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元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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铃铛眼睛一瞪,定定的看了江白一会儿,眼珠转了转,问:“你是谁?”
“吃元宵的故人。”江白摇摇扇子。
铃铛叹口气,道:“真是好大的面子,说罢,究竟要买什么?
“龙游。”
江白干干脆脆的两个字,又让铃铛吃了一惊。
“这……这我可做不了主,得请示阁主才行。”
“姑娘请。”江白大大方方的说。
待她走出厅堂。沈澈笑道:“我倒不知你还有吃元宵的故事。”
“二十年前的旧事,若不是这回要来包子阁,我都快忘了。你若想知晓,闲暇时我再说与你听就是了。”
沈澈点点头,又问:“你便肯定包子阁里有龙游?”
江白沉吟一下,道:“自秋水镇到这里,我们这一路过来,分明是有人刻意安排指引,若目标不是与龙游有关,我反倒要奇怪了。包子阁既然无所不卖,索性快刀斩乱麻,也省得东奔西走凭白被人操控。”
“也不知,那幕后操纵的究竟是什么人?”
能渗入半分堂里,又设计引他们一步步走来,必非常人,可若这人的目的只是为了龙游,又何必这样的麻烦?
两人互看一眼,彼此目光中却丝毫不曾有退却之意。不论幕后之人为何,他们都自信能够应对。
等到茶凉,叮铃铃的铃声才终于出现在厅堂门外。铃铛走了进来,对两人福了福,道:“阁主说,只有龙游图卖,此图关系武林至宝龙游剑,价钱自然不比寻常。”
“看在那人面上,总得便宜一些罢。”江白笑问。
铃铛似是料到江白有此一说,道:“阁主也说了,贵客远道而来,虽然那人不在,但这面子总是要给的。阁主让我把这封信交给贵客,若是贵客看了仍然要买,便随我来。”
说着,掏出一封信捧给江白。
江白拿过,看了看,递给沈澈。沈澈看完,点点头,将信收入怀中。
无需多言,铃铛转身,去取龙游图来。
这回等的时间更长,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铃铛才回来,手里捧着一个雕花鎏金的盒子。盒子捧到两人面前,沈澈伸手打开,内里一卷略显陈旧的画作。
展开,不过咫尺,淡黄的纸面上墨线勾勒了一副飞龙之图,龙身游走在云间,半隐半现,左上角龙首露出,口中衔着一把短刃。右侧题了“龙游”二字。
这便是关系到令无数人疯狂的龙游剑的图了。
可这图,着实也看不出有何特别之处。仅图面看起来,切了龙游两字的题,若不是口中衔着短刃,谁也不会想到与龙游剑有关。可便是明知此图关系龙游剑,仍然叫人摸不着头绪。
两人看着图,沉吟许久。
铃铛说道:“阁主说了,此图留存虽然不过几十年,但确实与龙游剑有关,可能否凭图寻剑,便不在我阁买卖范围内。两位都是人中之龙,相信定不会被这小小的谜题难倒。”
江白苦笑一下,道:“阁主也忒看得起我们。”
沈澈道:“交易之事,余下的部分,我等定会遵照约定完成,请阁主放心。”
铃铛一双美目笑的弯成月牙,道:“如此再好不过。”
两人起身告辞。出了包子阁,仍然原路返回,与凌云白水汇合,离约定的时间也不过仅余一时三刻。
四人找了处茶楼雅房坐下,江白在桌上摊开龙游图,道:“这便是线索了。”
看了半天,这图实在简单的藏不住丝毫暗示,凌云、白水与江白都一无所获,倒是沈澈,看着那图,若有所思。
江白碰了碰他手背,眼角一挑,无声问询。沈澈略做思索,道:“也许我知道此图所示。”
离开阳炎,北上西江郡,自水路沿江顺流而下,到了秋水镇登岸,再行一日路程,视野里便出现了巍峨肃穆的城池。
江白扇扇手中金槿扇,道:“想不到兜了一圈,倒又回来了。”
可不是么,眼前这繁华之都,正是上京。
心念一转,忽然又有些明白了,道:“若说到龙,世上莫过于皇宫为最。难道线索就在皇宫里?”
沈澈点点头,道:“如我所记不差,也许便是如此。”
入城,却不先往皇宫去,而是回了江府。毕竟如今不似往昔,皇宫也不是说去就去的。

一直等到入夜,沈澈整了整暗色夜行衣,从屋中走出,纵身一跃,无声无息出了江府。
去皇宫的人,只他一个。江白本想随他同去,最终却未同行。
这世上最华丽的地方,于沈澈言,别有意义。夜深人静,避开巡逻士兵,独自漫步庭中,感慨万千。
一眨眼,便过去了五年。自从离开此处,五年间虽然时时出入上京,却从未回来此处。
于此地言,他已是一个不复存在之人。
五年间,皇宫内并无太多变化,一路无碍走到皇宫中心,便是历代天子的寝宫。
寝宫雕梁画栋,随处皆为龙形装饰,尤以屋顶上金漆描绘的九九八十一条龙最为精致。若躺在龙床之上,透过绣着云纹的半透明幔帐看去,飞龙祥云,栩栩如生,是沈澈当年见过无数次的。
此时夜深,寝殿内烛火昏暗,显示天子已经就寝。沈澈悄悄推开侧窗,潜身入内。见侧殿守着两个宦臣,手指轻弹,便点了两人睡**。
无声无息走进内殿,龙床帐幔里隐约可见人影,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轻微的鼾声传来,表明床上之人正在安睡。
沈澈上前几步,伸手挑开帐幔,便在此时,床上之人忽然一跃而起,手中寒光一闪,直指向沈澈。
“什么人?”轻喝道。
沈澈手指从容夹住剑刃,微微笑道:“几年不见,陛下的功夫长进了。”
年轻的天子一愣,这才看清了来人模样,手一松,剑落在床上,低声道:“皇兄?”
这一声皇兄,令沈澈不胜唏嘘。此时回想起来,才猛然惊觉原来曾经兄弟数人,如今却仅余下自己与六皇弟。皇室之中,无父子兄弟,只为了那俯瞰江山的宝座,玉阶上浸透鲜血。六皇子水晟湛为人随和,不重权利,结果反而得以幸存,最终登上帝座。
想要的人得不到,却被不想要的人得到。世事往往便是如此这般造化弄人,仿佛在讥诮世人的勘不破。
看见沈澈,水晟湛心中好像有千言万语,最终却化为一声叹息,道:“皇兄又说笑。”
沈澈伸手握了握水晟湛双手,面对自己仅余的手足,也无比感慨。他觉得有些愧疚,愧疚的是为了自己的自由与幸福,将责任交给了弟弟;可他又觉得欣慰,因为眼前这个青年,虽然天性不喜争权夺势,如今却不失为一个合格的帝王。
“真是辛苦了……”
水晟湛笑了起来:“开始是有些难以适应,比起看奏折,我倒情愿读一本闲书。比起听大臣们议论政事,我倒情愿与人谈诗论画。不过,好在如今世道太平,朝中又有左相他们在,也没什么要我特别操心的事情,习惯了也就好了。闲暇的时候,我仍然可以做些自己喜欢的事情。其实,这皇帝嘛,也不是很难当罢。”
这么看来,水晟湛这皇帝倒真是当的如鱼得水。虽然他没有太多的野心,但之前几代帝王治下的太平之世到了他手上,也能这样平稳的继续下去罢。
每个人都有各自的活法,自己觉得适合,便是好的。
沈澈点头道:“这样我便放心了。”
水晟湛笑笑,忽然又省起,问道:“皇兄深夜来,可有要事?”
沈澈离开皇宫之后,水晟湛也略知他行踪,毕竟半分堂始终与天子间存着联系。他想沈澈深夜突然来访,总不会是为了叙旧罢。
沈澈也笑笑,道:“借你的龙床一躺。”
事隔数年,重新躺在宽大奢华的龙床上,不由又是一番感慨,透过云幔望向屋顶,仔细的一一看过,终于在左上角处看见一条金龙。
龙的形状姿态,与那龙游图所绘一般无二,帐上云纹虽有出入,看起来仍然极其相似。所差的,仅是那龙口中并未衔有短刃。
沈澈微闭眼,将脑子龙游图与天顶金龙合而为一,顺着图中短刃所指方向寻去,最后目光落在内殿角落的一张小桌上。
水晟湛不明所以,顺着沈澈目光看去,桌上一张银盘,盛了几个春卷,那是因为他特别喜爱吃,殿中随时备留的。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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