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伯，这样就可以了么？”罗小佳脸色苍白，站在罗矮身后，小声问，声音怯怯的，还带着些许颤音。
“屋子里的天雷地火，对付一般的鬼煞自然是没有问题，但是，要应对万鬼扑门……还差了很多……”丁一狠狠吸了两口旱烟，赤红色的烟锅火星在屋子里贼亮贼亮的，甚至照出了丁一脸上的苦笑。
这样的神色，关啸记忆中，只看到过一次——那一次，是巴黎罗浮宫、故宫博物院中西方两大艺术圣殿馆藏艺术品联合展出，结果出事了，被从欧洲赶来的几个跨洲大盗贼团伙弄走了其中最值钱的几件珍品，据说是国内资格最老的一个老警察拿面子请丁一出山协助追拿艺术品，师父当时也是这样的苦笑。
丁一手指轻轻搓动中，一粒黑色的石头突然就出现在食指和中指间——关啸心底一阵发寒，师父现在的功夫真是一点都没有撂下，他瞪大了眼睛愣然就没有看清楚。
这个石头也是个奇怪的东西，猛地一看和普通的鹅卵石差不多，仔细一看，却完全不同，石头上竟然有几个米粒大小的孔，隐约中还能透过孔隙看到对面的光亮，不过，所有人马上知道自己错了，那不是光亮，而是一丝一缕的雾气——乳白色的雾气从无到有从孔洞中向外飘飘而起……
啊……和小辈们不同的是，罗矮知道这是什么，而且，此前还见过这个东西，只是，他完全想不到，这样东西竟然能在丁一手里出现！罗老爷子下意识地连续发出了啊啊声……
更让孩子们和罗老爷子瞪圆了眼睛的是，丁一手一松，那颗鸽卵大小的石头竟然就这样浮在了空中，丁一手指还在微微搓动，再一次出现的是一颗乳白色色的石头，同样是石生七窍，窍窍喷烟吐雾，只不过喷出来的是淡黑色的雾气。
两颗大小相似的时候悬浮在空中，无形的两色雾气在空中慢慢靠拢，却丝毫没有融合，只是按照顺时针方向一圈一圈地旋转，最终形成了一个面积足有三米的横向螺旋圈，圈子的正中就是罗家兄弟盛放镜子的黑口袋——所有人都看清楚了，这两个石头散发出来的雾气最终形成的竟然是道家的阴阳鱼图案。
“天完全黑了……”不知道怎么的，罗老爷子嘴里突然蹦出了这么一句话，所有人下意识地向窗外看去，天空没有月亮，无数的繁星璀璨耀眼，把整个夜空衬托地更加漆黑……
丁一眯缝着眼睛死死看着两颗石头中间的黑布口袋，脸上还是飘动着苦笑：“唉……这降鬼辟邪之事，说起来，是茅山派的拿手好戏，你真不应该把茅山两位道长放走。”
罗矮一拍大腿，恨恨地说：“我也没有前后眼哪。”
“罗世伯，那您能不能再请他们下来？”关啸特恭谨地问了一声。
罗矮苦笑：“贤侄啊，人家是仙家，在人家那界眼里，咱现在是二等甚至三等人，现在这地球在修真界眼睛里比饿鬼道、地狱道甚至是魔道更下三滥，每次下来，人家都要反复检查身体，生怕传染个艾滋、**、禽流感什么的，你想，咱这二等甚至三等人能主动请人家？每次都是人家发来灵诀，通知下面办点什么事情，嗨……这才真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罗老爷子狠狠一跺脚。
嘘——丁一轻轻嘘了一声：“马上子时了，大家不要发出丝毫声音。”
听丁一老先生这么一说，屋子里所有人心神都是一紧，禁不住秉住呼吸，手脚都轻了起来，罗小佳更是紧张，心底甚至想躲出这个屋子。
在中国农历中，每一年都有至阴至阳之时，所以，才有清明与鬼节之说。中国农历以月（亮）作为周期——更准确说，以太阳视运动为依据设置的历法叫“太阳历”；月亮为“太阴”，以月亮的视运动规律为依据设置的历法称为“太阴历”，也就是中国人常说的“阴历”，在每个月中，也有至阳和至阴之时，比如，月亏之夜，整个天空，没有任何阳气散发出来。
在中国古代，讲究月亏之夜不要出门，此时，不仅是人不要出门，就连普通野兽天性之下都会躲在巢**中——阴历的月亏之夜，由于没有阳气震慑，整个阴间没有被看押的冤魂夜鬼多数都会来到阳间，回味他们在阳间的种种经历。
所以，月亏之夜，出门远行者容易遇到鬼打墙（是真正的鬼打墙）……
酣睡之人容易梦到自己故去的亲人……
点燃的灯柱容易无风自灭……
田野间能够清楚地看到很多小旋风……
家犬经常会对着空旷之处狂吠……
静座（终于找到了…………是这里不能发…………）的人耳后容易出现阵阵凉风……
人的眼前容易发花，甚至在眼角处隐约看到什么东西飘过……
……
这所有的一切，关啸都知道，天不怕地不怕的关啸，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耳边出现了一阵若有若无的凉风。
也就是在此时，整个房间中突然出现铛、铛、铛……的时钟声，罗矮父子三人下意识地互相看了一眼，每一个人眼睛里都跳动着震惊和惊恐！
和所有的农家老宅一样，罗家西屋有一个非常老式的座钟，十多年前，每天晚上，座钟都是这样准时敲响。后来，随着手表、手机等等进入生活，那个老座钟多少年都没有人管了，这低沉的钟声更是从来没有响起来，但是现在……
“子时了……”丁一丝毫没有惊讶，只是在嘴里轻轻地吐出了三个字。
随着老爷子一句话，两色不停旋转的雾气突然停滞了片刻，两颗石头色泽随即暗淡了下去，但是，这暗淡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七窍石头猛地爆发出了更加耀眼的光芒，黑白两色雾气刺刺从七窍中喷出，阴阳鱼雾气继续缓慢而且坚定地旋转起来。
吱……
屋子某个角落似乎隐约传来了一个怪声，就在所有人凝神细听的时候，吱、吱、吱、吱的怪叫就像数以万计纷乱飞舞的蜜蜂一样从悬浮在阴阳鱼中间黑布口袋里冲了出来，更让人吃惊的事情发生了，那个黑布口袋就像被充满了气体，里面似乎又有无数小老鼠在不停地向外冲击着，每一个部位都在突突跳动，间或还有牙齿、利爪相碰相磨的声音，关啸就感觉浑身上下毛骨悚然！
那个黑布口袋白边上数以百计的蝇头小篆突然从黑色变成红色，瞬间之后又变成金色——就是白日里看到阳光那种金色，一横横一竖竖在白边上忽明忽暗，不时还像闪电一样射出刺目的光芒，这光芒明显是针对袋子里的东西，每一次都从上向下从外向里，数百道光芒像雨点般落下，袋子里的吱吱声马上变成了一阵低低地哀号，整个袋子马上瘪了下去。
难道……好了？这样的想法刚刚从关啸脑海里飘过，那袋子猛地再次膨胀起来，最后干脆就像一个长条的气球被吹得浑圆起来，黑布口袋外面阴阳鱼的雾气明显变浓，似乎在向里使劲挤压口袋，但是效果显然不明显。
接着，黑布口袋里竟然传来一阵幽咽的哭声，更让人惊奇的事情发生了，那哭声断断续续竟然极有节奏感，仔细听去，好像竟然是一首具有中国古代风格的歌谣……
关啸注意到，师父和罗矮的脸色越来越凝重，或者更准确说是越来越难看。
“难道……这是……饿鬼道……”罗矮紧张的话都说不清楚了。
丁一缓缓点点头。
饿鬼道？
屋子里罗家兄妹一脸疑惑，他们早就听说人死后进入阴间，也就是地狱，那怎么还有饿鬼道？
关啸却很清楚，在六道轮回中，饿鬼道、地狱道、畜生道同为三恶道，其中，饿鬼道最为悲惨。
普通的世人，就算为非作歹，多数在地狱道内饱受酷刑，油炸、火烧、刨腹、挖心……但是，这都是一个过程，经历苦难后，终归有个盼头，最终还是会被打入轮回，罪恶小的还是能重新做人，就算大恶者也只是堕入畜生道做牛做马任人欺凌宰杀几十世，最终也还是会轮回到人间；只有真正的大奸大恶者，才会被打入饿鬼道，一旦进入饿鬼道，没有几十上百世轮回，根本不用想再次进入人道。
传说中，这饿鬼道是六道中最为穷凶极恶之道。
《瑜伽师地论》所载，饿鬼在饮食上就会受到三种障碍。第一是外障：此类饿鬼因为常受饥渴，所以发乱面黑，形容枯槁，唇口乾焦，只能以舌舐口，虽然四处奔走求食，所见的池水却都变成脓血而不能饮用。第二是内障：此类饿鬼咽细如针，口大如炬，腹鼓如山，然而即使得到食物，却因喉细而不能吞咽。第三是无障：此类饿鬼饮食虽没有障碍，但是不论所受食物为何，皆会燃烧成火，仍受饥渴大苦。
这还仅仅是饮食上的惩罚，还有更多的惩罚随时伴随身边，用惨不忍睹四个字甚至无法形容。
在《瑜伽师地论》中还着重提到，饿鬼道的鬼众因为几乎日夜都在哭泣哀号，日久天长，竟然也秉承了“苦中作乐”的精神，他们所有的哭泣声能够形成音律，不同的鬼众哭泣声融合在一起，蔚为壮观。
饿鬼道的饿鬼对于人间的向往绝对超过了在地狱中饱受煎熬的鬼魂——在传说中，饿鬼道的鬼众，如果有机缘来到人间道，就有可能成为威德鬼，最终成为鬼神，据唐代卢肇的《唐逸史》考证，中国民间最著名的鬼神之一锺馗就是来自饿鬼道的威德鬼，只是因为误闯唐玄宗之梦，才终成正果。
由此可见人间对于饿鬼道众鬼的吸引力，实在不亚于上个世纪**十年代的大学生，真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为了这样的一个机会，那即将出来的饿鬼绝对会大杀四方，除掉一切碍事的人和道家法宝。
关啸能猜出来师父和罗矮前辈为什么神色如此凝重：以那千年老鼠精的能力，看万鬼灭门没有奏效，真的要从饿鬼道召唤点什么来，必然是穷凶极恶的鬼魅。
“两位贤侄，你们护着妹妹先退到旁屋。”丁一沉声安排，罗老爷子连忙挥手，示意听丁一先生的，罗家兄弟满脸不安的神色，把旁边的门拉紧了。
“关小哥呢？”罗老爷子问了一声。
丁一看着越来越圆并缓缓升起的黑布口袋，吧嗒了两口烟：“留下吧，他身体异于旁人，我请了多少道宗人士还有甚至包括青海西藏红白黄三宗的大师都没有看明白，多经历点事情，说不定，能有点什么启发。”
关啸心底也挺紧张，这十几年来，小家伙对师父的日常举动非常了解，从丁一握烟袋的姿势上，关啸知道师父现在压力非常大。
罗老爷子也死死盯着黑布口袋，最终裂着嘴无声地苦笑了：“这二十多年，我帮上面道派这么多忙，这个黑白无常袋可是茅山送给我最好的东西，现在看来，嘿嘿……”
罗老爷子话还没有说完，那个已经膨胀到两米左右的黑布口袋的命运已经有最终的结果——嘣的一声，黑布口袋炸开了，上百片鹅毛大小的布片四散飞扬，噼里啪啦打在人的脸上、身上，一股浓郁的腥臭令人窒息……
十多面小镜子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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