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大狱 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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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俏哥,
你卖尽了千般俏。
白汗巾,
棕竹扇,
香袖儿里笼着。
清溜溜押几句昆山调,
谁人不羡你伶俐更丰标?
是那一个有福的婆娘也,
独自受用得你好?”
琴鼓声声随莺歌,夜湖之中独出一艘画舫,亮盏红灯照通透,隐约船间男宾女客,酒酣人畅乐调浓,一曲《挂枝儿,眼里火》。
“看呀,他们便是靠拢来,哎,那不是辛歪头么?”
一条篷船离着不远不近,阿凤便是一眼尖,你个苏州歪头辛老大。
“是,许大哥也在,哎,那个好似史大少否?”
小居先生也非瞎子,马迹山许老鸦,江水帮少帮主,船头之人一一辨识来。
“你看死三少劳鬼头他们都上去了,原来他们真个在此会合来。”
更有东太湖乌二亥,日晟行张大少,包括胡师傅什么的,都个转船过去,看来一早安排下的游船夜宴。
“哎,怎个沧浪伯也来了呢?”
众人到来多见礼,舱中一位贵人才个露头,小居先生便个随认出,却是大感意外:
“他们这一拨,果然是好结交啊。”
看着灯火照映下,大伙纷纷着落座了,几位高髻女乐板笃重起,接下声声唱,又番《眼里火》:
“眼觑着俏冤家,
不由人欣羡。
若是考风流,
考俊雅,
定是个魁元。
待与他致殷勤,
只恨初相见。
人前多腼腆,
背后有没个去传言。
万想千思也,
都在我心里转。”
郎个俏来奴个娇,滴滴婉转好曲情思调,软软怯怯直个杀人酥,你男我女一般乱怀私,道是久别赛新婚,夫妻两个身挨挨,竟是攥手揽怀颇为着调调。
“走,我们去看看那边船上。”
香香嘴摸摸奶,差些就个正事忘,沉缅一醒头,阿凤回去船艄重开橹。
几船靠拢条舫船,也是纷纷船灯明,只见一船之上灶火炒锅,张家个厨司忙来千只手,几个小厮又个慌得百只脚,跑跑颠颠端托酒菜上大船。
“你看,他们那船在那头。”
便是远远百米外,另有两船单独处,其中一条便是张家出来的内眷船,依稀可见船首处,小姐丫头几个翘首望,聆听下这边唱曲传声。
“仔细了,那船上可就是看护的人了。”
小居先生再是提醒下,你个篷船远远绕,需要见着机再是凑近些。
果然不出人所料,这一帘暗舱隐蔽下,其中更有别人,盘腿而坐正是曾公公,一啜老酒丝丝品:
“这般说来,那小梅花手看似真个有所目的的了?”
“是,张佐查明了,她个是借着送鱼入得府中,竟是一意闯进了内宅去。”
回话的自是王朗,从无锡到千墩,他一路好随护。
“她之前有卖珠花给阿娇了?她这冒险进得宅去,却是为了太太来呢?还是寻着史三少他们?”
曾公公一番好斟酌:
“这吴门三子还有居家,竟也会得参到江水帮的事体里来?若个不是的话,他们竟也与霍药师他们有关联?看来那居乐堂开店开到龙隐去,却也不是什么凑巧的。”
“这说来是没有个凑巧,却也一无头绪啊,我便早也查过了,那霍药师从来着,与着草桥居家总也无有大来往的。便是那小梅花手,好似她家也从未有在龙隐镇头出现过,便是后来看病看去了,才个识了那居乐堂。”
他个阴房查人般般细,有甚漏洞早也泄露了,王朗这一局门门清。

“你啊,休也武断了,这看似无头绪,便是东头绪西头绪,样样无关的头绪既是连成线了,便是它个大头绪。这究竟居家与着霍药师有关?还是吴门三子与着有关来?这早前是也一无证据的。”
曾公公早番暗思:
“不管他们从前有识无识,那年在个居平清寿宴上,他们总也见过一面太太的,当时看着也无什么的,便是后来总也会知了她个底细的,这一晃七八年过了,如今再见着就会好奇来?朗儿,那无锡惠山,居乐堂总也能识出太太吧?”
“阿娇巧巧大来了难说的,便是太太么,总应该识得出吧?”
王朗也番好计较。
“那他们现在这船还随着我们的?便是究竟为何来?若个不是冲着太太,便还是冲着史三少他们?莫不是昆山之事有所察觉来?他们果是要帮下秦松忙的?”
曾公公反复猜疑。
“可能么?我便看那秦红骄秦大郎他们都随一起的,难不成他们果真要插上一手?”
王朗也是仔细掂量。
“我们个事体做来也是严的,想来大漏洞不出的,何况了,这草桥居家向来不干江湖事,他也无个能力干江湖事。便是吴门三子么,也个吴县地头做做吃吃,一向里不掀大波浪的,偶尔行侠仗义一把,却也只是逞个匹夫之勇,帮派纷争求大利之事,他们还不屑掺和的。”
曾公公断人断到死死杀。
“那他们又个如此紧随来为何?若个他们真个要替秦松出头,我们便要设法对付么?”
王朗思下眼前形势。
“便尽量不要与之冲突为好,看紧下他们意图便是,日里那小梅花手过去,幸亏胡师傅做来还好,未有弄出大麻烦来。这史三少啊,真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他个若真有伤了人,影响我们全局不说,便是给佐儿惹下事端,叫人眼睛总也盯上了,觉出我们阴房的底来,便是大大不好了。”
曾公公气哼一声,再道:
“虽说我们阴房,明里暗里无有手伸不到的,但行事总也有所忌惮为好。这吴门三子说好惹不好惹,他个若是一大帮,便设计灭了他们也成,怕只怕有着一个两个漏网了,那才是遗患无穷来。便是那吴门三子,个个非一般本事,且是江湖高手搭道也多的,若个他们事出,难免不会有人要替出头报仇来。他个高手来去无知无识,到时总也我在明处人在暗的,万一象着当年太仓城守般,一夜间叫人悄没声割了头去,那也是防不胜防的。”
“是,爹爹说的是,我们有些还是要避麻烦的。”
王朗便是信服下。
“朗儿啊,做事便得算进算出,样样设计为好。结得一时仇,害无一世宁,这也便是我个这些年来,眼睁眼闭轻易不动他家吴门三子的缘故了。”
公公话说又道:
“便是这头的沧浪伯,我个也是文章做在前啊,欲他不开口,须先拿些甜的软的将他嘴堵上。这沧浪伯实也无甚的,我却碍着他家个老皇舅,万岁爷总也独以他为尊了,只要他个一日不死,上面心中总也有体恤的,所以他个一家子,到底还是一方势的。”
“是啊,爹爹你样样想周到。”
王朗又个拜服。
“爷,这便与你们送菜来了。”
这边暗舱密谈着,前面即是过来一舟,船上小厮提箱携笼,热腾腾酒菜送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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