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劫牢 第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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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越千年奈怨何,
两宫清吹作樵歌;
姑苏一败云无色,
范蠡长游水自波。
霞拂故城疑转旆,
月依荒树想嚬蛾;
行人欲问西施馆,
江鸟寒飞碧草多。
此乃唐人李远所作《吴越怀古》诗,这一夜雨寒,天地之间恍然秋气色,虽值暑隆却也半日爽意。苏州阊门外怀胥桥早市闹热,南市瑞林堂药号开门生意,抓药的看病的,药香阵阵银响声声,居平湖居五爷忙来不亦乐乎。
眼看天至午时,河埠即有一船停至,从人担架相抬,引头便是苏州金谷园主辛奉,歪头辛大爷是也。
“啊呀呀,却是哪阵仙风将着辛爷吹得来?小弟真个有失远迎了的。”
你个一方帮主大驾光临,居五爷实感意外,忙个舍下施诊病患,笑脸相迎见礼上。
“啊呀呀,居五爷,这哪里得来仙风呢,要么是阵霉风吧,我个此番过来便又是要寻你救命来了。”
辛歪头话说霉头,果真是满脸霉气,双手抱拳几近哭咽,眼角湿湿低声道:
“便是我家史三少,这回实是遭了难了,我们便赶着求您相救来。”
“啊,是史三少么?便是四手……。”
居五爷闻听下,自然要大吃一惊,才个要将他人名头报出,辛歪头紧忙拉手相阻:
“这便闲话少说,你个还是到后堂去看诊吧。”
“好,好,这便就往里间抬去。”
一副担架两人抬,所抬之人全身俱以白布相覆,直僵僵真个死人一似,居五爷忙个招呼入里去。
后堂未进便是撞出一人,两手一端药罐头,见人就个惊奇:
“哎,这不是辛大爷么?你个也从淀山湖回来了的?”
辛大爷也略新奇:
“啊,小乌秀才啊,你个怎会在这里的?”
“辛大爷,我们这便就要回去了,在五爷这里多呆个两日,很快就要回龙隐了的。”
刚下灶的热药罐,垫着衬布端来也烫手,小乌秀才话说便往外堂端:
“哎,这便谁家的药罐已经煎好了。”
正个愣神间,后面再是立起一人,抱拳便是见礼数:
“啊呀呀,这不是辛爷么?怎个今朝有空来?”
辛歪头便是大意外不出了:
“啊,小居先生啊,你个也是回苏州了的?”
小居先生也不空手,后堂里忙着捻丸制药呢,见客好答话:
“是啊,是啊,我们这便早回苏州了,再个到处游玩上两天,就要回家了的。”
“那,那你个……。”
辛大爷才个想问起,眼睛一斜天井里,便是位少妇抱着个小儿起,忙个改口道:
“啊呀呀,这便小梅——不不不,你个娘子寻着了?”
“啊,原来是辛爷啊,今朝怎个有空来的?”
她个小梅花手自是野性子,见人大不如丈夫有客气。
那辛歪头原也是当爷爷的人了,见个你个小孙子般人儿,也要得上前哄上一哄:
“喔,喔,这便是你家个小公子喽?他个会叫大爷了么?”
“我家阿官啊,他个爹啊娘是会喊了,要叫大爷么,还个大不会呢。”
几日前在你金谷园的一出总无大好印象,小梅花手说话冷冷淡,只差拿个白眼瞪你了。
“啊呀呀,史三少究竟怎个伤来?怎个如此严重的?”
这边上瞎客套,那边上居五爷已个揭开遮脸布,顿时一张破歪脸呈现,不禁叫人大为惊诧:
“辛爷,他个究竟如何弄法了?便是与人打斗成的么?”
“哈,这便真个是史三少么?怎个就会这般样当来?要被打得赛猪头来?”
未等你个答话,阿凤一下看稀奇,忙着以手遮住怀抱孩子眼:

“这般鬼模样,阿官快休看,真正吓人则个。”
“是个,真个是史三少呀,他个怎会弄成如此来?伤得可不轻的。”
小居先生也个忙凑看。
你个师傅师母大惊小怪,他个徒弟闻听说,忙个也抢来一观:
“哎,果真是史三少喏?这便不是破相了么?辛大爷,这便他个被谁打的来?”
“这便是遭人偷袭了,竟不知是被谁伤的呢,只看着是被人拿重器击打了,胡师傅还在昆山城里查着呢。”
眼见你几人冷嘲热讽,辛歪头大恼不恼,只是一味沮丧气。
“哎,辛爷,你们这便从昆山而来么?那秦松秦爷家究竟如何了?他家个红骄小姐不知有好无好?”
听你话说到昆山,小居先生不免关切一问。
辛歪头话说脱口:
“哦?红骄便是后来没与你们一起么?”“
“是啊,不是听说他家昆山吃了官司么,大小姐便是赶紧要回去了的,我们便是淀山湖就分了手的。”
小乌秀才问话更急切:
“辛大爷,你个昆山过来,便听说秦老爷怎样了么?他家个大小姐好是不好?”
情知前面问话有失,辛爷忙个转口答:
“啊,啊,秦爷个官司一时难办的,红骄么,我却在昆山也无有碰见她,并不知她个好坏来。”
“这叫啊,一纸入公门,九牛拉不出,这秦家真个摊上桩官司来,轻易便是难摆平的,这回秦爷啊,总要又是割肉又是出血,大大剥皮一场的了。”
这医药人家,总也以仁慈为怀,居五爷一旁听下,不免要大大与着叹气了。
病人伤昏迷,别人将他死猪看待充耳不闻,叔侄二人相看下,小居先生便有诊断:
“五伯父,依我看下,这史三少总也面颊骨折了的,这个不管与他如何治法,总要消肿为先,除此之外看着并无大碍,他个性命总也无伤的。”
“是啊,性命自是无忧,不过着么,他个折了骨破了腮,我家个生肌散再怎样见功效,将来皮肉之伤医来大无碍,史三少却也难免脸上落疤破相了,这张面孔啊,恐怕再无有好看了的。”
居五爷话说替遗憾。
“这便个能够保住性命便是阿弥陀佛了的,还管他个好看难看了,居五爷,你便尽你所能,替着我家三少爷医下便是,我这已经是大大大大谢着你了。”
辛歪头话说实际,语气之中分明又带着恨恨来。
“哎,辛大爷,这史三少照例也说是好本事,身上又是软剑又是暗箭的,平日里尽着他个打人来,这回怎个就会遭人打了呢?且个打了还不知为谁,想要报仇难报的。”
从无锡到苏州,史三少见着就是何等样嚣张跋扈,如今看只有出气无有进气,十命去了九命,头脸生生肿成个待祭的胖猪头,小乌秀才肚肠翻爬,不免出言又个调笑。
辛歪头早起奔波,昆山过来一番劳顿,此时正当饭口上,居五爷不免留客用膳,酒水一佐好解乏。不过辛大爷总也心事重重,吃菜不香饮酒无欢,倒是一味愁眉苦脸,一杯饮下更垂泪,人皆以为他个伤主之伤呢。
前面吃酒陪宴,后面小居先生已个施药治伤,史三少个肿肉开破出淤,血红糊糊更是惨相。眼见你个小官一旁冷眼,抱定几分幸灾乐祸,先生不免拉他去一边,分外嘱咐道:
“小官啊,你个也自己回房里好好验下伤,将个血口好生封住了,仔细那辛歪头眼尖,叫他瞧出端倪可大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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