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断(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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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岛,洞庭孤岛上一片岩沙互构而成的奇特所在,百余丈见方的大小,是群山绝崖环绕下的青邑门出入洞庭湖的唯一门户,其前方水域暗礁甚多旋流满布,除非有青邑门的引导使指引,否则船身稍大点吃水较深的根本难以靠岸,可以说本身就具备了攻守上的优势。
「啧啧,四条船能载的人还真不少,二、四、六、八……看来手指加脚趾头还不够用哩,小鬼,你的狐狸老哥是不是太大方了点啊?不怕在自个儿家门口摔的鼻青脸肿没脸见人?」
同封擎云一行全站在青邑所属的最後头,莫磊是掂著脚努力伸长了脖子才见得著前头的半圆阵丈,要不是小鬼说别喧宾夺主惹麻烦什么的,他早跑前头去瞧个清楚,哪会如此委屈自己的脖子。
这种事倍功半又徒费力气的蠢事,他姓莫的可是最不屑为,奈何呀奈何,奈何那对自己向来赞誉有加的漂亮黑眸里明明白白写满了坚持,叫他想摆浑装傻都难。
往身旁正聚精会神衡量局势的人儿斜瞄了两眼,莫磊越发感到迷惑地皱起了浓眉……什么时候这个麻烦小鬼变得越来越像是他的克星了?
「喂,疯女人在里头吗?那几个女的年纪看起来都不像啊」脚尖掂的发麻,莫磊索性撑臂搭上了旁边这个看来很是舒适的肩头,谁叫是这小鬼不让看的?活该借膀子给他当垫用。
用『看』的吗?唇角微扬,封擎云嘴边不由地浮起个狡黠的笑容……若是就让这石头继续这么误会下去,当他真见著人时两片嘴皮不知会张到多大,下巴该不会掉下来吧?等他看到一张根本不受岁月影响,甚至瞧来还比自己年少几许的脸孔时……
「那些人的确都不是」没说谎,只不过少了点说明注解而已,一丝捉狭的韵采徐徐在如夜墨浓的漆瞳里渲染开,可惜算计中的主角脖子伸的正长,顾前顾不了後。
「也许……还不到露脸的时候吧,跟我们一样,等著先看场戏也不一定,不过极乐谷的人手肯定已经掺杂在这些人中,即使没料到有我们横插一手,她也不会天真到以为光凭那两帮人马就能摆平青邑古家」
「看、戏?!不会吧,带头找碴的不直接上戏还想看戏?罗哩叭嗦的,果然是上了年纪的老女人,连会个情郎都这么不起劲,也难怪当年抢不赢狐狸娘了,我说……小鬼」
顺势伸直了臂膀将人一揽,莫磊很认真地回首对上那双显得怔愕的眼瞳……人家都说了龙生龙凤生凤的,就怕这小鬼连当耗子也尽责地把打洞的功夫学的太像样,血缘这玩意儿的影响力可难说的准。
「记得哪天抢人的时候手脚俐落点,别跟疯女人一样等成了深闺怨妇才来怪我恨我或是拿刀砍我,我已经话先说在前头了」
这……什么跟什么啊……
平顺的气息猛然为之一扼,面具後的俊颜已是憋的阵青阵白,封擎云真有股不知该仰天长啸还是长叹的冲动,根本八竿子打不著的事情这石头竟也有办法把它兜在一块聊?还言之凿凿述之有理?
抢人?抢谁啊?把这块臭石头扔下水去,保证都会被一脚踢上岸来,除非龙王老爷不在意自个儿家那座传说中的水晶宫真成了神话中的神话。
「……」哽在喉头里的那口气终还是化作无声长吐,好不容易因远离古閺澐而松散下来的心神又开始紧绷了起来,然而这回挂在心坎上紧揪的,却是这颗石头的一条小命。
抿唇微哂,封擎云苦笑著摇了摇头……他实在不敢想像跟她朝上面後,这张语不惊人死不休的石头嘴还会迸出什么要人命的言词,只怕是……
这颗莫石头,等会儿只怕是会让自己忙到没空缅怀神伤吧……
「咳咳」赶紧虚咳几声好打断这番快让自己嘴巴关不紧的对话,郝崭扬连忙使著眼色示意夥伴们往人群的另端望去,除了些许凝重外,目光中最明显的还是那怎么也藏不住的笑意。
好险,差点又会被这红毛给害死……深吸了口气压压惊,郝崭扬著实为自己捏了把冷汗,为的可不是那叫人心跳漏拍的可疑发现,而是方才若不是因为这点惊讶而分了心神,他绝对会噗哧一声笑的很壮烈,然後……接下来的他就不敢想像了。
想刚刚在厅里也是被这红毛喃喃碎念的一句毁的形象全毁,这回他可不能再在大庭广众下丢人,否则二爷那张阎王脸……一阵恶寒陡从脚底升起,塔般的身影冷不妨一个抖嗦疙瘩满布。
红毛那张嘴,实在太可怕了,那小子招牌里的『狂』字该不是这样解释的吧?
「……老大」凝心定神,感叹之余郝崭扬倒没忘了正事还没提「你瞧左首後方一个穿白衣手里抱著的东西,像把弯刀却通体黑漆漆的那个,是不是有点像……传言中叫『巨灵』的怪玩意?应该是我多心了,怎么说『沧浪客』也失踪了快二十年,不会那么巧吧」
「嗯哼,崭扬好眼力,那把大家伙的确是『巨灵』没错,秦泸瑜手上当然不可能拿别的兵刃」点点头,相对於郝崭扬的谨慎与戒备,封擎云却显得十分轻松且理所当然。
有她的地方,『沧浪』『神戢』本就常随如影,何况是今天如此重要的时候,极乐谷的左丞相怎可能还躲著不见人呢?不过……舌尖微吐,封擎云的眼色顿时显得有些心虚,连日赶路又枝节横生,这事自己似乎是忘了说……

「真是他?『沧浪客』也是极乐谷的人?!」非常努力压抑著自己的天生大嗓,郝崭扬忍不住怪叫著,观敌分析是一回事,真确定那是得交手的对象时又是另回事了。
开什么玩笑?!眼前这家伙横扫武林之际,自己可是连学会走了没都还不知道耶!
「沧浪?鲈鱼?这又是什么怪名儿……这年头混江湖的都得这么玩?」嘀咕著把脸凑到郝崭扬面前,莫磊突然觉得这大个儿其实还蛮可爱的,至少该嚷的时候绝不会少他一声喊,哪像小鬼是钝到连哼都不会,更别提那块比自己还像石头的大冰块,几棒子也打不出个响来。
「我说大个儿,这个汤汤水水的家伙很厉害吗?我看他除了个儿矮外也没什么特别嘛,你高人家那么一大截干嘛还吓成这样?」
「有本事就再说的大声点,那姓秦的生平最恨别人谈论他的个头,等那把弯刀搁到你颈上的时候,咱们再来瞧瞧你小子多出的那一截有用没用!」瞪著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郝崭扬悻悻然地露出白牙回敬,三月债还的快,这回总算是出了刚刚被吓出身冷汗的鸟气。
「……」再次收回前言,这个儿大的家伙一点也不可爱!
「喂,臭狐狸跟人家叽哩咕噜这么久在搞什么鬼?不会也年纪大了脑袋……」看的吃力又听不著,再加上不小心被人抢白了顿,满腹怨气的莫磊已是一丝耐性也没存,正想再念上几句解闷时,一抹眼熟的人影恰巧映入眼底,令他嘴半张却噤了声。
奇怪,光头旁边那老家伙怎么看来这么面善……注意力瞬间被转移,所有不快早不知抛到了哪重天外去,眼睫微阖莫磊开始细细搜寻起脑里的影像,他十分确定这人自己不但见过而且一定很不愉快,要不然他的脑袋才懒的记呢。
盏茶功夫,当莫磊好不容易记起了这个老头究竟是在哪儿招惹了自己时,揽人的左臂一缩一拐就是往旁边好阵子没声没响的人儿撞去。
「好啊臭小鬼,你早知道了对不对?居然又给我装聋作哑!你们江湖人不都老爱说什么……哪儿见上哪算吗?怎么到你头上又想例外?这个死老头可是害我们跳崖摔的七零八落耶!」
不想还不打紧,越说一肚子火可就烧的越旺,黑白分明的大眼里全盛满了噬人的熊熊烈焰,想当初这家伙害他跌的缺皮少肉地就差没一路滚下去见老头,这笔帐不但要算还要连本带利地算,否则他姓莫的就自个儿把脸皮扒了不用见人!
「走,算帐去!」
扯著人猛往前拖,怎料使劲了老半天却仍是蜻蜓撼石地在原地踏步,眯了眯眼,莫磊一分分一寸寸地转回了头,伸手就是一把揪起横在眼前的月白襟口,另只手则早已银光闪闪地与露出的白牙相映生辉。
「……云云卿卿,请问你还有什么高见要说?」
啪咑一声,该回应的人还没做出回答,与事无关的人却是先动手做了反应。
想来该是闺房里的软语匿称,如今却被咬牙切齿唤的如此字字清晰,郝崭扬是想也不想就快如迅雷地出手往自个儿的嘴上紧捂,免得下一刻憋不住的笑声会破口震天,谁知道大掌打上的却是片冷冰冰的东西,而且还附了声怪响?
怎么回事?压根没意识到是因为自己脸上戴了张面具,一时间郝崭扬就这么愣怔怔地维持著令人发噱的姿势傻在当场,还不明所以地左顾右盼著。
「呵……」
原本该如铃般清脆的笑声因为多了层面具阻碍而低沉不少,但仍是毫不费力地就吸引了全场的目光,只见立於四人前的青邑门众默契十足地分成两大块,不但暴露出四人的身影,更直接把四人拱上了舞台的中心。
「呵……」无视於四面八方投注而来的视线,朗笑的人儿仍是恣意笑的猖狂,不多会儿,的窃笑声也开始此起彼落地响起,只因眼前这画面实在太过於滑稽──
按理说,在这种场合上见到三个脸覆面具的神秘人物,正常人都该会留上心神戒备,但如果一个正笑的双肩微颤、一个则被人揪著襟领等打、还一个竟是不知为何叠掌捂著面具的嘴部时……想不让笑声出口还真需几分定力呢。
红霞一路爬下了白皙颈项,趁著莫磊分神的片刻封擎云赶紧足踵微旋避开领口上的那只爪,此刻他可是打心底羡慕著郝崭扬的黝黑肤色,明明是这家伙脸丢的最大,偏偏怎么看都像是自己最窘,他真想翻历本看看今天是不是写著诸事不宜。
一直防著莫磊出岔子,谁想的到竟是崭扬跟铮这两位所谓的『得力臂助』害他食言毁诺出尽锋头,铮这小子,仇也报的太过了吧,居然把泷帮的名头拉著一块陪葬?
若有所思凝望著那抹负手长笑的淡蓝身影,封擎云不禁微忧地抿紧了唇弧──这只少了控线的风筝未免也太自由过了火。
这样的放手,真是你想要的结果吗?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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