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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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幕笼罩苍穹,白雪覆盖大地。天空中的残月已被乌云遮去了大半,草木皆因耐不住严寒而凋零得只剩下枯枝败叶。在这寒冷的深夜,寻常百姓早已闭门熟睡,但南阳王朱灿的长子--朱登的府内却灯火通明,一群人正聚集在内堂,神情严肃,像是在谋议着什么大事。
一位须发花白的老者向端坐在主位上的年轻男子躬身道:“太子殿下,既然事情已得证实,您若不及早采取行动,只怕有朝一日二皇子与您争斗起来,您的处境将会非常不利!”
那年轻男子皮肤白皙,颧骨微高,衣着华丽。此人正是南阳王府的太子朱登。而方才那说话的老者,是他的重要谋士之一,名为严立鸿。
太子听了严立鸿的一番话语,浓眉深锁,一语不发,似乎也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他沉吟半晌后问道:“那依严老先生之见,本王该如何应对此事?”
严立鸿迟疑道:“这个……”话到嘴边,欲言又止,只知抱拳俯首,杵在当地。只稍片刻工夫,却又微抬双眼,瞧着太子,“嘿嘿”笑道:“太子殿下您号称当世之诸葛,想必已然心中雪亮了吧?”
太子瞪了他一眼,冷笑道:“严老先生可真会说话呢!”他大感怫然不悦,暗忖:这老家伙就是老奸巨猾,每次都挖出一大堆问题来,却不予本王解决,深怕解决不周而受责罚,成日拿些溜须拍马的话来应付。也难怪众食客私底下都称他为“老狐狸”!
太子的目光转向另一人,朗声道:“黄公子一向直言敢谏,深得我心!本王虽有一计在心,却也不妨听听你的高见。”
那黄公子踏前一步,躬身说道:“回殿下,关于此事,其实我等私下里已商量出了一则对策。只是......”
“只是什么?”太子追问。
那黄公子“扑通”一声跪下身去。只见他面颊涨红,额上青筋暴出,瞪大双眼道:“黄某恳请殿下赦免小的死罪,小的方敢道出!”
太子眯缝着双眼瞧着黄公子,冷冷地道:“黄公子,你未免有些小题大做了吧?”
黄公子只是跪在当地,却不作答。
太子冷笑一声,喝道:“好!本王应了你,饶你不死便是!”
黄公子“咚咚咚”地叩了三个响头,大声道:“谢太子殿下!”遂起身抱拳,朗声说道:“回殿下,若您能效法隋炀帝,则大事可成矣!”
此话一出,满堂一阵骚动。有人满脸惊异;有人垂首不语;有人则在暗暗点头。
太子朱登更是又惊又怒,一掌拍在身前的红木茶几上,茶几片片粉碎。他暴喝一声:“什么!好你个黄达!竟敢叫本王学那弑君夺位的昏君杨广?你可知该当何罪?”
黄达昂首挺胸,大声说道:“黄某自知死罪!然黄某对殿下一片忠心,可昭日月!殿下乃大智大勇之人,请殿下三思!”他竟敢双目直视太子,毫无畏惧!
太子亦对他怒目而视。许久,才重重地叹一口气,环顾堂下涌动的众位食客,心中思绪飞转,盘算着日后可能发生的每一步。
原来此时正是大隋王朝刚灭不久。
隋朝自隋文帝杨坚从周静帝手中夺下江山,曾盛兴一时。然在隋文帝晚年之时,其次子杨广狼子野心,为夺取帝位,竟丧心病狂地残害了自己的兄长――隋朝太子杨勇,以及自己的生父隋文帝。然杨广篡位成功之后,不思如何安邦定国,却终日与后宫嫔妃淫乐,致使国库空耗,民不聊生。杨广为图一己之乐,加重赋税,鱼肉百姓,终于使得不堪重负的民众纷纷起义,灭掉大隋王朝,而杨广亦死于他人之手。
可叹杨广身为一国之君,却不能明白“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
也许他心中明白得很!只是在金银财帛、动人美色之前,又有几人能把持得住,而不沉沦一生呢?
在灭隋的众多起义军之中,声势较为浩大的有“十八路反王”和“六十四处烟尘”。他们占据一方土地,自立为王,各自为政。而这太子朱登便是“十八路反王”之一的南阳王朱灿的长子。
朱登自幼聪明伶俐,且武功不凡,南阳王对其疼爱有加,欲百年之后传位予他。
不料太子府内的众食客最近刚证实了一件事情:太子并非南阳王所亲生!而是朱灿年少之时,其恩人临终托孤于他的!如此一来,朱登那本以为迟早都是囊中之物的王位就朝不保夕了。尤其在二皇子的虎视眈眈之下。故而黄达才冒死直谏朱登去干那弑父篡位的行径。
太子思索良久,最后缓缓地闭上双眼。堂内众食客皆大气也不敢喘一声,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太子的神色,希望能解读出太子心中所想,哪怕是一丝一毫也好!因为他们心中都很明白:太子的决定将左右他们的一生!不论对错与否,身为臣民者,只能遵从主上的意愿去办事,即便是献出自己的性命也是理所当然。
猛地,太子睁开双眼,目中暴射出异样光芒,沉声说道:“黄公子所言当真大逆不道,论罪当诛!然本王念你一片赤忱,且又有言在先:饶你不死。故你今日说出这番话语,本王权当作没听见罢了。”他顿了顿,又淡淡地道:“父王他年事已高,身体也大不如前了。但本王作为他的皇儿,竟还要他为繁杂的俗务而操劳,岂非未尽孝道?众位说是也不是?”
黄达听罢兴奋异常,第一个大声说道:“自古以来,百行以孝为先!太子体恤大王国事繁重,欲为大王分忧,正是恪尽孝道的最好表现!”
太子的嘴角扬起一抹诡异的笑容。众食客察言观色,纷纷拜倒在地,口呼:“太子孝心,天地可鉴”等等话语。
太子将手一扬,道:“罢了!无须多说废话!你们这般大声,是怕别人听不到么!

所有人立刻住了嘴。整个大堂顿时变得死一般的沉静。然在这寂静之中,竟有一个极细小的声音自上方发出。
“是谁?!”太子和一名食客同时暴喝一声。那食客话音未落,身形已动了起来,朝窗外射了出去。
在漆黑的夜色中,一黑衣人正以极快的速度向外掠去。借助暗淡的月光,依稀可辨是一个女子身形。
太子府的内堂有三丈余高,这女子竟能在众人毫不察觉的情况下飞身上房,窃听机密!她能避得过太子及众食客的耳目已是十分难得,此时端看她撤离的轻身功夫,已知她是江湖上的好手!
这女子是什么时候飞到屋顶上的?太子和众人的谈话她听到多少?她是什么人?到太子府来所为何事?有什么图谋?
这些疑团都围绕在太子等人的心中,但此时却不是想这些问题的时候!除了方才第一个射出窗外的食客,已有不少人追了出去。太子自重身份,虽奔出堂外却止住了脚步。
太子府内的弓箭手闻声也赶了过来,对着那黑影一阵乱射,但以这些寻常弓箭手的臂力,是绝对射不到这么远的距离的。
太子一把从侍卫手中夺过弓箭,拉弓如满月,对准那渐渐远去的身影,“嗖”的一声,箭如飞虹般射了出去。
那女子一声惨呼,左肩被箭横穿而过,脚下步子眼看就缓了下来。
众食客的轻身功夫均稍逊那女子一筹。原本那女子可抛下他们而顺利脱逃,却因中箭而形势逆转。奔在最前的食客眼看已赶至那女子三步之距,怎料那女子却拼上最后一口真气将速度提至极限,掠至墙角,飞身上墙,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众人当然不会轻易放过她,亦纷纷掠上墙去追踪她的下落。
内堂外只剩下太子和些许武功不济的食客伫立在寒风中等待。他们内心焦急,可想而知。
约摸过了一顿饭的工夫,众食客一个个灰头土脸的回来了。
太子冷眼一扫,面无表情地问道:“人呢?”
回来的人数目不少,却没有一个人回答。
太子怒喝道:“连个娘们儿都逮不住,我养你们这群饭桶有何用!”
朱登原也不失为一个礼贤下士之人,可如今在短短的一个时辰之内发生了太多变故,才使得他变得暴躁起来。他瞪着眼前的众食客,心中叹道:“人都跑了,就算杀了这帮废物也无半点用处。”遂强行压制心中的怒火,摆了摆手,冷冰冰地道:“罢了。”
那方才追逐刺客始终奔在最前端的大汗却不去管太子爷正在气头上,愣愣地说道:“殿下,班某知您现在心情不好,但我却有话想要说。”
“你说。”太子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班姓男子道:“我虽没能和那女人交手,但在追击的过程中,凭那女人的身法,我可以肯定她是个厉害人物!她为什么会到这儿来,我是不知道了。但我想这种深夜造访的人绝对来者不善呀!如果她把我们刚才商量的事情说了出去,那可不得了哇!”
太子连正眼也没瞧他一眼,只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闭上双眼,缓缓说道:“不用你说本王也明白!”
黄达接上话头道:“所以我等应立刻行动!”
太子倏地睁开双眼,盯着他道:“你是说……”
“黄公子的意思是:那刺客若是大王派来的人,则殿下与我等皆性命堪忧!即便不是,若她到大王面前将事情抖出来,结果也是一样的!但她刚才中了殿下您一箭,拼着最后一口真气才能侥幸逃出生天。我们何不先发制人,否则只怕为时已晚矣!”说话之人乃是太子麾下另一重要食客崔先生。
太子的目光变得异常复杂。他剑眉紧锁,双唇紧闭,脸颊涨得像火烧一般红。沉吟半晌后,他环视众人一轮,一个字一个字地问道:“诸位意下如何?”
严立鸿不急不徐地道:“崔先生的话有几分道理。”
朱登将心一横,大喝一声:“好!不成功,便成仁!”他顿了顿,又大声说道:“我等今夜举事,诸位与本王出生入死,事成之后,本王定不会亏待大家!只是……”他将目光移到那群弓箭手的身上。
那三十人是弓箭手,却不是白痴。太子与众食客的对话,他们虽不能完全明白,但也清楚事情绝不简单。此时太子殿下凌厉的目光扫向他们,他们还不都齐刷刷地拜倒在地,口呼:“我等誓死效忠殿下!”
站在最末的一名弓箭手反应稍微慢了些,尚未来得及跪下,已被太子以“甩手箭”手法掷出的竹箭一箭穿喉,当场毙命。倒下去良久,血仍自喉头汩汩流出,死状甚为惨烈。
太子冷冷地道:“此人鬼鬼祟祟的,想必是二皇弟派来的奸细!”
其实那人哪里是什么奸细!只不过是太子杀鸡儆猴,暗示在场众位,若有人胆敢背叛他者,下场定与此人相同,甚至比他更惨!
太子手中握有两万重兵。为免打草惊蛇,他们只是连夜秘密知会各路将领,若收到信号,一批冲进城内支援,另一批则留守城外抵挡关外南阳王的五万大军。若是没有动静,则在原地待命。
此时天刚曚曚亮,南阳王在睡梦中怎么也料不到爱子会对自己下此毒手。太子轻而易举地控制了南阳王,而二皇子亦死于崔先生之手。事情进行得很顺利,根本无须动用那两万兵马。
朱登篡位成功后,对南阳王的旧部实行威逼利诱的政策。不服从他的将臣全部处以“株连九族”的极刑,直至所有人都臣服于他。对外,他则谎称自己的父王死于唐王李渊之手,而其弟则是久病缠身,不治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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