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设计 第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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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设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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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阳古郡洞庭阴,
落日扁舟此路寻。
传是东南旧都处,
金陵中断碧江深。”
唐人孙逖作有《丹阳行》,这京杭运河自镇江京口入江南,其下又一重镇便是丹阳所在。丹凤朝阳龙迹存,这丹阳原为南朝齐高帝萧道成梁武帝萧衍故里,高台华宫曾也盛况一时,只可惜终究过眼烟云转瞬消,只落得诗人追古不禁叹:
“自从龙见圣人出,
**车书混为一。
昔年王气今何在,
并向长安就尧日。”
荆榛古木闭荒阡,共道繁华不复全,运河船过丹阳城,下二十里即有一陵口镇,蛮不蛮荒不荒,此去下站吕城镇,又得二三十里野河段。
运河一年四季里,最数夏季最为水涨波阔,此时河上一船鼓帆急下,一径东向太湖。此舟看似南北货运商船,这一趟却个舱轻舷高,瞧来并无重货贩运,轻舟只是一味急程赶路。
日高正午中,船上篙师个个光膀赤膊,黝黑条条汗流浃背,犹自奋力撑竿。那船主人便个二十几岁青年人,竟也不避暑热炎炎,立于船头一路瞧下,转头更与身侧一位壮汉说道:
“这不出意料的话,不到黄昏总可到常州了,若个连夜再赶,不待明朝也就可到无锡了,如此顺风顺水一波下,估计下昼即可到苏州,那明日夜间昆山总也可到了。”
“是,这日夜兼程的话,总也最迟明日夜里就可回昆山了。”
答话之人自是有名侠者,人称铁头汉的江阴狼山正阳观门人谷南雄,与着同出一门的铁靴道姑仇芳英夫妻侠名,江湖共誉雌雄双铁。
“这人是铁饭是钢,这早起一程路也赶得多了,且要歇下口气来,吃下口饭添下些力气,再个一气过常州也不迟。”
这青年船主也非别人,正是昆山鼓楼秦家大少秦天骄,铁头汉谷南雄与着既为师徒,又为礼敬有加之主仆,而其妻铁靴姑仇芳英,更为秦家小姐秦红骄之女师。
“是,这便都罢了篙先吃饭吧,尽着喝上口酒水歇口气,下昼还有一程路好赶呢。”
主人一声吩咐到,那船工把头也就高声传,便是船前船后都有闻听到。
“二郎啊,还是你个先去替下把舵去,与着看好来船,休要疏忽事故出。”
这船把头亦非别人,正是秦家十二郎之秦二郎,从来随着大少爷北上行船,于是歇篙不歇船,照旧扬帆操舵,船只稳当前行。
道是江河湖海一水连,那日苏州江水帮堂会,昆山秦家大遭同帮相残,秦松老爷无有别计出,连夜遣人北上搬兵,将个大儿子秦天骄召唤。
这商旅商旅,无旅便不成商,便是早个好几年,鼓楼秦家在于娄江坐大成势,秦松坐成而更图,命着两个儿子各出一途。大儿子秦天骄运河北上,于着江北诸省拓商建业,买卖直开到新京城,天子脚下做大生意赚金银。二儿子秦海骄,便是直出太仓刘家港,随船遍访东洋诸国,与着海运贩货,照旧只为一本图暴利。所谓得财便得势,你个秦家随财凭空势大,不免就碍到人家诸般势,你个江水帮中就几势不容,终个招致苏州之辱。
江南运河所在,原为江水帮势力,昆山秦家同在帮中,以往船运生意总也便利,船来船往各地码头,帮中兄弟共照应。此番苏州事出,你个秦家俨然众矢之的,恐怕各地各帮早也视为眼中钉,那苏州北上报信之人,即已悄船潜行大不声张。秦大少一朝得讯,当即启程南下,也个一不打旗二不声明,一路码头经过藏形匿迹,越是本帮所在越不出头,只在船过市镇无人识瞧,方才出舱透气现下身,这两日行来确也大安生。

一年之中酷暑难熬,一日之中午热难当,此刻正是太阳最毒之时,但见两岸田地绝人迹,农人多也罢锄歇昼去,而这运河之上,也几乎绝了往来帆影。
“赤日炎炎似火烧,
田中禾稻半枯焦;
农夫心内如汤煮,
公子王孙把扇摇。”
说无船即现船,前方正闯出两条客船,一前一后逆水行难,撑篙船工却也懒惰自在,有一篙无一篙,引头之人更是山歌高调。
“谷师傅,我们这便里面去。”
眼见前有来船,秦天骄谨慎为妥,早也拉着铁头汉入舱去。
“农夫心内如汤煮,
公子王孙把扇摇。”
你来我去接近快,转眼对方前船已到跟前,两船错头交身过,那船头弄篙之人犹自歌调。
他个船头,你个船尾,秦二郎只在船艄掌舵,也是眼瞅着那船头之人相交而近,衣着容貌相照面。同为江湖客,行路礼三分,匆匆面缘点头为敬,两下都个颔首一笑,便个刹那间,二郎直觉他个笑来异常。却是为何异常?二郎脑袋猛醒,是了,他个撑篙船工,竟就不被晒成炭黑来?且是穿衫着靴,全不似一般篙师行径。
你个猛醒之时已然迟,看准交船而过身对身,对船之人猛然收笑,衣袖伸展手臂朝你一抬,“嗖”得便是袖箭出,秦二郎哼不能哼声,喉头贯透就地倒。这人死失控制,那船舵顿时偏摆,船头随之偏向,偏过河心与着相交后船一头顶。
“二郎,怎个啦?”
舵歪船失控,首要看那掌舵之人,眼见他个二郎血污倒,舱里一下大乱,正得慌忙之际,邻船之上已是多人跳帮而来,个个手中快刀,逢人便是砍杀。
“你们这便都是什么人?青天白日的,竟就个强盗劫财么?”
这秦家儿郎自也不是吃素的,先有两三人冷不防遭击倒,后面之人早也各操兵器上,一时间交手相敌上,七八人稳住阵脚。那秦大公子手中长剑,自也有他一般手段,几剑快戳将人逼后退,更是出声喝问:
“义中金兰,
江水恒道。
我等皆为江水帮中人,你等却为哪路好汉,何故要来劫杀我等?”
“人在江湖走,求财更求义,我家便是昆山鼓楼秦家,若个你等专为求财,这舱中多也有些金银,诸位好汉尽可取了去,只望求财还不忘一个义字,休也伤了我等兄弟性命。”
铁头汉惯行江湖,眼见对家有备而来,行事远不似一般毛贼打劫,心中便是不祥预感,勉强出言求软。
“哈,这便说得正是,不是你个昆山秦家,我们兄弟还个不劫呢,秦大公子,铁头汉,我们这便候着你们多时了。”
后船之上更跳过一个人来,一手快刀一手鞭,岁数总也大不过秦大少几岁,面白生生一脸冷,看着何等霸道之气,当为此伙首领之人。
“你,你到底何人?怎个知晓我等为谁?”
出口即是揭破自家身份,秦大少师徒都大为吃惊。
“行船走车马上风尘。
“刎颈割头义中金兰。”
朗朗道出江水帮两句堂联,那人更是哈哈一笑:
“秦大公子,你猜我等却能是何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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