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2旅1团的团指挥所里，欧鸿华团长从望远镜里亲眼目睹了突击连的冲锋在城下受阻，狠狠地一拳砸在身前的土坡上。
“给我要旅部电话，让军里再炮击西城10分钟！”他眼里满是血丝，大声地叫道。
通信连还在紧张地联系旅部指挥所，另一条电话线路的铃声发疯似的响了起来。
“团长，一营电话！”话务员大声地报告着。
欧鸿华大步走了过去，一把抢过话筒：“一营吗？我已经让上面再炮火覆盖西城这一段……碉堡太过坚固，需要战防炮连支援？……好，好，你让突击连就近先隐蔽一下，等军里炮兵团的射击结束，立即组织攻击！”
李一坚趴在弹坑里，脸上、手上、衣服上，沾满了火药味和尘沙，整个人都似乎被硝烟给熏黑了。
他努力睁大了眼睛，团迫击炮连和三个营里装备的迫击炮大概都调了上来，正接着榴弹炮的尾音，继续一遍遍地犁着前面的暗堡和枪眼。团里所有的重机枪猛烈地嘶叫着，应和着迫击炮弹连绵不绝的爆炸声。
遮天蔽地的黑烟和尘土迷住了城墙的缺口，敌人的碉堡虽然暂时看不见，但时不时射到边上的子弹提醒着他，对方的工事还依然没有被完全摧毁。
他焦急地看了看后方，战防炮连的高光友连长满头大汗，亲自带领士兵们推动着两门近400公斤的1926式37毫米战防炮，借着地形一步步地向前挪近。
近些，再近些……从战前的演练来看，这些火炮要在300米左右的直射距离，才能对坚固工事形成有效打击。
李一坚的手心攒出了汗水，连续的炮击轰炸让敌人还没有发觉战防炮的推进，可一旦浓烟散去，300米的距离也将在敌军所有轻重火器的有效射程之内。
欧鸿华毫无疑问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不仅命令团里下属的所有轻重机枪和迫击炮对西城进行不间断的射击，还呼叫了旅里直属的野炮连再次加强了火力支援。
不知不觉太阳已经消失在群山之中，夜空下的多伦在猛烈的炮火攻击下就好像快被吞没了一样。
李一坚奋力向跑进的工兵们挥了挥手，试图给他们指出城墙的方向，只是漫天火光下，硝烟中的能见度依然很低，也估不准是否能有所帮助。
离他几十步外，一名炮兵观察员终于找到了一个小土坡，他挥动了手里的白旗在空中来回猛摆，指挥工兵们过来就地构筑临时工事。
李一坚稍稍松了一口气，赶紧给全连的火力组打了打手势，让他们全力掩护战防炮组的动作。成捆的手榴弹扔了过去，一串串子弹对准敌堡射孔猛泻过去，打得砖石结构的工事上嗤嗤作响。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大碉堡最上层的敌军终于注意到眼皮下正在架设炮位的战防炮，几个射孔向土坡方向集中喷射出猛烈的火舌，四五名工兵当场中弹倒地。
在敌人的垂死挣扎中，猛烈的弹雨也压得战防炮组的战士抬不起头来。李一坚顿时急了，他跳出弹坑，跃进到最近的一个机枪组，挺身抓起了机枪的两脚架就放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看什么看？！赶紧给老子把上面的火力点封住！”他一把推开了抢上前来的一名战士，对着不知所措的射手命令道。
近十二公斤的德加廖夫机枪在他的肩上剧烈地抖动着，向着碉堡上部的射击孔猛烈开火。邻近的几个机枪手一看连长杀红了眼，不要命般地把机枪端了起来，在副射手的协助下，对着敌人的火力扫射了过去。
子弹割草似地飞来，一连的机枪手在几乎没有隐蔽的对射下立刻扑倒了几个，李一坚的右肋和大腿嗖地一热，随后就是钻心的疼痛。
他知道自己已经挂彩，想再坚持一下，双腿却不由自主地失去了气力，单膝跪在了地上。
“连长……”
他仿佛听见了边上惊惶的叫声，勉力挤出了个微笑：“我没事，大家不要管我，赶紧打开突破口，冲进城内！”
“目标敌碉堡，预备——放！”
高光友的破锣嗓门在空气中回荡，在这一刻听上去是如此的悦耳。
炮弹进膛，炮闩关闭，大家习惯性地堵住耳朵张嘴。
“轰”、“轰”、“轰”……
随着不断的巨响，前方腾起了粗大的硝烟，刚才还猖狂射击的敌军机枪突然哑了下去。
鉴于前番的炮火覆盖屡次未能奏效，战防炮连推上来的两门炮一口气各打了50余发炮弹。急促射击１０分钟后，炮管变成红色，跟着由红变白，变透明。谁都没见过这阵势，高光友吓得不敢再乱发命令，不得不等待炮管冷却下来。
轰炸后留下的浓烟象淡淡的云渐渐散去，城墙缺口下面崩坍下来的砖石铺成了一个斜坡。一旁的大碉堡千疮百孔，黑乎乎的残壁上到处是残肢碎肉。而城墙脚下的一列暗堡就像被掀开了盖子的汽锅，炸得面部全非。
天地黑蒙蒙地，根本不知是几点几分。
李一坚的伤口刚刚趁着炮击得当口让连部医官随便包扎起来，他一见敌军城墙口的防御体系已基本完蛋，一下子就跳了起来，大声喊叫："兄弟们，跟我登城呀！"
话音没落，他扭转身，端起冲锋枪就往城墙缺口上冲去。
突击连剩下七八十名战斗人员如猛虎下山一般，跟在他身后嗷嗷叫着直奔缺口就冲了过去。
一见西北角的城墙已被打开，1团也发起了全线冲锋，一营和二营跟随着突击连一鼓作气冲进了城内。
李一坚率领部队越过缺口，直接攻入了主街。
他一面大把大把地揩着额角上的汗，一面大声发布命令：“冲，冲！快向纵深发展！”“去，去！快占领友邻街道……”
突然，两侧街道的杂物堆中伸出了一排排枪口，一股股猛烈的火舌瞬间交叉封锁了主街的一切空间。
李一坚高拔的身影更是立刻被两梭子弹扫过，他瞪大的眼睛无助地望着幽深的夜空，庞大的身躯慢慢地倒在了地上……
惨烈的多伦攻坚，只不过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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