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指引·相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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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阳,明离府内。
大堂中,众人神色各异,目光均落在一个女子身上,她长得妩媚妖娆,美艳绝伦,正是毕方。
“你们这般盯着我做什么,我可要不好意思了。”她嘴里虽这么说,可脸上哪有半分羞涩之意,神情中流露出来的更多得是司通见惯。
康胡儿轻咳一声,说道:“方儿,并非我们信不过你,只是你身为比勒加首徒,对他所图之事居然丝毫不知,着实叫人难以信服。”
“我也知道你们不会信的,可我那师傅做事向来神秘,他的目的恐怕连我义父可突于都不知,更别说我了。”毕方笑了笑,目光就转到明离身上。
明离见她眼含深意,心中一动,插口道:“这般说来,那比勒加和可突于并非同心同意,他们之间只是互相利用了?”
毕方笑道:“这可难说得很,或许他们最终目的相同,才揉捏在一起,对你们的威胁依旧很大。”她口说“你们”那是将自己当作事外人了。
“毕方姊姊,当日你们逃出监牢后,又放火将牢房烧毁,可里面还关押着许多歌姬,这算是杀人灭口么?”柳似水这话来得突兀,却似另有所指。
毕方笑容一敛,露出不甘之色,她叹道:“师傅认为让她们活下来对我们极为不利,要杀人灭口,不过我一时心软,放走了其中几个最要好的姊妹,此时他们大概还躲在城里的某个地方吧。”
她这话听来口风已大为松动,连史窣于都能听出那群歌姬对于此事的重要性,当即站起,道:“我这便去调集人手挨家挨户的搜,务必将她们……”可触到毕方的目光,脸上微热,忙道:“寻到即可,决不伤其性命。”
毕方笑道:“那可要真要承史大哥你的情了。不过我倒晓得范阳城内有处所在,过去多是我们姊妹秘密商会之所,或许这时她们就在那里,你们可以去那里找找,不过我要跟你们一起去。”
康胡儿心中突起不安之感,皱眉道:“是在何处?”
“城东兴意坊,西数第四民房。”
康胡儿脸色大变,怒道:“你……你胡说八道!”
毕方见他突然发怒,大觉奇怪,却听明离叹道:“我看那李寡妇并非虚假做作之人,其间或有难言苦衷,二哥你还是探明真相,不要妄下定论才好。”
康胡儿怔了半晌,神色才稍缓,叹道:“既来之,则安之,咱们这就动身前往吧。”说着第一个走出门去。
明离看他离去的悲影,心中纠缠难受,忽听柳似水道:“明离,我跟你们一起去。”还没待他回过意神来,她已出门而去,小箩紧随其后。
“明离……从今往后她只会这么称呼我么?”明离苦声一笑,百无聊赖。
※※※
门口就在眼前,但康胡儿却犹豫了,他想起初见香兰之时,那是一个雨日,她就站在对门的屋檐下,如许的温柔,如许的明丽……就在那时,他认定了她,他知道她将是自己除兄弟之义外唯一的归属,自己那本已苍白的人生,将从此涂多上一抹绚丽,是那手足所不能给予的绚丽……也就在那时,他开始改变了,他的生命再也不能为自己而活了。
可如今,那早以习惯跨过的门槛,突然变得如此的高大,直将他的人压垮,他已失去了耐心,失去了勇气,失去了所有的热情与冲动……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见她,怎么跟她说,说自己怀疑她,怀疑她的过去,她的现在,以及彼那此看似甜美的未来!他知道这会让她心痛,因为他自己的心已经在痛。
“二哥,你若不忍,就在屋外等着,便让我们进去吧。”明离读得他的心思,而且他更知道为兄弟者,就是要在这个时候挺身而出的。
“是啊,二弟,你本不该来。大哥保证,即便真相确是如此,我们也决不伤她分毫。”史窣于这话斩钉截铁,只因他心中也是这般想的。
康胡儿没有说话,他不表态,此时他的心面对谁都是封闭的。
“咱们进去吧。”柳似水皱了皱眉,第一个伸手去推门。
“且慢!”康胡儿开口了,他动了,就横身拦在门前,他的目光已变得明朗,他道:“我第一个进去。”
是啊,他是该第一个进去,怀疑她,质问她,伤害她……保护她,他都应该是第一个!
可是,屋里一个人都没有。
床铺是整齐的,桌椅是刚擦洗过的,那些重要的东西都已不在,这说明她已离开,带着孩子离开范阳,离开了他……为什么?因为她心虚,她不敢见他,更不想伤害他……
康胡儿是男人,男人从来流血不流泪,可这时他的泪已不能遏制……
“她们刚走不远,想要追回并不难,而且,我知道她们要去哪里?但,你已没有再去追她的必要了。”这话来得好生突兀,且语气又是那样的冰冷,恐怕这世上没有比韩冰儿这名字更适合此人的身份了,而且在来此的众人中并没有她在内,她,是刚到的。
明离吃惊道:“冰儿,这是为何,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的并不多,只知道她是跟一个男人走的。”说到这里,韩冰儿见康胡儿脸色已变,可她却微笑道:“她的儿子叫孙孝哲吧,而那个男人叫孙蜚。”
※※※
这是一片竹林,范阳城内并没有这样的竹林,这是在城西外五里外的地方,平日人迹罕至,因为此地之前本是战场,那地下的肥料都曾是一个个能说会笑的生命——这世上的人对死人都有忌讳,更何况死这么多人的地方,是没有人敢来的,虽然此地景致很美。
“我追到这里,就不见了他们的踪迹。大概此地布了有阵,我一时也无法破解。”高傲如韩冰儿都自承破不了的阵,此地恐怕确实有点蹊跷了。
众人谁都不敢怠慢,这一路走来,极为小心,可半个时辰后便有人发现,此地是个轮回阵,周围景致大多相同,虽笔直向前,其实大家都在转弯,最后还是回到了原地。
小箩有点急了,气道:“这么走该到什么时候才是头啊,咱们不会就给困死在这里吧。”
她这话无疑也是别人心里想的,可她既说出口了,更添紧张。柳似水恼道:“小箩,不许胡说,这世上没有破不去的阵法,只是咱们还没找到阵眼所在而已。”

阵眼便如台风眼,乃是一方阵法中最为凶险的所有,但福祸相依,那又是破阵的关键,唯有深谙阵法的人方有可能顺藤摸瓜,找到阵眼,继而破去阵法。
而此间所有人中懂阵法者就也只明离柳似水韩冰儿区区三人,但他们均非专修此道,但算起来柳似水是其中最懂,只因其父便是此道高手,可她从小就这些邪门阵法不以为喜,水冰寒又未言传身教,是以所知甚少,她天资再高,此时也是无能为力。
“看来解铃还须系铃人,咱们只能抓到布阵之人,方有可能破阵而出。”
明离这话未免是明知故问了,毕方忍不住笑道:“傻子,那破阵之人可没你这般傻,等着你去抓……”
但随后她发现,众人望着自己的目光有异,充满质问怀疑,毕方恍然有悟,怒道:“臭明离,你竟对我耍弄这等心计……哼,老实告诉你们吧,那孙蜚确实也为契丹人效力,我们算是一伙,但我跟他素来不熟,他那什么稀奇古怪的阵法,我可是一点都不懂,你们找错人了!“
众人都觉失望,这时康胡儿突然警觉到什么,下意识得就向左边道路狂奔而去。明离等人大声而呼,却也唤他不回。
※※※
“是她,这是她的声音,她一定就在哪里!”康胡儿脑海中不断得回响着那个熟悉的声音,那是一阵阵脆弱的呻吟,搅得他心神大乱,他知道她已遇难,若不尽快赶到,恐怕是再也见不到她了。
果不其然,她真的遇难,且是大难,只见她躺在地上,身子已裸,寸缕不挂,那雪白滑嫩的肌肤上布满细汗,还有那不可细数的伤痕……他来晚了,她已遭到凌辱!
康胡儿心中是悲惨的,是狂怒的,但他知道此时必须保持冷静,他走上前去,脱去自己的外衣,将她掴得严实,旋即将她抱入怀,那样的用力,他要将自己的灵魂意识注入她体内,他要换回她的新生!
对于他的拥抱,初时,她是怀疑的,这时候的她恐怕再也不会相信任何人了吧。之后,她或是感觉到了他的真心,他的热忱,开始有了反应,她十指尖尖,隔着那身戎装,触到他光滑的身体,心中顿时就生起了一点热……凭着这点热,这点温馨,那颗本已给那野兽般的**冲垮粉碎的心,开始有了复原的迹象,她嘴角也已有了笑,她轻轻地叹道:“想不到,你真能来……可你不该来!他抢走了哲儿,又毁了我,如今就躲在阴暗里,他想杀你!”
康胡儿猛已警觉,立时站起,左臂依旧环着她腰肢,右手金枪已出,枪花一抖,直刺身侧一株枯竹——他不懂什么叫退缩,什么叫胆怯,他只知先发制人!
枯竹已裂,但没有见血,这说明这一枪虽猛,却未伤中敌手,那他就已落入被动。
康胡儿立要转身,但已满了半拍,只觉肩头一阵恶痛,只见一支怪手从自己左肩肩头穿出,那是血淋淋的。
他吃痛得只觉眼前一黑,浑身气力都似乎已被这怪手吸走,他已站立不稳,抱着她的左臂微微放松,
可这一松,他心头立时警觉,手上猛就用力!他知此时的她满心寄托都在自己身上,自己决不能让她失望,决不可放手!
他大喝一声,身子猛向前一倾,金枪借势自肋下倒刺而出,这么短的距离,那人不退,必要重伤。
“你狠!”那人自然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当即向后疾掠而去,魔手拔出,那伤口里的鲜血飞射,溅得他满脸都是。
康胡儿身子一晃,左膝一曲,跪倒在地,只靠金枪支撑,但他全身力气已散,是再也抓不住她的手。
但她却伸手过来,在他手掌上紧紧一握,也是那般得用力,那般的不顾一切,她娇躯一挺,已挡在他身前,凤目森冷,直视对面那个男子,一咬牙道:“孙蜚,你听清楚了,我已不是你的女人,不论你怎么对我,我都不会再心向于你……”她顿了顿,似乎决定了什么,又道:“就算以小哲为威胁,我也不会再从你!”
她这话已尽决然,已无回转余地,这么说来方才她多半是自愿的吧,而今她决不会再出卖自己了,便是亲生儿子也羁绊不住她了!
康胡儿只觉心中一阵甜,又是一阵的酸楚难受。他是男人,就应该保护心爱的女人不受一丝伤害,可命运却是如此的残酷,他保护不了她,反要她回过来保护自己,这岂是他能受得了的?他要起身,他要反抗,但那伤已太重,根本无法站起,这命运终究还是逼着他低了头。
却听孙蜚怒极反笑道:“你们女人果然都是水性杨花,有了姘头,就连丈夫儿子都不要了!可惜啊,这大胡子比小白脸还嫩,我杀他易如反掌。”说着他身子驱前,右手漆黑,直如鬼爪一般在她眼前晃动。
李香兰眼中掠过一抹凄厉,她身子挺得笔直,就似一根翠竹,纤弱却坚挺,任那魔手扣住喉咙,嘴角溢出鲜血,脸色惨白如纸,可嘴边那笑不改——这是她的尊严,她的**可以受尽凌辱,但决不能放弃尊严,更何况这还是为他而守的!
“住手!”康胡儿也不知哪来的力量,猛然跃起,手中金枪一分而二,倒握枪柄,直取孙蜚双肩琵琶骨——他这已是绝了命的打法,不是废了他,便是丧了自己!
“不自量力!”孙蜚还有一只手,一抓一扭,康胡儿左手枪完全失控,反掉转枪头,向他自己刺来,他这下已尽全力,向要闪避,那是不能了。
“你不能伤他!”李香兰身子动了,就如打嵌钉子般,猛一下就撞入孙蜚怀里,这下是冒足了劲,即便她不会武功,也叫孙蜚好生吃痛,他真气一散,康胡儿双枪趁虚而入,孙蜚身子已多了两个口子,鲜血直流。
“好你一对狗男女!”他已大怒,真气鼓荡,猛一下爆发而出,就听两声惨叫,康胡儿李香兰双双重伤倒地,奄奄一息。
孙蜚眼中刻着的是杀气,是怒火,是嫉妒,眼前这个女人本是他的,他从未真的想过将她放弃,而今她却背叛了自己,投入其他男子怀抱,既然如此,她就必须死,那男人更不能活!
魔手染血,就向两人胸口插去。
“住手!”一道血光带着无俦杀气,破空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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