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争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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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邑的雁归来歌舞坊是王氏手下一个不起眼的坊间,然而这个坊间却是王诩在魏国最为隐秘和重要的势力点。表面上的歌舞坊经营也不算很出色。坊主叫华天琼,逝水他们都尊称他为华叔,那是一个身材臃肿看起来一副标准的脑满肥肠样子的中年男人。逝水在鬼谷里见过他几次,因为每年他都会来鬼谷向王诩汇报工作。每次来的时候身后都跟着两个哑巴小厮,抱着厚厚的帐册。当然每次进谷都是先飞鸽送信,再由他们师兄弟几个引进来。因为鬼谷进谷的方法在经常的变化中。不过,逝水看到的他总是一副眨着小眼睛,捻着胡子的精明样子,和外人眼中的他大相径庭。
这次王诩是被一封紧急的信件给唤出了谷,因为南方发生了一件大事,事情有些棘手,他要亲自去一趟。
王诩这一去,足足一个月后才风尘仆仆地回来。而这段时间里鬼谷里也发生了一件让人头疼的事情。就在那天逝水大哭了一场的午后,孙珏拎着刚捕到的漂亮的银黑狐跑去找她献殷勤,赫然发现逝水仍躺在床上还未起。走近后才看到她满脸通红,呼吸急促的难受样子,吓得孙珏象狂风过境一样卷过其他人的屋子,把正在睡午觉的张仪、练字的苏秦还有研究排兵布阵的庞涓,一股脑地连抓带拽地踹到逝水的屋子里,带起了一路的鸡飞狗跳。可是这几个平时老神在在,要么口若悬河要么武艺惊人的家伙竟然没一个知道怎么用药!
“怎么会烧地这么厉害?我们早上走的时候不还好好的?”时已傍晚逝水的烧还未退,苏秦接过张仪递过来的湿布,替换下又被捂烫的布子,不解地问道。“想必是昨晚上在药庐一夜,又没有落下窗户,受了风寒了。”张仪触到换下来的布子上面热度,也难得的微微蹙起了好看的眉,递过右手热热的姜汤后又低声道:“在这么烧下去可就麻烦了```”闻言孙珏立刻就跳了起来:“那怎么办,这么机灵的丫头万一烧傻了``”
话还没说完,张仪就笑着忙忙打断他道:“也不过就是风寒,药庐里应该是有药的,先去找找吧``”说完站起身就往外走,刚进药庐就看到庞涓和孙珏也追了过来。三个人就开始在药庐的架子上,地上,桌上找起来。
过了好半晌,孙珏气急败坏地甩开一瓶治胃痛的丹药道:“这药庐里的丹药少说也有千种,每种都有好多瓶,还有毒药之类的,这要找到什么时候!”张仪也放下一瓶子药,突然看向庞涓道:“我们几个只有二师兄曾和师父学过医术,有没有办法把逝水的烧先退下来?”庞涓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道:“我不过学了两三个月而已,也没有逝水的资质```”话说到一半,庞涓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对孙珏说:“地窖里什么酒最烈?”
孙珏一听,指着他哇哇地就叫了起来:“你个酒鬼!你师妹都烧的不醒人事了,你居然还想着喝酒!喝死你算了!”庞涓素喜喝酒,而且酒量极好是众人皆知的事情。闻言庞涓不耐烦地翻了他一眼,张仪想了想笑道:“美酒到有不少,不过最烈的好象是一瓮叫‘烧刀子’的酒,是上次下山采购的时候酒家见买的多了送的。师父尝过一口给的评价是‘酒烈之极,然无甚滋味,却可做消毒之用。’你问这个做什么?”
庞涓点点头对张仪道:“好,把它提出来吧!”张仪站起身,掸掸不小心沾在身上的药末跟着庞涓出了药庐,剩下一个完全搞不清楚状况的孙珏。
“哎`````等等我!这到底什么状况啊?”
夜幕降临,寂静的山谷里持续着静悄悄。良久,湖边的某座小屋里爆发出一声自告奋勇地喊声:“我来!我来!都交给我,我来擦!”
小屋里
庞涓警惕地看着两眼放射着诡异光芒,张开双臂扑向自己的孙珏,嘴角一阵**。抱紧怀中的东西敏捷地往旁边闪开。孙珏收势,站稳身子后,默默地低下头。没过一会,嘹亮地哭泣声就响了起来,听得其余三人面面相觑。
“我就知道`````就知道```你们都不把我放在````眼里````我是``````”孙珏停下来,抹了一把那不知道如何就稀里哗啦的眼泪,又似乎很委屈很哀怨地扫了他们几眼,继续哏咽道:“我是大`````大师兄!你们````都不听我的```还欺负我`````不让我替小水儿擦身````”然后撇撇嘴嘀咕了一句“她都好几年不让我帮她洗澡了`````”

张仪哭笑不得地用力揉了揉太阳**:“大师兄,你不要这样好不好?”庞涓则很不给面子地嗤道:“让你来?你会吗?”孙珏睁大水汪汪的杏仁眼道:“有什么不会的~~”庞涓揭开封泥晃了晃手中的坛子,浓浓的酒味散发出来,又继续嗤道:“你知道要兑多少水吗?你知道要擦在什么地方吗?你又知道要怎么擦才更能有助于退烧吗?”
孙珏一愣,张仪也一脸寻味地看着庞涓,脑袋里却快速回忆着方才在地窖庞涓告诉他的方法。反应过来的孙珏不服气地一扬下巴,口不择言道:“知道这些很了不起吗?你还不是每次比剑都输给我!”
屋里的气氛突然变得僵硬而压抑起来。庞涓抿紧了唇,额角青筋微微暴起,眼底一阵波涛汹涌,垂在一旁的手也习惯性地攥紧。孙珏诧异了一瞬,也不甘示弱地回望过去。一时间逝水精致舒心的小屋里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每次都输给你?我会输给你这个整天只知道玩乐,不思进取凭着一张幼稚的脸蛋频频向人撒娇的顽童吗?简直可笑至极!”
“我说错了吗?每次比剑你在手下走过十招吗?”孙珏挑衅地又扬了扬下巴,骄傲的表情出现在娃娃般的脸上显的很孩子气。
“是吗?你有一次是正正规规的和我面对面比吗?每次都是四处逃,最后使计侥胜!”庞涓将指节弄地“咯咯”作响。
“你说谁侥胜!师父说过‘兵不厌诈’,你会输是因为你不及我聪明伶俐!”
“我觉得很可笑,孙珏!你居然知道师父说过这句话,我还以为你除了逃课和缠着逝水烧好吃的东西外,什么也不知道呢!”
“庞涓!你不要太过分!”```````
“够了!想打架吗?想打架就出去打,谁也不拦你们。只是别在这儿,逝水还病着!既然身为别人的师兄,就还请你们照顾些!”一道不同于往日的清冷的声音不高不低的喝止住了两人的争吵声。张仪站起身,洁白的衣衫划出一道冰冷的弧线,他走到庞涓面前,一丝笑容也没有地接过酒坛倒到碗里去兑水,不再理会两人。苏秦叹了口气扶着床柱道:“你们都出去吧!去打一架也好,免得互相不对盘,一句话不和就吵,天天都不地消停。”
“好啊!你敢吗?”“哼!大师兄相邀,涓自当奉陪到底!”
两人推了门就往外走。一丝犹豫也没有,走得都很决绝。
苏秦摇了摇头苦笑道:“二师兄那样的人,怎么一和大师兄在一起,便失了分寸,幼稚成这样```”张仪端着碗走到床边道:“他是有一口气闷在心里,自己日夜苦练,竟屡屡败给不见丝毫用功之人,怎么咽得下这口气。”说完动手去解逝水的腰带,苏秦一惊,忙不迭地拦住他道:“你做什么?”张仪奇怪地看着他道:“不是要给她擦身吗?”
苏秦刚想说什么,突然觉得手背后背极痒,再一看手上起了好多好疙瘩。张仪一看,忙道:“差点忘了三师兄你酒精过敏,这一屋子的酒气你是待不住的。还是快些出去吧。”苏秦点点头,退到门边又不甘心地停下,转身犹豫地说道:“师弟,你`````你与师妹男女有别,你们````”张仪闻言怔愣了半天,苏秦也不出门就这样硬挺在门口和他对视。
半晌,张仪微微弯起了唇角,挂上一个熟悉的笑容,云淡风情的声音夹杂着一丝暧昧道:“逝水在师兄的心里`````难道已经是一个需要顾忌男女有别,而你需要避嫌,不败坏她闺誉的——女子了吗?”一句简单的话听地苏秦一震,对啊!逝水才十岁啊!分明还是个孩子而已,自己在在意什么呢?就象从前孙珏给她洗澡一样,她不过还是个孩子,连女人都称不上!
同时他也注意到张仪说的是“你”而不是“我们”。也就是说他们都还把她当孩子来对待,但自己已经不是这样看的了。自己看待逝水的态度和他们不一样,这意味着什么?
苏秦几乎是逃跑似的离开了逝水的小屋,他不知道该怎么理清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什么都是一团糨糊。张仪看着他慌不择路的逃开,眼神里浮现出一丝了悟和戏谑,神色竟象极了一只一切皆洞明的狐狸。耳边传来两头发疯的野兽拼剑的声音,他浅笑着回身继续解开腰带,褪下逝水汗透的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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