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风铃哭忆过往,无羁妙手拾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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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雨歇,夕阳既没,明月挂枝。浮藻乱荇,两岸荟蔚,灯火俱灭,寒风飒过,纵然早春时分,也显出一丝萧瑟。风铃独坐船头,呆呆地看着江中月影,若有所思。
“吱呀——”厨房的木门被推开,发出令人牙酸的轻响。红叶挽袖拖着些青花瓷盘从房内走出,小心地又将房门合上,回首顾望,看见了风铃,她曼声笑吟道:“江!江流千古愁不绝。月!一片痴心寄明月。长夜未央,四顾彷徨。噫!莫道琴清流楚激弦商——”
风铃听出话中嘲意,“扑哧”一笑,回过头,问道:“红叶姐,这么晚了还没睡呀?”
红叶款步走来,笑道:“某个小懒猫躲在角落里偷懒,这苦活儿、累活儿可都留给我一个人了呢。”
风铃俏脸一红,低声道:“不知为什么,一整天都无精打采的……”
红叶将手中的青花瓷碗放在一边,靠着风铃坐了下来,眨眼道:“说吧,想什么呢?”
风铃迟疑片刻,小心翼翼道:“红叶姊,你觉不觉得……”风铃的双眼望向一旁,“公子最近……像变了个人似的……”
红叶憋着笑,随口道:“变了个人?”
风铃怅然若失道:“怎么说呢……平日里的公子看起来随和亲近,可是相处久了,总有一种疏离之感……好像他心里……有一层看不见的隔阂……对所有人都是不远不近的……对星沉姊也是一样……尽管公子人很好的……星沉姊也是,好似心里堵着太多的心事,却难以开口……不知道为什么风铃会有这种感觉……看着他们那样……风铃真的很难受……”风铃说着说着,变得哽咽起来。
红叶收起笑意,眉间隐露愁意,轻轻地叹了口气,道:“是呀,早年我们姐妹俩流落街头,食不果腹,还多亏公子好心收留……这些年,公子总挑些轻巧的活儿给我们,却从未克过扣月钱……平日里,也不摆主人的架子……”
“自从星沉姊回来,公子已经很久没出过远门了吧……我们呆在钱塘这边也有一段日子了……红叶姊难道没看出公子对星沉姊的感情么?”风铃问道。
“怎么没看出呢……公子向来不求人……可为了纪姑娘却给那个胡女下跪……”红叶抬头看着夜空皎洁的弯月,“你说……公子变了……是怎么一回事?”
“星沉姊方才醒了过来……公子和她说了大半夜的话……感觉公子他说话时的语气和以前不一样了……不再总隐藏着情感……”风铃将头埋进了红叶的怀里。
红叶感觉胸口湿湿的,心里隐隐作痛,她勉强一笑,道:“傻丫头,哭什么?不该为公子感到高兴么?”
风铃哽咽道:“呜……大概是……这几天遇到的事……呜呜……太多了……反正风铃就是忍不住想哭……呜呜”
红叶紧紧抱住风铃,安慰道:“别哭了……傻丫头……公子托你照顾的那两个胡人,怎么样啦?”
风铃好容易止了哭泣,回答道:“他们早醒啦,可是都只是默默地坐在床边,看着地发呆。后来,那个生了满头白发的男子,拿出了一个很漂亮的‘笛子’,吹了起来,听着曲调很是哀伤呢……感觉他们心事可真多……感觉迪安娜大姊姊也是……一晚上都坐在房顶看着星星发呆。”
红叶目光凝定,道:“这一路来可发生了不少事……风铃也不必操心太多的……有些事本不该我们去过问的呢……只要能平安到达苏州,我们也算功成身退了呢,呵呵。”
风铃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看着月华流光把那河面染得发白,天地仿佛融为了一体,树影深处传来一阵“磔磔”的鸟声,夜色更显沉寂……
却说这江南三月风光最是迷人,料峭春风,吹皱一池春水,恬暖春日,照亮一江春色。清早时分,那春风自是凉爽,睡眼惺忪的柳郁走上甲板,被这吹了个激灵,困意去了大半,不禁长伸了个懒腰,笑吟道:“天帘缀霜飐绿柳,溪上飘絮莺声幽。漪澜荡漾泠泠声,满城落英片片飗。”
“晦气,晦气!一大早便听着这么酸的诗……”一个脆生生的声音传来,柳郁回过头,却见大厅中,星沉笑吟吟地走来,神清骨秀,端的半妆美人,百般难描。
“瞧你,身子稍微好些了便来消遣我。”柳郁笑道,看见星沉身子无恙如初,自是十分欢喜。
“人家都说‘诗词歌赋,功名利禄’,读了这么多的书,也不见你考个进士什么的,一天就知道吟些酸溜溜的句子。”星沉嗔道。
“可惜,‘天生我才不生财’呀……”柳郁苦着个脸。
星沉乐道:“那苍天利刃楼的万贯家财可从何而来?”
柳郁笑道:“行商做贾,贱买高卖,靠的是投机的本事,此为下才。文韬武略,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这才是上才。不过我可没有此等上才……”
星沉睨他一眼,笑道:“哟,柳公子何时变得如此谦虚啦?”
柳郁笑道:“在‘扫眉才女’面前,小可自当谦虚,否则班门弄斧,岂不让人笑话。”

星沉白了柳郁一眼,道:“油嘴滑舌……”心觉柳郁话语间少了些生分之感,心中喜道,“呆子终于开窍了,看来我这伤可没白受……”
柳郁淡然一笑,道:“不沾荤腥多日,哪里来的油?”
星沉“扑哧”一笑,玉指轻点柳郁额头,道:“你呀……”
就在这时,忽觉人声鼎沸,星沉五感之能超于常人,向前方望去,只见河道蓦地变宽,放眼望去,舳舻千里,旌旗蔽空,炊烟袅袅,人影错杂,偌大的苏州城已然在目。再待得片刻,红木楼船四周均是赶往码头卸货的漕船,加之苏州埠头数量本不算多,如此一来河道反倒显得有些狭窄。
船多人杂,这船行得自然也就缓慢。这红木楼船虽遭大蛇糟蹋,但仍显富贵之气,再者‘天刃锦旗’依旧挂于船头,‘苍天利刃楼’又是做这水运买卖的大东家,江南无人不晓,故而一见挂有‘天刃锦旗’许多船只纷纷主动让道相避,倒是柳郁占了便宜有些过意不去,立于船头,给让路的船夫行礼道谢。一路下来却也行得轻巧,不知不觉间,江岸已近在咫尺。
“终于到了……”柳郁正要感慨一声,边听得不远处一阵惊呼怒吼,压过人声,一阵高过一阵,柳郁心下好奇,循声望去。只见百丈之外,一艘报摇黑木小船风驰电掣,流星赶月般飞速驶来。那报摇黑木小船来势汹汹,那四方漕船唯恐被撞,纷纷慌忙摇桨闪避,相互间碰撞得东倒西歪,那小船驶过之处,激起一阵水浪,溅射开来,离得近的船工被淋得好生狼狈。对于这“飞来横祸”,船工们唯有大声叫骂,苏州渡口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这船开得也忒快了些吧……行船的好生无礼……”柳郁见小船横冲直撞而来,颇觉不快。
星沉眼睛尖,老远便看见两名身着八卦道袍的男子立于船尾,飞速摇桨撑杆,狂飙不止,转瞬之间,竟行了百丈,向着红木楼船方向驶来。
“不想死的,就赶紧给爷让开!”离着红木楼船尚有些距离,那报摇黑木小船上的一个身材矮胖面容猥琐的道士就大吼起来,估计是见这红木楼船太过庞大,强行通过有些困难。那胖道士,伸手便亮出了一把明晃晃的长剑,威胁之意自不用多言。
“公子……”船娘红叶慌张跑来,不知如何是好。
“不用给他们让道!”柳郁摆了摆手,已然有些怒意。
“急事在身,前方兄台速速避让!”胖道士身旁立着一个身体瘦削,道骨仙风,下颚一撮络腮胡,显得格外精神。这瘦道士,见红木楼船没有半点向一旁挪动的迹象,不禁高声叫喊道,相比之下,言语倒稍显客气。
眼看两船越来越近,可红木楼船却丝毫没有避让之意,那胖道士气的七窍生烟,骂道:“他奶奶的混蛋,把我们当成什么人了!索性将这大船一剑劈了!”说罢,手腕一抖,便挽出一道剑花,剑转身后,沉势聚力,蓦然挥出!一道霸道的剑气猛烈而出,向着红木楼船的船头袭去!
那瘦道士没来得及劝解,胖道士惊鸿一剑已然使出,瘦道士不禁骂道:“死肥猪,你疯了吗?要闯祸的!”
千钧一发之际,江心气流涌动,一个大浪打来!那剑气碰着那巨浪,登时烟消云散,船身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浪花打的一滞,停了下来。
“他奶奶的见鬼了!”胖道士一剑无功,便觉得有些蹊跷。
瘦道士凝神望去,只见一个紫袍少年,负手立在船头,衣袂随风飘动,仪态雍容华贵,甚是耀眼。“阁下是为何人?”瘦道士沉声问道。
“二位敢在苏州渡口横行无忌,怕是没听说过‘天刃锦旗现,小鬼莫上身’这句话吧?”柳郁厉声喝问道。
那胖道士仰目一望,果然看见楼船之顶悬挂一面睚眦纹饰的红色锦旗,胖道士暴跳如雷骂道:“好大的口气!你他奶奶的才是小鬼!道爷我倒想领教阁下高招!”话音未落,长剑一挑,一跃而起,凌空挥剑便向着柳郁一个斩落!那胖道士虽身材臃肿,但身手却一点也不含糊。
“刚开始便用了这招‘无方斩’么……”这次那瘦道士却没阻拦,在一旁饶有趣味的凝视战局。
柳郁见长剑袭来,冷哼一声,正要迎敌,忽觉眼前青影晃动,却是一个人从旁跃出,直迎那凌厉剑光而去。“兄台当心!”柳郁不禁叫道。
那胖道士悬在半空,长剑正要斩落,忽觉青影晃动,手中一空,长剑竟不翼而飞!那胖道士大惊,空手落地,甚是尴尬,远处瘦道士讥笑之声传来,他不禁又羞又怒!
“还我剑来!”胖道士恬着脸皮,对着柳郁大吼大叫。
柳郁不禁笑道:“我可没拿你的剑,不信你回头看看……”
胖道士回首,不觉愕然呆立,只见一个青衣男子,朗目疏眉,略带戏谑地站在自己身后,手中握着自己的长剑。“这空手夺白刃的功夫……你是……‘妙手拾云’任无羁!”胖道士惊得下巴都快掉了。
呵——空手夺白刃!到底是何方人物如此了得?是敌是友?各位看官先别着急,我们下回接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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