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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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输然掉落山崖后,竟然未死。
也不知过了几日,他微睁开眼,朦朦胧胧见到几位老人或站或立于身旁。
一人说:“他身受重伤,内脏必定受损严重,须以护脏之药加以调理,再以黄芪、猪骨等熬汤进行食疗,方可治愈。”
另一人打断他说:“此言差矣!从千尺高崖摔落而下,受伤最重莫过于椎骨,我这里有养骨水一瓶,每日服用一口,连服三月,才能生骨活血,否则治好了也是个废人。”
又一人大声打断他们的话:“你们一群庸医,胡搅蛮缠,狗屁一通,这位年青人经脉俱断,你们却只知治脏器治骨裂,没了经脉,有那些东西又有何用?”
前面二人齐问:“那秦医师有何高见?”
秦医师说:“华佗昔年为曹操治病,意欲开颅扫除病灶,被误以为有杀王之心,惨遭处死,今天这个后生并非曹操,我们要贯通他的经络,自然可以开刀接续了!”
旁人纷纷摇头,连声说:“此法过于冒险,他身受大伤,命悬一线,再被你这样折腾,只怕马上一命呜呼了。”
公输然虽看不清他们的长相,但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争吵不休,意见相隔极远,只怕被他们一治,活马也要被治成死马了。他想起身,让他们送自己去大城市的医院求治,但觉全身奇痛无比,根本动弹不得,欲要说话,却无论如何发力,也喑哑无声,他心里一阵发急,难道自己已成废人?冷汗不觉涔涔而下。
这时,门外飘飘渺渺走进来一个人影,是位女子,她步履轻盈,裙裾飘飞,纤腰、长发,一股清香扑面而来,这种香味幽幽淡淡,公输然似曾闻过,好似故乡山间一种无名小花的香味,沁人心脾,令人陶醉。公输然虽看不真切,但能感觉到她一定迷人万分。
众医师似乎十分敬畏来人,室内立刻寂静无声。
女子在床头坐下,将食中二指搭在公输然手腕之上号脉,一阵清凉传到头顶,公输然顿觉全身舒泰。
良久,女子说:“这位男子于千尺悬崖摔落下来,脏器毫发无伤,椎骨一寸未断,但经脉尽伤,人却不死,分明是开过天光的异士,此病不能再让你们医治,须请我父亲前来诊治了。”声音轻柔动听,话音落处,仿佛带有余香。
众人连声称是。
公输然陶醉其间,不觉又沉沉睡去。
也不知又过了多久,公输然再次醒来,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大木桶之中,桶中水满过肩,水中有大量药材,大部分从未见过,小量像灵牙草、阴山黑茅等,他曾见来友爷爷采过,都是些使用巫术常用到的巫药。桶下有人正在加柴烤煮,水已沸腾,咕咕冒泡。公输然酷热难当,欲要爬出,却浑身难动。暗想今天成了他人锅中之物,只怕要像那唐僧被活活煮食了。
大约二小时之后,伙夫灭了柴禾,打开木桶底部的小闸门,将沸水放了出来。这时,又有两人抬进一大筐冰来,三人一道将冰块敲碎,一古脑倒进木桶。公输然刚刚被烫得如坐针毡,此刻又如掉进了冰窟之中,全身冰冷,瑟瑟发抖,真是苦不堪言。突然他奋力大叫出声音来,全身关节顿时运动自如,他连滚带爬地跌出木桶。
三名工人见状一阵欢呼,连忙将公输然抬到一张蹋蹋米上,又取出一套衣服,七手八脚为公输然穿上,接着一人抓他左臂,一人挎住他右臂,一人抓他后背,连推带拽地将他拉出了房间。公输然大病初愈,浑身无力,有反抗之心却无反抗之力,只能听之任之。
房间外面是个小花园,种了些兰竹、樟树,有一个半圆形的拱门通向外面。只听门洞外传来粗犷的笑声,这名男子说:“秦医师,我车马已杀过汉界,取你相子,你门户大开,这局又要落败了!”声音洪亮,霸气。公输跨出拱门,室外是一方平地,左侧有一株大松树,树身鳞片密布,该有百岁以上了吧,松树下有一张石桌,上有象棋一副,两人分坐两边。说话的男子见公输然出来,站起身。他约五十岁,身高超过两米,十分魁梧,穿一件无袖T恤,手臂肌肉成块,青筋暴起,四方脸,短发,面目轮廓分明,让人望而生畏。他走上前挥挥手示意搀扶公输然的三人离开,他将手拍在公输然肩上,一股大力传来,公输然身体一斜,差点跌倒。男子哈哈大笑,说:“你们文化人,终日养尊处优,这身板让书虫吃得空荡荡咯。”说着拉公输然在石桌前坐下。秦医师正是当天为公输然看病的医生,他戴一副老花眼镜,穿着湘西普通村民的简朴衣服,头发灰白,看起来有六十多了。他望着公输然说:“这位后生从千尺高崖上摔下来,竟然不死,身板比我们看到的要硬得多啊!”

公输然闻言,向两位说:“两位大伯,多谢你们搭救,公输然才能活转过来,否则经脉俱断,寻常医院纵使救活,我也将是个废人。”
男子又是大笑,他说:“我们也没做什么,你的身体极为怪异,自身愈合能力极强,好似有神力护体,才保你不死。我只是用了些舒经活络、祛毒化淤、强身健体的药,加速你的伤愈速度而已,不值一提。”
“大伯的治法实在特别。”
“哈哈……我先施以护体之药,再用开水配以神药煮了你两天,药效快速渗入你肤体之内,再以极寒之物刺激神经,一热一寒,使经络迅速恢复了知觉。”
这时,从房屋一侧转出来一位男子,他穿一件黑色T恤,黑色短裤,光脚上拖着一双拖鞋,见这边有人,大声喊:“高教主,秦医师,小伙子,爷爷的,你们在这里偷闲,怎能不带上我。”说完小跑着过来,在公输然对面坐下。
公输然听这声音十分熟悉,仔细一看,不正是当日被他撞下山崖的男子么,此刻他已理了发,穿戴整齐,威武得很。公输然大喜过望,急忙问他:“大叔,你从崖上摔下,竟然没事,实在太好了!不然,我要负疚一生了。”
男子突然出拳打在公输然胸前,公输然轰然倒地,所幸用力不大,不然又得上医院了。众人大笑,公输然狼狈不堪地爬起来,心头大怒,正要发作。男子说话了:“小伙子,你虽救我一次,但却害我两次,给你一拳,咱们就算抵消了。”
秦医师接口说:“扶流汉,你招待客人的方式真是特别,可别吓坏了这位小朋友呀。”
高教主见公输然满脸怒色,也说:“老扶,赶紧给这位小兄弟赔个不是,不要显得咱们梅山教不懂礼数。”原来他们是梅山教的教民。
扶流汉满脸堆笑,举起手又要来拍公输然肩膀,公输然慌忙闪避。他一怔,讪讪地收回手,说:“小伙子,爷爷我粗人一个,对待兄弟朋友就这样,刚才一拳本来只想意思意思,没料想你这么文弱不堪。爷爷我给你赔不是了,你可不要当真呀!”他虽在道歉,仍然满口粗话。
公输然知他性格如此,自己又有愧于他,便平息了怒气,问他:“当日你摔下,如何得救的?”
扶流汉说:“多亏了你撞下的那块石头,崖下是一方深潭,我快要落到时,全力将石块抛下,阻挡了部分下挫力,石块砸起的巨大水花也阻挡了我部分下坠之力,如此跌入潭中才得以保命。你跌下来时,我跃起相接,缓了缓你的下坠力道,但还是令你经脉俱断。”
公输然闻言大为感激,原来此人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刚才幸亏没有发火,否则心里更加不安,当下向他道谢。这时,高教主又叫来酒菜,四人于松树之下豪饮起来。公输然长得虽然文弱,但酒量极高,这很合高教主与扶流汉的胃口,两人之前对他的文弱印象终于好转,四人欢笑晏晏,直喝到太阳西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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