了空中去:“那样的纹线,照我的经验,既不是空气的叠影,也不会是甚么生物……我从发现到那个东西之后,一直观察到现在,还是搞不清楚,那到底是甚么玩意儿……”
黄老师说到这里,旁边的那位吕缺牙,马上就接了口地说道:“黄老师……你说的这个不是甚么玩意儿……如果按照本门的秘典,‘滴世定论’所提,这应该是一种叫作‘虚空带’的东西。”
“虚空带?”
差不多是茶棚里,所有在场的人,都忍下住地同时重复了一遍,这个听起来又玄又奇的怪名宇!
其中,只有他,心里好像被触动了甚么那般地,隐隐一震!
“哇的驴鞭咧……甚么呀?虚空带?那是甚么玩意儿?”
这一次,连老图也忍不住地,反问时露了粗嘴。
当然,这样的话,老图一说出口,就马上察觉到了,自己无意中的失言那般,有点尴尬地,往那位“娟娟”的方向看了一眼……
反而是娟娟,似乎是也已经很习惯这些人“说话的方式”了……
因此,倒是一点也没有任何在意的表情。
她的注意力,显然已经被那位“吕缺牙”的甚么“虚空带”的话给吸引住了注意力。
因此,在吕缺牙的话,才刚一说完之后,她马上就有点迫不及待地,紧追着问道:“这位吕先生……您所说的‘虚空带’,指的是甚么东西?”
虽然吕缺牙依据了一本不知道是他们那个“算命门派”里的甚么书,说出了这么一个“虚空带”的名词……
不过,从他现在被娟娟如此紧问之下,显然的,连他自己,也不是很清楚,这到底是甚么东西。
因此,吕缺牙在沉默了一会儿之后,随即就叹了口气说道:“这位娟娟姑娘,其实说直接一点,对于甚么是‘虚空带’,连我也有点搞不清楚呢……”
娟娟有些愕然地怔了怔,马上就不解地问道:“怎么会呢?吕先生不是已经指出了‘虚空带’这样的名字了吗?”
“诗词诵满口,体会难说有”……知道这样的名字,也只是援引典籍……要说对这个“虚空带”有怎么样深入的了解,那恐怕也是很难的了……
此时旁边一直都在听着的“黄老师”,忽然插口说道:“吕先生,既然吕先生的玄门之中,有如此圣书提到这种特殊状态的说明……那么吕先生若是不嫌我‘黄文谷’驽钝,再加上没有甚么其他的忌讳,何不概略地说来听听,也许可以和本人所见,互相参详参详呢……”
吕缺牙这次在黄老师说完之后,很快就摇了摇头,接口说道:“本门《滴世定论》秘典中,当然有关特殊的‘计罗大滴定术’,是禁止向非本门的同道透露的……不过,关于我刚才所说的那个‘虚空带’,则是在卷末的一则‘附录’之中,很简单地提到而已……所以其实并没有甚么‘严泄’的禁忌……”
没有甚么严泄的禁忌?
那这个意思,就是说可以和人谈论了?
已经明白了吕缺牙言中之意的黄老师“黄文谷”,这时才比较放心地继续接着问道:“吕先生贵门,到底是怎么称呼?如何会在秘典中,有这么一则‘附录’?”
吕缺牙稍停了一下,才有点惭愧地说道:“我的计技差劲,说出宗门的名字,最多只是徒羞门户而已……”
黄文谷的脸色忽然一正说道:“吕先生太客气了……别的不说,就看吕先生如此直接地就说出了‘虚空带’的存在……就可以知道,先生的推势之术,绝对不止限于‘人道’而已!”
黄文谷的这一番话,显然让吕缺牙听得双眼一亮……
但是过了一会儿,马上就又有点愕然地,摇头苦笑道:“看来黄老师应该也是我道中人……虽然黄老师你说的不错,我所专精的,确实是计罗天道,对于所谓的人道,真的是没有甚么深入的研究……不过,既然我满嘴牙都已经被打光了,那么还有甚么立场,能够让人家愿意相信我这个无牙之人,所出来的话了?”
黄文谷老师听了吕缺牙所说的这一番感叹之后……
很快地就点了点头,但是又很快地跟着摇了摇头,说道:“果然我猜得也和吕老师一样……不瞒吕老师你说,本人其实是隶属一个特殊的宗派,六系世俗之门中的待选入道修者之一,看来吕老师你应该也是吧?”
吕缺牙听得微微一愣,但是很快地便即“并没有那么意外”地点了点头,回答道:“本人乃属‘通玄天机’一门东三支系入选待察门人……不知道文谷兄是……”
黄文谷一听,马上就从位子上站了起来,对着吕缺牙一拱手说道:“原来是吕师兄……本人所属的,则是儒门正宗‘浩然’一派!”
看着黄文谷说话间,吕缺牙也同样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对着黄文谷拱手回礼。
“黄师兄太客气了……真没想到,居然在这样的情况下,会遇上真正的道友……希望黄道友不会因为我这没牙的老吕,而觉得辱没了‘真人’之名……”
黄文谷听了,马上就摇摇头说道:“吕道友说哪里的话,既是同道,又怎么会互相取笑呢?”
一直在旁边的老图和王跛子,甚至是茶棚里其他几个有注意到这边对话的人们,看黄文谷老师和那个吕缺牙,越说越远,最后竟然开始拉起关系了,都觉得有些不解与疑惑……
老图等到后来,已经有点忍不住了,便在这个时候,赶紧插嘴说道:“黄老师黄老师……你和那个吕无牙,难道真的是同门的师兄弟吗?不然你们怎么这就‘师兄师弟’地,彼此叫了起来?”
黄文谷和吕缺牙,当然知道像老图、王跛子他们这样的俗人,其实恐怕也很难了解他们在说甚么……
不过,修道之人,本来就是源于“俗世界”中……
因此,虽然真正“真人界”的宗门,从来也没有明确地禁止他们表露和“真人界”真正本门宗派的关系……
但为了避免麻烦,通常像黄文谷和吕缺牙这样的人,都不大愿意在这方面多做甚么表达。
这一次因为凑巧地,吕缺牙和黄文谷,也许彼此都还并不是那么清楚,对方所说的那种“宗门名字”,到底是“何方神圣”……
但是彼此之间,至少也都已经知道,对方应该都是和自己一样,虽然还没有真正地“入宗”进到“真人界”,但至少,总可以说是沾得到一些“边儿”了。
因此,像现在老图所问的问题,就出现了要解释,也有点不知道该从甚么地方解释起的困扰了。
所以,在黄文谷和吕缺牙,彼此之间真正地见完了礼之后,黄文谷很快地,就转过了头,对着旁边的老图和王跛子,点了点头说道:“从一个比较大的方向说来,老图你所说的确实是没有错的……我们某种程度上来说,算得上是‘师兄弟’……”
黄文谷这样的话一说完,在老图旁边的王跛子,忽然之间反倒摇着头,插嘴说道:“喂喂喂……黄老师,虽然呢,我和老图是套马拉车的车夫,不过人家说,‘没吃过猪肉,也总见过猪走路’……你老师和那个吕缺牙,方才明明就报出了两个不一样‘山头名’的门派,怎么这一会儿又‘某种程度上来说,算得上是师兄弟’了呢?黄老师莫非是觉得我和老图只是两个车夫,所以不值得告诉我吧……”

黄文谷倒也真的没有想到,王跛子的心思竟还真的是这么样地仔细,被王跛子这么一问,反倒有点意外地,回过头注意地凝视了王跛子一眼。
而也就在这个时候,老图也同时叹了口气地说道:“黄老师……这个可不是我们刻意要找你的麻烦啦!谁叫你甚么时候不来喝茶认师兄弟,偏偏就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
黄文谷一听,心中顿时生出了下少疑问!
“老图……你们说的这话,意思是……”
王跛子和老图,正张开嘴巴,打算要说话……
忽然之间,就在王跛子和老图,所坐的那一桌,再往棚里移两桌的角落里,然传出了一个很沉闷的声音:
“王跛老图……你们拿银子,是叫你们多用耳朵听,可不是要你们到处多嘴……”
王跛和老图,一听到从旁边所传来的这个声音,立刻就愣了愣,然后马上神情后缩,乖乖地闭上了嘴。
谁都知道王跛和老图,是做了十几年的车夫……为了抢客争道,车夫的性子,通常都比较急暴一点。
有时候,车夫们可以因为一个小小的车体擦挫,搞到最后各自呼朋引伴,当街冲突……
听说王跛的那一条跛腿,就是在这样的争斗里,受伤时遗留到现在的结果!
因此,所有认识王跛和老图的人,都知道以他们的个性而言,这两个人,绝非是甚么挨刮不反应的人!
不过,出乎意料的事,就是这么多。
现在等于是直接被人戳了话尾语气的王跛和老图,甚么话也没说,就是这么样乖乖地,拿起了桌前的凉茶,很安静地喝着,就好像根本没听到刚才那人所说的那一番话一样……
在惊奇中,茶棚里,每一个人都回过头,往那个说话戳了王跛和老图两个人的话声出处望了过去……
坐在那里喝茶的,不只一个人。
总计有四个!
四个穿着皂色紧身服,外面套着一袭外黑内红小短氅,猪舌压边帽的汉子。
当那个坐在靠最里面,个子同样最矮,不过从气势看起来,倒是这四个人里面带头的短髭男性,说了前面刺叱老图和王跛一下的话语之后……
其他三个汉子,马上就“唰”地一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然后同时往后一纵……
这么样的一纵,虽然三人都是面对着桌子,身躯却是“后纵”而出……
不过奇怪的是,这三个人的后面,就好像长了另外的一双眼睛一样,当三个人的身体,在空中“哗啦啦”地穿掠时,每一个人都至少越过了三、四个茶座,可就偏偏甚么都没撞到,如此恰恰好地,三个人都落在茶棚的三边外侧!
甚么都先不用说……
便光看此三人的这一纵,就知道,这三个汉子,绝对不是甚么省油的灯……
除了精于技击的高手之外,还有什么人,能够做出这样的倒纵动作?
这一点,其实应该说目前茶棚里,几乎是每一个人,都已经在心里确定的事了。
接下来,那个原先制止了老图和王跛子,“不要拿钱多嘴”的矮个儿汉子,虽然并没有像另外三个人那样,动作快速地往外纵去,不过至少也缓缓地,从现在的座位上,站了起来。
同时,口中朗朗说话的对象,已经是针对了目前茶棚里的所有人了……
“诸位乡亲朋友们……兄弟我姓秦,和外面的这仨兄弟,是皇家秘探,目前正在请一些朋友们,入皇宫去作个客,请大家将‘良民牌’拿出来给外面这三个探官验看,然后赶快回家去吧……请大家记得呀!有时候瞧热闹,可是会无端惹祸的喔……”
这个自称姓秦,而且是甚么“皇家秘探”的矮个儿汉子,话说到这里,茶棚内的人,在停了一会儿之后,马上就“哄”地一下子,差不多是每一个人,都争先恐后地,往茶棚的三边出口涌了过去!
那个秦姓的矮汉子,看到大家显得有些慌乱的模样,脸上微微地觉得有一阵满意,然后才又大刺剠地沉着声音叫道:“良民牌,良民牌,把你的良民牌拿出来……不然我们可要把你给抓进宫去啦……”
边这么神气十足地吆喝着,秦姓的矮汉子边就转过了头,然后对着显然已经觉得有点不妙的吕缺牙与黄文谷,阴阴沉沉地露齿一笑说道:“两位,你们可以把你们的良民牌收起来啦……兄弟我姓秦,两位叫我矮秦子就行……刚才我说要请人到‘皇宫’里作客,指的就是两位啦……所以,还请两位跟我们一起走吧……”
依着“矮秦子”的话,正在将自己的“良民牌”收起来的吕缺牙和黄文谷,听到矮秦子说可以叫他“矮秦子”,两人当然都知道这只是客气话,因此黄文谷还是很恭敬地喊了一声“秦大人”,然后才继续说道:
“秦大人……我们只是一般的民众而已,实在不敢像大人所说的,到‘皇宫’里去‘作客’呢……”
黄文谷的话说到这里,旁边的吕缺牙,马上就点着头继续说道:“是呀是呀……之前和老图与王跛子的那番话,其实也只是信口开河的玩笑话而已……”
秦矮子从座位上站起来开始,两只眼睛就一直在很安静坐于黄文谷身边的娟娟身上溜来溜去的,从喉头的上下移动,可以看得出来他似乎正在拼命地吞咽着口水……
那种样子,就好像是一只贪吃的野狼,看到了一只鲜嫩的小羊一般。
一直到他听了黄文谷和吕缺牙所说的话语之后……
秦矮子对黄文谷,倒还是挺客气地点了点头……
而对于吕缺牙,他则是沉沉地哼了一声说道:“喂!甚么是玩笑话,甚么是正经话,难道你认为我秦矮子还分不出来吗?”
秦矮子的神情眼色,似乎颇为不善,吕缺牙当然也是个眼眉敏锐的人,因此连忙就弯了弯腰,拱了拱手说道:“不敢不敢,大人圣明……我们原本不知道老图和王跛,竟也是有官方身份的人,因此言语之中,或许有些少作斟酌,还请秦大人有些话别太当真呢……”
在吕缺牙这样的话后,秦矮子只是有点轻蔑地回眼望了坐在那边的老图和王跛子一眼,然后冷冷笑道:“你不要胡乱指了驴子当骏马……官方身份的人,岂是你这么说谁有,谁就有的?”
秦矮子的话说到这里,稍微暂停了一会儿,然后才继续说道:“至于他们两位,是看着他们的为生,接触的人多,听闻的话多,因此请他们来为我办点事儿,如此而已,和官方并没有甚么直接的关系……倒是今儿个本来是他们要来和我见面谈谈的日子,偏偏就在这时,你们两位的言语之中,似乎对目前空中所出现的情况,还有点了解……这岂不是天意冥冥里,有些甚么涵意吗?因此,我秦矮子才会想到要请你们到皇宫里去作作客,可不是对你们有甚么不好的意思,请两位别误会了喔……”
自从秦矮子表明了他“皇家秘探”的身份之后,吕缺牙和黄文谷心里就一直觉得有点忐忑……
等到两人听见了秦矮子,说出了这么一段话之后,才总算有点稍微“安心”地,彼此对望了一眼。
看来,皇室之内,似乎也同样地发现了天象已经有点和以前不一样了……
因此,从秦矮子现在所说的话里,透露出来的讯息,似乎这些秘探们,也非常注意关于这一方面的风吹草动。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
那么也许,一直都几乎等于是“凶神恶煞”意思的“皇家秘探”,这一次,说不定会对他们比较客气一点吧?
也许真的会像眼前这个“秦矮子”所说的那样……
他们真的没有甚么恶意吧?
在正式入门墙之前,“真人界”的半仙之法,是绝对严禁传给世俗之人的……
这是无论哪一门,哪一派都一样的。
因为尚未入门之前,依然还是要熬得过世俗的艰险磨难……然后才有这个资格,来接受“真人界”的半仙之法!
这是每一个“真人界”的宗派,都差不多的规炬。
所以……
这也就是说,虽然眼前的吕缺牙、黄文谷,都已经算是初入选的“待察人”,但其实依然还是和一般的世俗人完全一样,并没有任何的不同。
他们现在并没有特别比一般世俗的人,要更加“强大”到哪里去。
甚至,以目前的情况来说,就算是吕缺牙和黄文谷,两个人同时算起来,是不是能够对付得了这些身手矫健的“皇家秘探”,其中的任何一个人……
这一点恐怕连吕缺牙与黄文谷,自己都知道没有甚么把握。
因此,在这种情况下,又怎么能够不小心一点呢?
以现在这位秦矮子的话里味道听起来……
他会忽然起心,请吕缺牙和黄文谷他们两个人,到“皇宫”所谓的“作客”,应该就是和之前两人所谈论的,那种空中的“异象”有些关系的……
所以,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
也许,秦矮子的话,真的有几分是可信的……
也许真的就是在皇宫里,有一些观空的高人,想请人去皇宫探讨探讨呢!
黄文谷和吕缺牙,虽然两个人都没有另外多说甚么话,但是至此两人都已经彼此明白了对方的身份和所属的宗门……
因此眼神的交换之间,有些感觉也就很自然地流露了出去。
所以,虽然黄文谷和吕缺牙,在这样的情况下,并不适合多说甚么……
然而,两个人心中的那种小心与忌讳,却同样还是彼此都知道得很清楚。
只是,黄文谷和吕缺牙,两人的这种希望能够不需要的担心,显然是……
落空了!
因为,就在这个茶棚里其他人,都一个个地通过查验,然后赶紧离开此地的时候……
忽然间,有个声音,就这么清楚地,从大街的另外一头,沉沉传了过来!
“哇哈哈……秦哥原来你真的来到城里啦?怎么不先告知小弟一声,也好派个八轮车前去迎接秦哥呀?”
听到这么样的一个声音……
不但是吕缺牙和黄文谷,甚至连一直都坐在那儿的娟娟,和似乎很久没反应的老图与王跛子,都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头!
不用说……
这个人的出现,绝对让已经很迷离不可测的情况,变得更加复杂!
对于这个“人还没有到,声音就先到了”的人,秦矮子倒也伸手摩了摩颔下的短髭,以一种少见的,但是更加深沉的热情,哈哈笑道:“霸老弟,你这么说,我可不敢当呢……这里毕竟是你的地盘,我一个小小的‘探翎长’,怎么敢坐你那个‘八门官车’呢?”
那个所谓的“霸弟”,其实身材不但一点也不霸,甚至比“秦矮子”这个“矮子”还要更加“矮”上三分!
瞪视的眼睛,像铜铃一样,又圆又大中,似乎隐隐可以看得到某种光芒……
某种给人感觉非常“凶狠毒辣”的光芒!
“呸呸呸……秦哥你可别再这么说啦……甚么八门官车?以秦哥直达内宫的特殊身份,十二门官车也不看在你的眼里哪……哈哈哈……”
说到后来的笑声中,这个当地的“八门官”,就这样在四个锦袍金丝绣边宫服的护卫拥护下,从茶棚外定了进来……
这个矮个子的“八门官”,一进来,就看到了坐在那边,脸色难堪,实在有点“如坐针毡”的吕缺牙!
然后,这位矮官人,也不知道是为了甚么,就好像忽然间,在屁股上被刺了一刀那般地,立刻就跳了起来,指着吕缺牙的鼻子说道:“娘的皮牙催,你你你……你这家伙怎么会在这里?不是跟你说,从此别让我再看见你的吗?难道真的要把你所有的牙都敲掉?”
他的这么一番话才骂完……
吕缺牙已经在座位上低下了头,心里暗叹中,很无奈地说道:“霸王大人……这个这个,可不是我不想在听到您的声音时赶紧离开呢……而是,这位秦大人,恐怕也由不得小人妄动呀……”
吕缺牙在说着这段话的同时……
那边厢的“霸王大人”,显然是极其痛恨这个吕缺牙,在发现到茶棚里他居然在座时,马上就指挥身后的那四个官袍护卫,如狼似虎地,就把吕缺牙给围了起来……
这一群人的声势,凶悍的模样,与其说是官人,倒不如说是强盗,反而好像还比较更贴切一点……
好在,目前在这里的,似乎还有人比他们更像“强盗”一些!
那四个穿着官服的护卫,才刚把那个吕缺牙给“围”起来……
“嗖嗖”两响!
本来站在茶棚外,正在那边验看着准备离去诸人“良民牌”的两个“皇家秘探”,立刻就好像之前倒纵出来那般地,闪身掠到了茶棚之内!
穿着官服的四个护卫,还没有来得及伸出手抓住坐在那里的吕缺牙,就各自听到身后“呼噜”一声轻响,衣袂带风的“啪啪”声,又轻又脆!
四个官服的护卫,显然也都不是技击的弱者,当他们一听到这种奇怪的声音之后,立刻就知道已经有人用飞纵的身法,从身后接近……
因此,四个官服护卫,立刻就不约而同地,身形微蹲,同时大喝一声,双掌反折而出,居然就好像两根棒子那般地,往后飞击而去!
这四个穿着宫服的护卫,所做出来的反击,真的可以算得上是让人想都想不到……
有谁能够想像,居然会有人能够以这种好似两只手的肩关节处都完全脱臼的怪异方式,来对后面做出如此突然的奇袭?
重新飞纵进茶棚的那两位“皇家秘探”,显然也都同样地想不到!
就在这紧急的刹那问……
两位皇家秘探,同时右手急振!
“汪汪”两声像水吟般的长响……
两弯好像一直在飞旋的蓝色冷光,就在这个时候,从两位“皇家秘探”的袖底闪然迸出!
“当当”“噗”!
一串怪声响起……
然后,“呼啦啦”的闪退声中,又是“蓬蓬蓬”的一阵桌倒椅碎的混乱脆响……
四个穿着官服的护卫,双臂以及背上,都在两位“皇家秘采”的弯刀飞旋下,正正地中了一刀!
只不过,刀体着处,却居然响起了“当当当”的金属响音!
而同样地,那一声“噗”,则是手臂反折时,手掌劈中了飞旋弯刀时的怪异声音。
应该响起“当啷”震音的,反而变成了闷闷的一声“噗”……
双方的这一下硬接,其实应该说,都没有哪一边特别讨了好去。
不过,至少,对那两个皇家秘探来说,总算是把四位护卫,对吕缺牙所做的圈围之势,给完全瓦解了!
本来站在那儿,以为应该是没有甚么问题的秦矮子,看到自己的两个手下,不但先发而袭,而且连兵器都亮出来了,还是被那四个宫服的护卫,给反挫得倒翻了出去……
短髭横生的脸上,已经是微微地变色了。
“断尸功?”秦矮子涩涩的语气里,似乎有那么一点惊奇。
这个时候的两边,无论是那四个练“断尸功”的官服汉子,还是后来主动出手的两位“皇家秘探”,其实现在的模样,都多多少少,有点狼狈。
两边总共六个人,在彼此崩力的推冲中,“哗哩哗啦”地,撞倒了至少五、六张茶桌和十几张木椅……
从秦矮子表明身份之后,就赶紧跑出来的店主,看到这样的情况,也只能够站在那儿直搓着手,“嗯嗯啊啊”地也不知道到底是在咕哝着甚么。
秦矮子在刚才的惊奇之后……
也没有看到他做出怎么样的动作,“呼啦啦”一个闪移……下一眨眼,就已经像是鬼魅般地,到了棚边那踏破了两张椅子,依旧止下住劲地坐到地上的两位探子身边。
稍微伸手将二人扶了起来,秦矮子伸手便将其中一人,手上蓝汪汪的弯刀给拿了过来。
翻过刀面一看……
带着点冷冷蓝光的刀面,竟好像被甚么极为巨大的力量,给硬是“压”出了一对浅浅的掌痕!
而且,压凹之处,已透出了像烧炭那般的黑色!
秦矮子的眼神之中,隐隐地闪过一丝光亮,停了一下才微哼了一声说道:“‘断尸功’,能够练到像这样不但可以硬受刀刃砍劈,甚至还在‘千幻弯月门’的特制钢刀上,留下如此印痕……看来这四位朋友,肯定就是‘死气山’的‘死山四虎’了……”
秦矮子正在这么说着的时候……
个子更矮,心思的灵活程度,当然也估得出现在要怎么反应才是最恰当的“霸王大人”,在那四个护卫被两个秘探的动作,给逼得“噗哩噗啦”,撞翻了一路桌椅的情况下,立刻也和秦矮子那般地,一下子就跳到了这四个同样踉跄坐地的手下面前……
不过,他的反应,就和这时的秦矮子,完全不同了。
这个外号叫“霸王龟”的“八门大人”,毫不犹豫地,就伸出了手,“啪哩啪啦”地便赏了四个护卫一人两个耳光!
八声清脆的拍肉声中,霸王龟的怒叱毫不停留地急喝而出。
“混帐混帐,你们怎么能对两位长官动手哪?你们的胆子未免也太大了吧?”
当秦矮子猜测出这四个官服护卫,应该是叫甚么“死山四虎”的当儿,霸王龟就正在大声叱喝地责骂着四人。
不过,“霸王龟”虽然是在骂着人,但显然,他的心眼注意,一直都是摆在秦矮子那边,丝毫没有放松……
因此,当秦矮子猜测四人身份的话,才刚刚一说完……
“霸王龟”马上就满脸堆笑地,转过了头,对着秦矮子一竖拇指道:“还是秦哥您的眼力高明,这么一下子,就猜出了我这四个孩儿的出处……”
“霸王龟”的话才说到这里,之前那四个坐在地上,被他打了两个耳光的“死山四虎”,忽然每个人都“哇”地一声,吐了个满地鲜血!
霸王龟一下子也有点愣了。
他刚才虽然打得四人“劈哩叭啦”地声音又响又脆……
不过实际上他自己可非常清楚,他的出掌,力道显浮而下沉,要说声势是“叭啦叭啦”地清脆无比,但事实上,根本就不至于造成任何太大的伤害。
怎么这一下,四个人居然就当场“吐血”了?
“霸王龟”还在那边心中怀疑着……
忽然间,之前出手攻击的两个“皇家秘探”之一,就在这时候接回了秦矮子拿去观察的弯月般钢刀,同时也在此刻冷冷地对着“霸王龟”说道:“本人及二弟方才那一刀,虽然他们有‘死气山’著名的‘断尸功’护体,但是我们那一式攻击,已经蕴含了‘半仙真人界’,‘弯月刀宗’秘传的‘勾回元气’,再加上刀体砍切入身的位置,恰在背心督天台支主脉交会处……因此虽然‘断尸功’可以护得住他们的外体,但内脉已伤,勾回连续,加上后来‘霸王大人’你的两个耳光震动……现在他们的内劲,至少已经被震散了七、八成了……”
这位“皇家秘探”的话才一说完……
不但满脸笑容的“霸王龟”,听了之后,脸上的笑容立刻就有点僵住了……
连身后各自吐了一滩鲜血的那四个官服护卫“死山四虎”,也在这个时候,面色同时大变!
震散了七、八成?
这意思岂不是说,就此一下,四人的功力,简直就和被“废了”差不多啦?
死山四虎,这次就算再能隐忍,恐怕也绝对无法再保持低调了……
四人的眼中,那种凶狠的仇恨光芒,终于渐渐地燃炽了起来!
稍微愣怔了一下的“霸王龟”,在沉沉的皱眉中,倒也还维持着一个“官人”该有的节数,至此依然对着说话的那位秘探拱了拱手说道:“千幻弯月?难道三位竟是‘千幻弯月门’中,据闻有缘半窥天道的‘弯月兄弟’?”
说话的那位秘探,至此才跟着拱手回礼,回答的语句,虽然非常客气,不过那种傲然的自信,依旧是这么清楚地呈现着……
“霸王大人太谬赞了……本人正是‘弯月兄弟’中的‘大弯’,我们兄弟只不过是占了身为波斯血统的一点便宜,有这个机会稍微接触了一些‘半仙界’的神诀而已,绝对绝对,是称不上甚么‘半窥’的……”
“霸王龟”听了,额上的皱眉,似乎挤得更加深沉……
“大弯兄弟……”霸王龟的语气里,似乎正在寻找着一丝最后的转圜:“你刚才所说的,如果都是真的话……那么我的这四个手下孩儿,是不是还有机会……能够让他们的功力复元呢?”
那个大弯秘探,同样地沉沉地望了眼前的“霸王龟”一眼……
然后,他就摇了摇头说道:“勾回之散,如风去暖……这,大概是没有甚么机会了……”
听到“弯月兄弟”的老大,说出了这么样的一段话……
死山四虎,四个官服的护卫,可就八只眼睛都红了!
霸王龟的双袖微飘,私下偷偷地,对着后面的死山四虎,做出了“稍安勿躁”的手势。
然后,霸王龟忽然轻轻地提高了语调,好像在对着茶棚外喝道:“陆提调何在?”
霸王龟的话才刚说完,茶棚外,立刻传来了一个沉肃的语音说道:“属下听令……”
这时候的霸王龟还没有说话……
一直就在旁边的龙魔,忽然便注意到了旁边远处,一直都非常安静,没有说甚么话的娟娟,非常轻微地,伸手拉了拉她的阿叔,也就是黄文谷的袖子。
如果不是他现在所站的位置,恰恰可以看得到娟娟的这么一个很隐晦的动作……
说下定连像龙魔这样的注意力,也会下小心地给忽略了过去。
不过,既然他已经注意到了娟娟的这么一个动作……
那么要收到娟娟尽量压低了声音,对着黄文谷所说的话音讯息,那当然也就并不是甚么特别困难的事了。
黄文谷被娟娟这么轻轻一扯,很自然地便稍微地俯低了头……
“阿叔……快想办法脱身吧……这个霸王龟已经起了杀心啦……”
黄文谷听了,只是微微一怔,一下子还搞不清楚,娟娟现在所说的话的意思……
是说现在看起来都是属于官方的两边,马上就要开杀了吗?
黄文谷本来还想要开口追问……
不过紧接着,他这样的念头,就被霸王龟吆喝的指令,给暂时打断了!
“陆提调注意……从现在开始,只要是从茶棚出去的人,一律给我尽全力地搏杀!一个不许存留喘超过三口气!明白吗?”
茶棚里的每一个人,都还在愣愣地发着呆……
“得令!”
棚外的茶座里,那些有点怔然的民众,一下子还转不过来,这样的意思,到底是甚么……
好一会儿,才有些脑筋比较灵活一点的人,终于想到——
从茶棚出去的,一律搏杀?
这……这岂不是……岂不是断了我们赶快离开这里的后路啦?
想到这里,几个反应比较快的人,才骇然而惊!
立刻地,这几个人马上就“唰”地一下,想要夺门而逃……
不过,一切对在场的民众而言,都有点太慢了!
因为,下完命令的霸王龟,也已经展开了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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