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少帅的召唤(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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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一从五里坡血案案发现场回来,冷静下来的林子岳就对‘省汤’将在此时中采取什么态度,做了通盘的考虑。义勇军第一路军占据顶在日本人刺刀上的绥东、朝阳、阜新三县的格局,摆明了是南京、北平妥协的结果,这一时半会的,省汤是绝不敢轻举妄动的。这很好理解,政治上的考量从来都只看利害关系,不管省汤理由再充分,只要他一动林子岳部,上面也会把这视为对其权威的挑衅。
思来想去,林子岳最终断定,省府最可能的举动无非是派个查办专员到阜新来摆摆官威,再酌情处分惩处一些相关人员,以稍平民愤而已。
老实说,对省府给他个人什么样的职务处分,林子岳根本就不在乎。做为一个新兴的军事集团,义勇军内部的团结尚好,还看不出有人想抢班夺权的苗头,少了这层顾虑,林子岳只要人不离开阜新,他头顶上乌纱帽是大是小,短时间内倒也不妨事。
案发以来,省府方面对报纸的报始终道不置一词,对请愿学生好言抚慰,却不什么也不承诺,只说事件复杂要派员详查的暖味态度,似乎也证实了林子岳先前所做的判断是正确的。可他没想省上派来的竟会是素不管正事,又跟他关系特殊的汤四少,更没想到汤四少是带着这样一个意图来的。
“玉文兄,说说吧,这里面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林子岳边问,边把一份汤玉文刚递给他的嘉奖令,给推了回去。
汤玉文也不含糊,开口就是干的:“你这事一报上去,老爷子半夜里就召集我大哥、二哥、老齐议事。老齐主张走走过场,大面上交待得过去就行了,我二哥说要借机敲打你一下。”喝了一口鸡汤,汤老四又道:“倒是我大哥对你还真不错,说什么学生既然胆敢结党冲击军事要地,就要自己负责。那有反过来追究尽忠职守的军政人员的道理。”
“什么对我不错,不就是怕别的地方的学生也有样学样嘛!”林子岳苦笑着答道:“跟你大哥的禁烟局产存销一条龙比,我这点的场面,小得都能忽略不计了!”
“你知道就好,禁烟局每年至少能给老爷子挣上百万大洋,我大哥跟他的手下也个个肥得流油,就是再看你再不顺眼,在这上头你们也是一条线的!”看来汤四少这一路上,显然是被饿坏了,他放下汤碗,用手抓起一个肘子就大啃开了,那吃相可斯文扫地了!
“这招倒打一耙,也是你二哥想的!”林子岳指着那份嘉奖令问道。
“连带着派我来当这个调查专员,都是老爷子自个的主意!”听出林子岳语气不对的汤玉文,微感诧异的反问道:“怎么了?你有意见?你看啊,学生们受到日本特务所惑,听信临时兵站内藏有毒品的谣言,群起冲击之,守军再三劝说无效只得动武力。省府派员查实后,给予立功的军政人员适当奖励,并出于人道责令地方政府对死难学生优加怃恤。连其它那些闹事的学生,都既往不究了。只要你我通力合作把这个谎给他编圆了。这事不就圆满的嘛!”汤玉文说是真心话,在他看来没把这些学生说成是手持刀斧的武装暴徒,他老爹这次就够厚道的了。
见林子岳仍面有不豫,汤玉文接着开解道:“子岳!我也是打热血青年过来的,三一八(二六年三月十八日,北京数千群众至执政府请愿,段琪瑞政府的卫队在慌乱间竟然以排枪相加,当场打死打伤三百多游行群众。)的那时节我也在场,还中了一枪。”汤玉文捞开衣袖露了出手臂上枪伤给林子岳看:“可从学校出来这么多年我也明白了,这社会每个人都有自己要守护的东西,很多时候是与非是分不大清爽的。就比如你这次吧,你能眼睁睁的看着咱们一块做的那事曝光,你能眼睁睁的看着你的部下因为这事被枪毙,他们就没妻子儿子,他们就真的该死?!”

已品出‘省汤’这样做的真实用意,是想既跟自己拉上个共同作弊的情份,又想在外界眼中造成林子岳已向‘省汤’靠拢的假象的林子岳无语了。他又何尝愿意亲手那些忠实部下送上断头台。
可要是接受‘省汤’的关照,他却过不了自己那关,领了人家的人情日后不免多受些牵制尚在其次,关键是学生们虽冲动有余、理智不足,可人都死了,还把屎盆子往死人头上扣,于心何安啊!
林子岳正两难间,满眼血丝、脸色阴沉沉的贺仲年进来了。
“仲年!你们查得怎么样了?”林子岳小心翼翼的问道。这会儿,他还真不敢刺激贺仲年。前天晚上,历来反对义勇军经营这些不光彩生意的贺仲年,可是跟林子岳大吵了一场,若非执着于想到血案的来龙去脉弄个清清楚楚,贺仲年、高倩儿他们几个在附中时思想就比较激进的同学,早结伴而去了。
“你自己看吧!”接过贺仲年递来的供词,林子岳只看了一眼,便不可思义的追问道:“属实嘛!”说真格的,要是拿这份供词进来是严国祯,林子岳连这话都不会问,不光会直接就把这份按了血手印的供词归为捏造,还会怀疑严国祯跟‘省汤’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人是完中的数学老师,是严国祯亲自带人去抓的。据他说是咱们刚进阜新那会,你叫他查学生游行的幕内主使的时候,他就已经注意上的,他还说,那会儿是你叫不要抓的!我知道这事的时候,姜大海早开审了!””从贺仲年看似平静无波的语调透出来的,却是深入骨髓的恨意:“这次还真多亏那个莽夫,一上来就动刑,这人才露了马脚。我一去就听出来,那人无意识呻吟夹杂着日语!我就让姜大海又接着动了大刑,折腾到刚才,人只剩下半口气,他知道的也全吐出来了!”
“嘣!”近几年来,已很少在意什么事的汤四少,气得一拳把饭桌差点砸翻。再看林子岳也已是咬牙切齿、指节发白。
“潜伏在完中的日本特务就两个,跑了的叫三井凌一,中国名字叫闻浩夫,公开身份是国文教师。我们抓到这个叫平田信,是三井的助手,他们最初的任务只是长期潜伏,在地方上物色潜在的汉奸。咱们来后他们任务又多了一个,就是离间咱们跟地方上的关系造成军民相互仇视,以便于日军的将来的军事行动,长山甸之战后,这已变成了他们主要任务。这两次学生跟咱们为难全是他们在背后煸动的!只可怜那些死在五里坡的学生了,他们中还有三个是女孩!”贺仲年把前因后果一说完,便情不自禁的哽咽上了!
与此同时,深深的悲哀浮现在了林子岳、汤玉文的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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