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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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扶摇满月以后,黑红的小脸儿上曝起一层细碎的皮屑,用清水洗过之后消失,但第二天一早就又一次出现。全家便戏称他为“皮儿先生”。等过了百岁儿之后,皮儿先生的小脸才渐渐没有了那层皮儿,一双圆眼睛黑亮黑亮,团团的脸儿,小小的嘴儿,透着一股灵气。梦媛更是爱若掌上明珠,精心呵护。不过,梦媛的奶水不好,大大的**却没有太多的乳汁,都是一些“稀汤薄水”,宋扶摇老是哼哼唧唧的想吃奶儿可就是吃不饱。奶水不好,导致他的消化不良,常常拉出一团团暗绿褐色的不成形的稀便。一天要拉好几次。梦媛常常是用一只手拎起扶摇的一双小脚,用卫生纸擦去**上粘粘的一层。
到了一周半的时候,梦媛找来村里的一个兄弟,叫他用他的小驴车拉着她们娘儿俩回家一趟。那兄弟痛快地答应了。吃过早饭,小驴车就哒哒哒,哒哒哒地上路了,宋来骑自行车在后面跟着。路远、天冷。梦媛怕扶摇冻坏了,就用小被儿把他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小脸儿,然后娘儿俩又盖上了一条棉被。去时没事儿。回来的时候,梦媛把孩子裹得更严实了。一路上小驴哒哒哒地跑,小驴车一个劲儿有节奏地轻轻颠簸。梦媛不时地看看小扶摇的脸儿是否被盖住,用细长的手指拨开将要盖住嘴的被角。等到了家一下驴车掀开小被儿,宋扶摇“哇”地一声大哭起来。梦媛一看,马上心疼地掉下泪来:原来是宋扶摇被厚厚的棉被裹得太紧呼吸不畅,小脸儿早已憋得通红。
“儿子不哭不哭!都是妈妈不好妈妈不好……!”梦媛边哭边说。一会儿,儿子停止了哭泣,脸色也渐渐转为淡淡的白里透红,才用手背擦一下眼睛,破涕为笑了。
深秋时节,天气一天比一天凉。宋扶摇一大早就脸色通红,昏昏思睡,这和他一贯早醒的习性大不一样。早饭是他平常最喜欢吃的大米粥和煮鸡蛋,可今天他一口也没吃。宋来嘱咐梦媛一会儿带孩子去村医那儿看看孩子到底是啥毛病,然后打电话给他就匆忙上班了。梦媛吃不下饭放下筷子,伸手一摸扶摇的额头,不由得唉呀一声:孩子额头发烫,烧得更厉害了!梦媛找来一条毛巾用温热的清水浸过,拧干,放在扶摇的额头说:“儿子,妈妈收拾一下这就抱你去看医生啊!”扶摇双眼闭合没有回应。忽然扶摇的嘴唇发青牙关紧咬眼皮上翻,浑身抽搐起来。唉呀,这可咋办呢!她急得泪都下来了,一把抱起宋扶摇就向不远的村医家跑去。
这户村医是一个和宋来同辈份的弟媳,约有二十七八岁年纪。她在婚前就在医院做过护士,她父亲也是一名老中医。她从小就蛮有兴趣的看父亲给人打针、输液,耳濡目染。后来考上了卫校,学过系统的医学知识。后来自结婚至今一直在干个体。
当梦媛急匆匆地把抽搐的扶摇抱到她的诊所来时,她正在给屋子一角的盆花浇水,见梦媛母子进来,马上停手迎了过来。
“她婶儿,快看看孩子咋的了?”
“我看看……”村医摸摸扶摇的额头,翻翻他的眼睛,看看他的舌根说,“哦……是发高烧导致的抽风!我给他扎一针吧!”说着从放在房间一角的桌子上拿过一个精致的小盒,打开,里面全是长长短短的银针。她取出一根,用左手抓起扶摇的右手,拉起中指,在指甲缝一扎——
梦媛侧过了脸,把眼睛闭上了,但她的眼皮还在神经质的跳动。
“哇……!”宋扶摇大哭一声,一下子醒了过来。
“现在孩子发高烧,我给他打打针,烧退了就没事儿了!”
“嗯!”梦媛点点头。
三天过去了,宋扶摇的体温还是在38、9度降不下来。村医建议还是带孩子去医院检查检查以免耽误了。宋来开着自己的手扶拖拉机拉着宋扶摇母子俩到了滦州县医院。先在门诊一检查,医生说赶紧住院吧,孩子得的是小儿肺炎!先去办住院手续吧,交500元押金。宋来说好吧,就拿着医生开的单子去交费窗**了押金,然后按医生安排的房间住了下来。
一切安顿停当,护士们开始按照医生开出的药品给扶摇输液了。扶摇太小,胳膊腿儿上的血管儿不好找,只好从头部扎了。
护士熟练的用酒精棉球擦净扶摇的额头一角,然后拿起针头一针扎下。
鲜血一下子顺输液管涌入,又随着透明的药液回到体内。梦媛不敢多看儿子头部的针头,强忍住汪在眼眶里的泪水。针头扎在扶摇的头上就象是扎在了梦媛的心里。可以的话,她宁肯替儿子挨上那一针。
输过液,儿子安静了许多。晚上,宋来和梦媛分别侧躺在病床的两边,将扶摇夹在中间,这样就不至于使扶摇掉到地上。后半夜了,看着扶摇安静的睡了,小脸微红,呼吸均匀,宋来和梦媛提了一天的心终于放下了。不知不觉,两人都进入了梦乡。
“咕咚……哇!”是扶摇!怎么了?!宋来和梦媛同时惊醒,一看吓了一跳:不知咋弄的,宋扶摇竟连小被子一起掉到了地上。
梦媛又哭了。宋来慌忙小心地从地上抱起了孩子。一看,还好!小家伙没有受到任何损伤,有惊无险。

离天亮还早,他们再也不敢睡了。
天亮后,护士来说还要再输液。梦媛一想到还要从孩子的头上扎针,说啥也不输了,就让宋来去办了出院手续。回到家里,宋扶摇又恢复了往日的活泼,有说有笑的,完全好了。
冬季,小屋里垒起了炉子。炉筒是铁皮卷制的,六七十公分一节。这种炉筒散热很快,炉膛里点着火,炉筒马上就热了。炉筒先是竖直安好两节儿,然后用一个“歪脖”将方向变成水平方向,再通过东墙上的一个事先备好的烟道顺出去。
火炉离炕沿很近,白天不生炉子的时候,宋扶摇就爬到炕沿边玩。他伸出小手抓起宋来用铁丝做成的炉勾子,嘴里一边说着:“勾勾,勾勾!”一边去勾那炉子上铁制的炉盖。炉盖是由一个外圈一个内圈,最中间一个圆形铁盖组成的。那圆形铁盖的中央是一个小小的圆孔,刚刚可以插进那个特制的炉勾。宋扶摇把炉勾拿在左手,然后又倒在右手一勾:喝,正好儿!圆圆的铁盖儿就被勾起来了。在大家的笑声里,小家伙似乎受到了鼓舞,又在重复着刚才的动作。
F扶摇生**玩,常常把摆放在炕上的玩具、书、纸张扔得满地都是。但他很洁净,有尿的时候都是喊“妈妈,尿湿湿!”,就跑到炕角的“小炕”为他准备的沙堆上去尿了。
玩归玩儿,宋扶摇的聪明是毫无疑问的。他喜欢听歌,一边玩着,这边录音机的歌声一停,他马上会停止玩耍,睁大眼睛要妈妈再放。他的记忆力极佳,宋来梦媛教他的唐诗他一学就会,让他在大人面前背诗,他也一点儿也不含糊,往往是一首接一首的背着、背着,赢得阵阵笑声和掌声。
再大一点,宋扶摇还是改不了贪玩的习性。五一前后,宋来和全家一起去地里栽望天椒,没有人在家里看着扶摇,就也带着他。宋来安好水泵接好电,放了一水渠的水,准备给辣椒苗浇水。宋扶摇一看水高兴了,欢喜地跑到水渠边玩水、玩泥。宋来把他拉起来抱到远一点的干地方,他又跑过去玩,边跑边嘟哝着说”非玩不可!就玩!”这下子扶摇是从水渠拐角处跑到渠的另一边了,他的小心眼里在说:“我在水渠的这边,看你们怎么办!”
“把他送回去吧!教给妈看着,可着少干点活儿!”宋来边提水边对站在水渠那边的二来媳妇说。
二来媳妇抱起扶摇,扶摇一个劲儿地喊叫、蹬腿儿。
“你能接住吗?”二来媳妇对走到水渠这边的梦媛说。
“扔吧!使点儿劲儿!我接着!”
“好!看着啊!”
说着,二来媳妇将扶摇一扔——
“卟通!”一声,二来媳妇的力度不够,没有扔到梦媛的手里,扶摇一下子“坐”在了凉凉的水渠里,“哇”的一声哭了。
“唉呀!看你!咋不用点儿劲儿啊!”梦媛哭笑不得,急忙把水湿的扶摇放在自行车的前梁上,骑车回家换衣服了。
知道扶摇爱玩,梦媛就更不放心他去龟坑里玩儿了,那儿水深!有一次扶摇回到家里,梦媛一看他满手满脸都是泥,就知道他又偷偷去龟坑玩泥了。梦媛不由分说地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抬手重重地打在他的**上。
“说不让你去龟坑玩儿不让你去龟坑玩儿你没听见吗?那儿水深,不小心掉进去会淹死人的!下次不准去了,知道没?!”
“知道了!”扶摇哭着说。
二来在院子里抻上了电线,把一个灯头固定在院里的那棵大椿树上,准备利用晚上的时间拾掇木料。他白天还得去上班干活,而这些推刮木料的活儿只能安排在晚上进行了。
二来没有想到他会一手酿成大祸。
宋扶摇先是自己在屋里玩,不知啥时候偷偷跑到院子里,看看粗大的檩木,摸摸还在散发着清香的松木椽子,又抓起地上一卷儿一卷儿的刨花儿玩儿。忽然,他看见大椿树约莫半人高的地方有一条被缠绕几圈的电线和一个裸露的灯头,没有安上灯泡。宋扶摇好奇的走过去,他看见灯头里面有一个锃亮的小小铜勺儿。
“咦?这小铜勺真好!”宋扶摇高兴了,伸手去摸那黑色灯头里面的小勺。
忽然,他全身一颤,毒蛇狠狠咬了一口那么难受。他下意识的失声大喊:“爷——奶……”
“咋啦?扶摇?”宋锡两口闻声跑出屋来,一看扶摇的小手儿还“粘”在灯头里,吓得连声叫娘。宋锡一把拉住了孙子,奶奶拉住了爷爷,三个人扯上了“拉拉狗儿”。
幸好,村里的漏电保护器的自动跳闸跳了。
谢天谢地!断了电,老少三口得以幸免。
即使是这样,宋扶摇的右手拇指和食指的皮肤也已被220V的电流“烫”伤,伤口焦糊一片。
宋锡夫妇流着泪,赶紧把宋扶摇带到村医家里上药,包扎。
“我的妈呀!幸好断了电,要不,我们娘儿仨……”
“嗯呢!”宋锡忘了和老伴争娘儿仨还是爷儿仨,他顾不上了。
“都怪我!不应该把灯头挂得那么低!这要是真的出了事儿,我一辈子也抬不起头了!”宋二来不无愧疚的说。
“扶摇,以后还敢摸电吗?”
“不敢了!”宋扶摇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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