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露出破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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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黄远对杨佺的声音熟悉之外,别人都不知道这说话之人是谁。不过听这人说话的口气,必然也是龙门帮中举足轻重的首脑人物。所有人都屏气静声,扭头往外看去。
杨佺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众人视野中。
他仍旧是一袭朴素的蓝布衣袍,空着两手,不带兵器,步履稳重,身后也无随从。虽只是简单的衣着,而且孤身一人,却仍然气度非凡,威风八面。杨佺一出现,就仿似浑身散发着炫目的光芒般,将众人的视线都吸引过去了。
杨佺平常虽然深居简出,不好出风头,但在蒲州城内却也偶尔露一露面。不少蒲州本地的武林人物认得这龙门帮首席大长老,见他出现,忙站起身来,表示敬意。杨佺在易州一战,挫败契丹人锐气,大扬中原武林微风,中原武林无不对其心生景仰之情。蒲州的武林人士更是引以为傲,盖因杨佺所在龙门帮的根基在此。
有人带头站起,其他人不论识与不识,也都知道这人非同小可,不敢再稳坐,跟着起身。
杨佺老远就冲着上首一席的上官云道:“上官先生,杨某不请自来,要做一个不速之客,还望上官先生不要见怪。”
“杨某”两字一出,那些不认识杨佺的人也已想到他的身份,有些年纪不大的如看到了自己的偶像般,兴奋不已,激动得两眼放光,脸都涨红了。
赵匡胤听到旁边的上官霞也用激动的口气低声道:“原来他就是杨大侠,难怪!”
难怪什么,她却没有说。
那边上官云连忙离席而出,连连拱手:“杨长老能来,实在令小弟受宠若惊啊,请!”
上官云要引杨佺往上首那一席上入座。杨佺看了仍安坐在那的黄远一眼,却不打招呼,向上官云问道:“听说今日刚来蒲州的陆啸云和赵匡胤两位壮士也被上官先生请来赴宴,可否先为我引见一下。”
这话惹得众人心头大起疑云,这两人名不见经传,却是什么人物,为何不论是黄远,上官云还是杨佺都如此重视两人?
赵匡胤心里头咯噔一下,十分紧张,杨佺要见自己二人,难道察觉了什么破绽?若是为了别的事,自己又该如何应对?
上官云引着杨佺走近这一桌,给他引见了罗维钧和赵匡胤二人。罗维钧还好,以前没见过杨佺,也不怕被看出什么,抱拳一礼,放粗了嗓子道:“杨大侠之名如雷贯耳,在下兄弟那是久仰了。今日能得一见,幸何如之!”
赵匡胤却怕杨佺听出自己的声音。他在易州时在杨佺面前不知道多少次侃侃而谈,若说杨佺这种武学修为如此精深之人会忘记别人的声音,任谁也不会相信。因此他不敢开口,只是很郑重的抱拳躬身,配合着罗维钧的话以示敬意。
杨佺指着两人身侧的一个空座道:“我就坐这吧,跟这两位壮……
士好好畅谈一下。”
上官云还要邀他坐到上首那席去,杨佺只是不肯。别人也不好勉强,只得顺从他的意思,让他在这桌坐下。
看杨佺已经入座,别人也都在原位坐下,但是谁也不肯轻易说话了。刚才杨佺进来,对高踞上首那一席的黄远视而不见,这两人,一个龙门帮副帮主,一个龙门帮大长老,互相之间的气氛似乎有些不对。在座的都是武林中有些名头的人物,武功或许不怎么样,这人情世故倒是精通,察言观色的本事也都不差,自然对两人间的不对劲有所察觉。
更何况杨佺在楼下说的那句话也颇可玩味。因此大家都不肯说话,倒要看看还有什么下文。
杨佺举起酒杯,喝了一口,眼睛看着别处,朗声道:“刚才我在楼下就听到上官先生宣布上官家和本帮合作之事。黄副帮主,此事到底是如何议定的,为何我从未听闻此事?”
他说从未听闻却也未必,只是这件事是帮主刘道龙和副帮主黄远两人跟上官家商议,没有询问过他这个大长老的意见罢了。
此时谁都看出杨佺和黄远之间确实有问题了,不然为何杨佺不但不肯跟黄远同坐一桌,连说话时都不转头看他一眼,要将眼睛看向别处?一些不知情的人,已在腹诽杨佺太过倨傲了,以大长老的身份,对此对待本帮副帮主,实有倚老卖老的嫌疑。不过那些多少听闻了龙门帮内部派系争斗消息的人,却从中确证了自己听到的一些传闻,感觉到龙门帮内部局势已是一触即发了。
“杨长老,本帮与上官家合作,是对双方有利的事情。刘帮主跟我合计了一下,觉得这个提议不错,就议定了此事。似乎这点事情,有帮主做主也就够了,也不必再向杨长老禀报了吧?”一直沉默的黄远终于开口说话。
“若和别家合作,自然帮主一言可决,杨某也不敢多问。但是上官家却是不同。”杨佺肃容道。
“上官家有何不同?”黄远反问。
杨佺终于转过头来,看着黄远道:“莫非黄副帮主忘了我们龙门帮的祖训?我记得在你担任帮主之前,帮中的长老们都跟你提过吧?”
黄远在杨佺的注视下微微一笑,从容不迫道:“杨长老,世道早已变了。昔日之敌,今日未尝不能化敌为友;昔日之友,明日却成敌手也是常有之事。杨长老所说的祖训,都已经是两百年前的事情,两百年沧海桑田啊。难道我们今日行事,还要食古不化,抱住老祖宗的条条框框,不肯作一点改变?须知这世间并无常法,不外乎一个变字。不期修古,不法常可,世异则事异,事异则备变。”
“原来如此,杨某受教了!”杨佺也不跟黄远在这众人面前再争辩下去,忽然岔开话题道:“让我去洛阳的提议,大概也是黄副帮主提出来……
的吧?”
黄远坦然点头承认:“不错,本帮洛阳分舵如今名存实亡,皆因有丐帮钟勉在洛阳,此人风头之劲,完全盖过了本帮分舵。此事唯有杨长老才可解决,因此我就提议请杨长老出马了。还望杨长老不辞辛劳,走这一趟。”

赵匡胤和罗维钧对视一眼,心中同时想道:这黄远还真想到这一招了。
“既然是本帮大事,杨某自然要去走这一趟。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些事情需要先处理一下。今日在此多有不便,黄副帮主,明日我再去拜访你吧。”杨佺应承了此事。
赵匡胤又听得暗自担心起来,若以武学修为来说,在他感觉中,钟勉只怕还在杨佺之上。杨佺真要去洛阳对付钟勉,怕要凶多吉少;而钟勉要是惹出杨佺的兄长杨信,却又是一场祸事。杨佺和钟勉两人,赵匡胤心中都当成长辈一般敬仰,实在不愿两人有所损伤。
杨佺和黄远都没有再说话,别人见他们停止争辩,没有下文了,也稍稍转移了注意力,开始各自谈论起来。
杨佺转过头来,打量了一下旁边的赵匡胤,又看着赵匡胤那一侧的罗维钧,问道:“听说陆壮士有意去麟州?”
罗维钧一脸凝重道:“不错,麟州之局势,实令人不忍旁观啊。”
“那你是准备孤身前去?”杨佺又问道。
“是啊,我陆啸云现在也只有这一身武功,一杆长戟了,这就是我的全部家当。”罗维钧长叹一声道。
“那不是很危险?”罗维钧那边的上官霞一直在静听两人对答,这时忽然插嘴道。
“打仗的事,哪有不危险的?”罗维钧朝上官霞淡淡一笑,“陆某人早已将生死成败置之度外,只是想能到麟州一行,也不枉了我这一身武功,胸中韬略罢了。”
上官霞双眼放光,看着罗维钧,随后视线偏移又落到赵匡胤身上,问道:“赵兄不跟着陆兄一道去么?”
赵匡胤有杨佺在旁,哪敢开口说话,只得微微摇头。
罗维钧知道赵匡胤的顾忌,忙代他答道:“我这位兄弟,如今无心军事,却向往起江湖来了。人各有志,我也不好勉强,看来是要在这里分道扬镳了。”
“麟州是我杨佺出生之地啊!”杨佺忽然感叹起来,“陆兄弟,你若是真要去麟州,就在蒲州多羁留几日,待我此间事了,随你一道去。能与党项人一战,杨某也颇为期待啊!”
“多谢杨大侠相助!”罗维钧脸上显出惊喜。
赵匡胤也用崇敬的眼光看着杨佺,眼前似乎又看到了杨佺在易州决战麻答的情景。
“倒是这位赵兄弟,江湖险恶,只怕也不在沙场之下啊。赵兄弟真的决意要闯荡江湖了?”杨佺又问起赵匡胤之事。
赵匡胤一脸为难,右手捏着酒杯,轻轻用手指转动着,眼睛盯着手里的酒杯,犹豫不决,不敢说话,最终只……
得点点头。
“你这人怎么今天不会说话了?”上官云疑惑地看着赵匡胤,“昨天你在鹳鹊楼评人家的诗作时,不是侃侃而谈,能说会道得很么?”
赵匡胤装作低头喝酒,听到这话,被酒水呛到,咳了两声,摇摇头。
这举止确实有些奇怪,杨佺看向他的眼中已经流露出一丝疑惑。罗维钧见状,手掌轻抚着赵匡胤的后背,解释道:“我这位兄弟半月前曾受重伤,至今仍是内伤未愈。本来已经不碍事了,今日又妄动真气,一不留神用岔了气,现在却是不方便说话了。”
罗维钧顿了一顿,又对赵匡胤道:“你不能喝酒就别喝。有那么馋么?”
“原来如此。”杨佺笑道,“赵兄弟既然身上有伤,是不该喝酒。”
杨佺这话,倒让赵匡胤想起易州时,杨佺受伤,曹若梅几次劝他不要喝酒,他却不听,他兄长杨信一句话就令他立刻放下酒杯的情景来,差点忍不住要笑起来。
罗维钧和杨佺议论起麟州局势来,上官霞似乎忘了自己主人的身份,也不招呼席上其他宾客,只是静听两人谈论,偶尔插一两句话。赵匡胤听着,常忍不住想要插嘴,偏又怕杨佺听出自己口音,不敢开口,忍得万分痛苦。
杨佺确实是麟州人,他们杨家,在麟州也有些实力,而其中最出类拔萃的,当然要数其兄长杨信。杨佺对麟州的局势很是关心,说起来比最近为了这个假身份才临时收集相关情报的罗维钧熟悉多了。好几次罗维钧都差点露出马脚,幸亏他一旦遇到自己不清楚的,就静听杨佺分说,不敢想当然地乱说,才没有露馅。要不然被人听出一个志在驱逐外族,恢复麟州的将领,对麟州局势却只是一知半解,恐怕不免要令人生疑了。
小半个时辰后,杨佺忽然止住话头:“今日与陆兄弟畅谈,杨某深感痛快。这几日杨某另外有些杂务,怕是不能多跟陆兄弟相叙了。还请陆兄弟耐心在蒲州多留几日,待杨某此间事了,一道北上。”
罗维钧连道无妨。杨佺已经站起身来,向上首那席的上官云道:“多谢上官先生款待,杨某这个不速之客,要先告辞了!”
见杨佺站起,谁也不敢再大模大样坐着,也纷纷站了起来。
上官云自是一番客套话,杨佺也没细听,他的目光忽然停在站起来的罗维钧和赵匡胤两人身上,上下打量了一下,露出颇可玩味的神情,继而笑道:“杨某与陆兄弟和赵兄弟两人谈得甚为投契。两位,不如跟我一道走走?”
赵匡胤见杨佺的目光中有些自己看不透的意思,不知道是否被看出了什么破绽。但是杨佺这样的当众邀请,实令人无法拒绝,只得和罗维钧随着杨佺一道离席,向主人上官云和上官霞告辞后,下了酒楼。
走出东风楼,杨佺稍稍领先,罗维钧和赵匡胤两人并肩跟在身后,一道在蒲州城内的街道上往南走去。罗维钧和赵匡胤知道杨佺这种高手,背后虽无眼睛,但两人若是要做什么小动作,交换一下眼神手势,只怕都瞒不过杨佺的灵觉,更别说低声交谈了。因此两人干脆老老实实跟在杨佺身后,只是心中狐疑,这杨佺让自己二人出来干什么?难道真被发现什么破绽了。
走了一段路,杨佺终于开口:“我刚才一直在想,该如何对付你们这两个胆大包天的小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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