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没有最狠毒,只有更狠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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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老爷,不好了!”阿布都热巴克乡长正兴高采烈享用着丰盛的午饭—-马奶和烤羊羔,就看到自己的管家一边气喘吁吁,一边大喊着跑了进来。
“慌什么,塔伯克,”阿布都热巴克满脸的不快,慢悠悠地问道,“司义提那个穷鬼的租子那么快就收好了?难道有什么意外?这阿瓦提乡方圆百里可都是我的天下……”
“不,不是司义提,”塔伯克管家总算把一口气缓了过来,他掩饰不住脸上的惊慌,“是,是城里下来的军政工作组,他们把告示贴到了各保各甲。您看,这里,我偷偷揭了两张。”
“军政工作组?那是什么玩意?”阿布都热巴克自言自语,顺手把塔伯克管家递上的大白告示接了过来。第一张抬头就是用维吾尔、汉、哈萨克、俄罗斯四种文字写的大字《关于南疆各地成立军政委员会的指示》,内容很简单:鉴于南疆残存的土匪力量还大批存在,社会秩序比较混乱,为了切实保障各族人民的生命财产安全,即日起,库尔勒、喀什、阿克苏、和田、若羌、哈密和吐鲁番成立军政委员会,负责领导和完善各级政府机构,统筹安排军事和工农业生产任务。1、所有的私人武装和其他未经南疆剿匪司令部登记许可的武装力量均属非法,限于五日内上缴所有武器,等待整编;2、各镇、各乡按当地人口比例1:1000由军政工作组领导成立乡镇军政指挥所,组成原则是南疆剿匪司令部任命1/3,地方人士经民众选举后产生1/3,原机关人员经审查后推选1/3……
“看起来换汤不换药嘛,舅姥爷在吐鲁番不是还当上了新编的农垦守备营营长,”告示还没看完,阿布都热巴克放下了大半个心,哼哼,民众选举?还是机关人员?本乡有几个泥腿子不是种老爷我的地,交老爷我的租,怎么看自己也是当然的人选啊。不管是哪朝哪代,只要老爷的地在,这阿瓦提乡就永远是我们世代相传的天下!
“老爷,下面有小字注明了各地的农垦守备营需要经重新审查才会被接受……”塔伯克管家不得不打断一下开始自我陶醉的乡长,不,前乡长,小声地提醒着,“而且所有镇长、乡长、保长和甲长都需要在乡镇军政指挥所成立后重新产生。还有,还有,那第二张更是厉害……”
第二张?阿布都热巴克前乡长的好心情丧失殆尽,耐着性子翻出第二张。刚看了几行字,“哇”的一声,他一口鲜血吐在了告示上,当即就晕了过去。
“老爷,老爷,你醒醒啊,我们还要想办法应付呢……”塔伯克管家双膝一软,哭着扑了上去,“您,您可不能有事啊……”
在管家忠心的摇晃下,前乡长幽幽吐了一口气,勉强挣扎开眼睛,断断续续地说道:“这,这也太狠毒了……”
第二张告示的措辞很客气,仅仅是现有人口和财产的登记而已。告示特别强调凡拥有土地100亩以上或牲畜500头以上的家庭(其实就是巴依老爷们),必须列出土地出租或牲畜放养的清单和雇佣的长工名单。如不如实登记,则登记数字之外的财产一律视作非法藏匿,按现行金融罪查处——财产没收,主犯量刑为3年以上徒刑直至死刑为止。
当然,如实登记也是不会有好果子的。军政工作组将派人审核过去50年内长工们的交租和工钱,只要超过标准(这个标准是什么?废话,当然是政府的标准。至于具体多少嘛,反正按照军政工作组派出前接到的指示,所有巴依对长工的收租都是超标的多收,工钱都是超标的少付),那超标的部分就要从现有的财产中酌情补偿给长工——-当然,不是很多,一般也就每家每户随便赔个几亩地或者十几二十头牲畜而已。

这就是“驴车革新”中解决土地和基层政权问题的第一招——-釜底抽薪。
如果哪家的巴依想反抗,很好,你得有武装吧,武装就要有枪吧,那么请先阅读以下条例:1、私藏枪支者,杀;2、知情不报者,杀;3、同流合污者,杀!
根据这“三杀”条例具体执行的样本统计结果,基本上99%的样本分布在5条枪左右。也就是99%图谋不轨的巴依们在拥有5条枪的可信区间内就被广大热情高涨的革命群众举报,然后就像蚂蚁一样被随手捏死了。
如果巴依们认命了,那长工们有了土地和牲畜,还会选举这些前老爷们上台?乡镇军政指挥所的选举规范可写清楚了,候选人不分种族,不分出身,不分贵贱,不分信仰,不分政党……也就是长工们自己都可以参选。此外,任何加入乡镇军政指挥所的地方人士或机关人员,如有被查实的作奸犯科行为,也要被一律取消资格。
阿布都热巴克老爷更没想到的是,这个世界上没有最狠毒,只有更狠毒。那就是接踵而来的“驴车革新”中解决土地和基层政权问题的第二招——-逼良为娼。
如果巴依老爷的财产在厘清长工问题后还达到土地50亩以上或牲畜200头以上,则必须用一半的财产参加华奥托木尔集团的“爱我家园之万家工厂计划”,华奥托木尔集团将按照参与财产的估价发给等面值的工厂股票或债券。这个计划的实际执行不仅是巴依老爷们的财产又变相缩水了一圈,而且是名目张胆的“空手套白狼”行为,剥削了这些巴依们几百年来积累的财富在各乡各镇去建立遍地开花的小型工厂。
总而言之,经过这么七鼓捣八折腾,巴依们的财产也就七七八八了,彻底结束了他们世代以来在农村的统治地位。唯一小小的问题是,参加军政工作组的青年学生们革命热情高涨,忠实地执行了存在问题要发现问题,没有问题要创造问题的工作精神。他们很快发现,巴依们非常阴险奸诈强硬,表面上笑脸合作,私下里伪造账册,转移财产,还非法囤积武器……凡此种种罪行,非用最残酷拷打,决不肯供招出来,必须要用软硬兼施的办法,去不断的严刑审问,找出线索,跟踪追问。
当然,总有些不冷静的小同志,偶尔采用了一些违反纪律的错误手段,比如吊打、烙刑、灌辣椒水、压杠子、坐老虎凳等等,于是,巴依的同伙们也滚雪球般的越查越多,成百上千的敌对份子就是这么一供十、十供百“查”出来的。
而后遗症就是———1932年冬天,和田、若羌、哈密三地的部分巴依们勾结当地旧官僚,悍然发起了分裂新疆的反革命暴动,从而破坏了南疆和谐的大好形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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