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醉死梦生(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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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迫中奖是何种感觉,纪中原这回算是真真切切的体会到了。
幸好,得益现已归属他的这副躯体的醉鬼前主人,在魂魄离体前的那一番交待和熟读网络小说之故,让纪中原在他刚睁开眼睛就闯进房来纳头便拜的某个老兵油子面前,总算没漏什么马角。等到确认他已无大碍的众人退出房门,卸下心防的纪中原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抱着被子好一阵痛哭。
这并不能怪他太软弱,莫说他只是二十一世纪一个二十七、八岁仍是一事无成的拍卖行小职员,即便是心理承受能力超乎常人的职业军官,恐怕也难以一下子接受只做了一个梦,就无端从混碗安乐茶饭吃总不是难事太平年间,跌落到人命如草芥的乱世洪流中的残酷现实。
纪中原历史知识虽多来自野史闲书,可也足以让才听冥冥中听林子岳做的短明扼要的当前时事通报的他明白,自个所莫明其妙到达的这个时空节点,正是中国近代史上蒙受屈辱苦难最多、振奋人心可歌可泣事迹也最多的十四年大国难的开端时期。
自怨自艾哭天抢地,显然是无助于改善实际的处境的。哭了一会后,自知起码一时半会是很难回得到后世的纪中原,不,是林子岳开始权衡考量自个时下的处境了。
对于新的身份他倒没多大的意见,有意见也没有,如果那个倒霉的情种(曾全力抵抗纪中原的灵魂的意识入侵的林子岳,在力不能支下,愿意主动放弃争夺的唯一条件,即为纪中原无论如何也要保得他那位打懂事后就对其不理不睬的未婚妻周全。)没有说慌,这个林子岳虽因父母早亡,自小就寄养在现已随少帅入关的大舅家中,属于那种生活供给从优,却常年缺少亲人贴身关爱的问题少年。可这样一来,也少了些不亲装亲的尴尬不是。
关健是下一步的去向?!
自毁诺言,不顾那位不愿抛下同学逃生的高倩儿小姐的死活,拿着虽只在陆海空军副总司令部(设在北平,为当时东北、华北的实际最高军政机关。)当个小科长,可怎么也算是少帅身边的人的大舅的名片,去渡口那边碰碰运气,倒不失为求生的可行法子(当初林子岳之所以念栈不去,却是放不下对高倩儿的执念)。可尽管他再三以新时代青年普遍信奉的人不为已天诛地灭、发誓就当放屁的时代精神来说服、抵消自己的良知,可鬼魂的存在,却对这一套深植于他心中的唯物世界观,产生了巨大的冲击。说真的,真要那么做了,他还真就怕痴心不改的林子岳的鬼魂会怨气难消,日日夜夜缠着他,那麻烦可就大了。须知,愈是不信世上有鬼神的人,一旦破了戒,对神鬼的惧怕,远在那些本就是信众的人之上!
否决了这一条,想锦州出关便完全没了指望。
走回头道也是行不通的,再自私自利、再贪生怕死,对当亡国奴,当日本人将要扶植起来的那个叫满州国的傀儡政权的顺民,新生的林子岳还是敬谢不敏的。
留在镇上也是死路一条,按历史的进程用不了几天在占领东北一事上奉行先南后北的战略的日军,就会来攻打连通东北华北的锁钥重地锦州。
东北大地上的中**队虽尚有十来万人,可大半俱为地方团队,个中善战之师实是凤毛麟角,且兵力过度分散形不成有力拳头(主要在吉黑两省屯恳及防备驻扎在西伯利亚、外蒙两个方向上的前年方与东北军大战了一场的苏联红军。),败势已成,除非关内的大军来援,否则锦州一带必将如历史上一样在几天内沦入日军手中,沟帮子也必遭池鱼之殃。可‘中央’既推行了不抵抗政策(当时的南京政府抱着中国尚没有准备好,抗战则必败的,到时会国将不国的消极悲观的想法,命东北各部不异失地败军,也要‘避免’与日本的冲突,幻想依靠由日本传统盟国英国主导的国际联盟的居中调解,达到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目的。),还可能会有援军出关吗?!

人家是条条大路通罗马,自家却是条条大路都不通,到底该何去何从?!
那晚,初到贵地的‘林子岳’一夜无眠,想了很多很多!
次日下午,福来客栈的一楼饭厅。
费了几大盅口水林子岳方让大多数人接受了留是坐以待毙,回头是自投罗网,想要挺直腰杆活下去必须得另谋它图的观点。可议来议去,众人也没能议出究意要向那个方向前进来。
最后,实在耐不住性子的姜四海拍着桌子大声吼道:“林老大,你是当家主事,兄弟们往哪里去,你定了盘子不就成了,别的什么人就甭多嘴了!”
这个姜大海就是那个昨天才入伙的溃兵头目,恪于发下毒誓(那会儿的兵痞,急了眼也会烧杀抢掠,却大多对赌咒发誓看了较重,若无强大的外因相诱,轻易是不敢违誓的,这也算是旧军队里的一种‘文化’吧。)大面上对林子岳还算尊重。而急于稳住阵脚的林子岳在今天上午拉着他大舅的虎皮对原为守卫北大营的王以哲部的一个排长的姜大海诸多许诺,也是在这里面起了大作用的。
无须细想便可知,象姜大海这种早年在绺子跑过腿,又当兵吃粮了七、八年的老兵油子,又怎会单为了一个誓言和几张空头支票,就当真对一个乳臭未干的学生娃娃俯手贴耳,现时的示弱只不过是无路可走(象姜大海这些半路掉队,已找不着部队,且无特殊背景的普通溃兵,是很难有挤上渡船的机会的。)无人可投时的权宜之计罢了。
当然,对已侃侃而谈了许久,乍一听上去是头头是道大义凛然,稍稍一分析却尽是大话空话的贺仲年,姜大海就更看不上眼了。
姜大海这一发威,立时震住了一众白面书生,可向何方去这事又是眼下的当务之急,是万万拖不得的。
于是,下一秒钟,才想起他们原来还有有个首领的人们,便把各自的目光都聚焦到了林子岳身上,
少时,林子岳从牙缝里挤出了四个字:“西去热河!”
嘣的一声,某位学业与胆量成反比的附中才子因过于惊诧,一**坐到地上!在座的兵痞们虽不至于如此不堪,可面上却也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贺仲年也在心里打着鼓了,这个林子岳可真让琢磨不透啊!官家子弟嘛!有些见风使舵的小聪明,再久不久发发少爷脾气,做起事来不管不顾,这些都还能说得过去,可能有这份冒险精神就未免有点苦怪了。难道说先前种种只是伪装,那么这份隐忍就太可怕了!
西去热河?说得是轻巧,可做起来就难喽!且不说从沟帮子到热河的行程比去山海关远了不少,就是那条路上也极不太平。难以计数的难民,极可能出现的正尾随着逃难的人流向热河方向挺进的日军追兵,任那一股力量应了景都能轻轻松松把这支不到百人的超级杂牌(如果硬要说这是一支武装的话。)冲个七零八落,辗个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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