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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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重生
旋转,无数光影在四周飞速旋转着向她扑来,她紧紧闭上眼,不由自主地被吸向光影深处的黑暗……
我死了吗?这就是死后的世界吗?各种各样的画面在她的脑中飞旋,那是她的一生,三十多年的人生画面以光速在脑中重播:
三岁,她崭露令人惊讶的聪敏,被人们称作小神童……
六岁,父母在地震中丧生,她成了孤儿……
七岁,她被人收养……
十岁,养父母有了自己亲生的孩子,她被送回了孤儿院……
十二岁,她认识了清雅,她一生的好朋友……
十五岁,她以第一名的成绩考进市重点高中,在此后三年的高中生涯中,她是闻名全校的才女……
十八岁,她考进大学……
二十岁,她认识了明成,沉浸于爱情的美梦中……
二十三岁,她结婚,放弃了理想,全心建造着她心中温暖的家……
二十五岁,她因过度的辛劳病倒,从此病痛就不曾离开她……
三十五岁,她是个失意而憔悴的妇人……
……
那么多那么多她以为早已遗忘的画面,此刻都重新回放,啊,原来她平凡的一生居然有那么多不能遗忘的事,孤独的童年,养父母的冷淡,清雅的笑脸,丈夫的冷漠,站在领奖台上的喜悦和骄傲,独自等待到天明的泪水……她想记住这一切,她不要忘记,即使是痛苦,那也是她人生的财富啊!
强大的吸力突然消失,身子沉沉地下落,“啊——”她张大口惊呼,感觉身子稳稳地落在一个温暖的东西上,等等,似乎是一双手……
“生了,生了,是个漂亮的女娃呢。”一个老女人喜悦的声音。
“什么?”她张口问,发出的却是婴儿哇哇的啼哭声。
“哭声这么响亮,很精神呢。”她的身子被柔软的布包裹起来。“快去告诉老爷,夫人生了位千金。”
“啊——”女人凄厉的尖叫吓了肖雨一跳,闭上了嘴巴,努力转头向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可是勉强睁开眼睛,眼前却模糊一片,影影绰绰地似乎有人在活动。
“啊,夫人肚子里还有一个,是双胞胎,已经看到头了,夫人,加油啊,用力!用力!”
一刻之后,又一声啼哭,比刚才的要微弱一些。“恭喜夫人,恭喜夫人,是一位少爷。夫人,一儿一女,您生了龙凤胎呀!”稳婆笑嘻嘻地向床上疲惫的产妇道喜,心里着实高兴,龙凤胎,大小平安,今儿这活赏钱少不了啦!
机灵的仆妇、丫头已经冲出产房向等在外面的老爷报喜去了。
美丽的少妇苍白的脸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被一个仆妇抱在怀里的她终于明白,她已经变成了一个初生的婴儿,那么,她究竟是肖雨还是……
“雨潇,我的女儿叫雨潇,刚才我听到她的哭声时,天上正飘着小雨呢。”乐呵呵的男人看着仆妇怀里两个婴儿,伸手想抱,又怕不小心伤了这么脆弱的小东西,手足没处放,欢喜得不住抓耳挠腮,“儿子叫晴岚,瞧,”指着远处云蒸霞蔚的苍山,“他一出生,天就放晴了,真是个好兆头,他长大一定是个有福之人。他就叫晴岚,孟晴岚。”
刚出生的婴儿每天在做什么、想什么?前世她还是肖雨的时候,记忆开始的很早,直到长大还记得发生在三岁时的事情。但即使少见的聪明,婴儿期的事儿也早已不记得了。她还记得在大地震的废墟中被发现时,旁边是父母冰冷的尸体。她被送到孤儿院,和所有由国家抚养的孤儿一样,姓党,叫党念恩,意思是永远记住党的恩情。后来她被一对姓肖的不育夫妻收养,才改名叫肖雨。
她现在开始了另一个人生,孟雨潇的人生,她又重新体验婴儿的生活,概括起来两个字:吃,睡。
虽然她仍保留着前世的记忆,但身为婴儿的她思维却并不活跃,大部分时候她什么也不想,饿了就哇哇叫两声,立刻有人把**塞进她嘴里,吃饱了,又闭上眼睛呼呼大睡。处在快速生长发育期的婴儿,每天需要大量的睡眠。前世的记忆也好,思想也好,在这时一点用处都没有。
思维是大脑的功能,婴儿大脑还没有发育完全,即使她有前世的记忆和知识,也不可能用她正在发育生长的脆弱的大脑进行复杂的思考。
她也好奇地试图观察她身处的这个世界,但尚未发育完全的视觉神经,使她看什么都是模模糊糊,只对光线和近距离的色彩鲜艳的东西有感觉。
因为味觉尚未发育完全,连天天吃的奶水,她也尝不出什么味道。
不过,她的听觉很敏锐,已经可以分辨出几个不同的声音,那个口音奇特、轻柔好听的声音是她的母亲;那个总是乐呵呵的大嗓门是她的父亲;还有个老女人的声音,虽然粗哑难听,但抱她、换尿片的动作却很轻柔,让人舒服得想睡;还有,一个总是在她身边的细细的哭声,是她的孪生弟弟。
她就是这样整天吃和睡,偶尔会想,我不再是肖雨了,我是孟雨潇。
眼前的景象一天天清晰,对她降生的这个新环境也慢慢由陌生到熟悉。
那个总是用轻柔的嗓音对她唱着好听的歌谣的人渐渐清晰了,白晰的鹅蛋脸,樱桃小口,柳叶似眉,好一个美貌佳人。有一个如此美丽的母亲,她不由开心地咧开长了四瓣小牙的嘴笑。
“夫君,看呀,囡囡笑了呢!”美女惊喜地叫。
“是吗?我看看。”面对这张端正的男性面孔,雨潇笑的更欢了。孟正川,她的父亲,惊喜地把她抱起来,凑上长了半腮青色胡渣的脸猛亲,“爹的小宝贝,小乖乖,真是太可爱了。”

孟雨潇拼命别开脸躲开扎人的胡渣,可怎么也躲不开,终于决定用哭声表示抗议。
“看你,胡子那么硬,把孩子的脸都扎红了。”美女埋怨他,“还是把囡囡给阿婆抱吧。”
站在一旁的老妇人上前抱过雨潇,孟正川笨拙又小心从摇篮里抱起另一个婴儿,这次可不敢再乱亲了,“宝贝儿子,快快长大啊,爹爹带你去骑马。”
这就是孟雨潇的家人。
父亲,孟正川,三十岁,是个从五品武官守备,下领一营绿营兵,隶属云南提督麾下,驻扎在大理,为大理城守营。他原本出身于江南的书香门第,不过自幼好武,后来弃文从武,中了武举后授官为千总,升迁到守备。虽然才华谈不上出众,但也能文能武,为人端正严谨,升迁速度当然比不上满人快,但在汉军中也算不慢了。
关于绿营,孟雨潇记得以前曾经读过有关的资料。清朝前期经制兵(正规军)有八旗兵、绿营兵两种。八旗兵为清朝嫡系,以黄、白、红、蓝四色和四色镶边旗色为标志。清军入关后,招降和招募的汉军则以绿旗为营标,故称绿营兵。八旗兵以骑兵为主,绿营兵以步兵为主,是清军正规军的主力。清朝绿营系沿袭明朝,分省建置,主要任务是镇戍地方。
绿营兵士兵实行募兵制,一般招募兵籍之家的子弟或驻地青年,入伍后即终身服役,但一般到五十岁可以体衰力弱为由退出现役。绿营兵的军官来源有两种:一是行伍出身,清制视为武职“正途”,士兵按照守兵升步兵、步兵升马兵、马兵升额外外委这样的顺序晋升为军官。二是武举,乡试中试者为武举人,汉武举一、二等者授营千总,三等授卫千总。会师中试为武进士,也分一甲、二甲、三甲。
满清虽以八旗兵、绿营兵为主要军事力量,但是在指挥体制上,却采用以满制汉、以文制武的原则,使其相互牵制,以利于控制。八旗兵为清军主力机动兵团,由皇帝直接指挥,并不接受当地总督、巡抚指挥,有时驻防八旗兵却可以节制部分绿营兵。绿营的高级将领满人占了相当比例,象父亲这样的汉族将领中下层居多,而且升迁要比满人慢得多。
她美丽的母亲,杨云依,则是大理白族的小公主,族长的女儿,现在刚二十一岁。白族的女儿象来以温柔美丽、能歌善舞著称,杨云依更是闻名大理的美女,而她的族长父亲一心想把女儿作为资本,以结亲为手段拉拢上朝廷的势力,因此大理的官员都成了他巴结的对象。对这些贪财好色怕死的官儿,杨云依根本看不上眼,可是父亲是铁了心要她嫁个当官的,比她大一岁的姐姐已经被送给云贵总督德禧当侍妾了,杨云依知道自己逃不脱相同的命运,干脆主动挑选了孟正川。对这个选择,杨族长虽然不甚满意但尚可接受,于是杨云依就在两年前嫁给了孟正川。虽然当时是仓促无奈的选择,但杨云依从来没有后悔。
那个抱着孟雨潇的老妇人,是杨云依去世的母亲的仆妇宝婆婆,虽然丑陋的脸上疤痕皱纹交错,说话声音嘶哑难听,初见到她的人总会吓一跳。但她总是细心温柔地照料杨云依,杨云依把她当亲娘一样的尊敬,出嫁也带上了她。
还有一个和孟雨潇相处时间最长的重要人物,就是她的孪生弟弟晴岚。他们在娘胎里一起度过了九个月,出生后也总是睡在一个大摇篮里,从来没分开过半个时辰以上。也许是在娘肚子里时被她抢了营养,他不但出生比她慢了小半个时辰,连体重也比她轻,哭声比她小,体质比她弱。长到七个月已经生了两次病,和白白胖胖的孟雨潇相比,看起来象小两三个月的孩子。
现在是大清康熙三十七年。她的家在云南大理父亲的驻所内。一座两进的宅院,房屋是白族的样式,雪白的墙壁上画着彩色的花卉,房内布置雅致舒适。整个宅院除了孟家一家,还有杨云依的两个陪嫁丫头,芳宁和丽英,雇的两个奶妈,孟正川的一个长随马叔,一对中年夫妇,王伯和王婶,是做厨师和做杂活的仆妇,一个打杂跑腿的小厮狗娃,他们都住在后院的仆人房;还有住在前院的几个孟正川从军营调来守卫兼做点跑腿的杂事的兵丁。人口不多,倒也清净。
孟雨潇已经渐渐适应了自己的身份,也越来越依恋这个家。前世的她幼年失去父母,虽然后来被收养,养父母对她虽然不曾苛待,但一直很冷淡,甚至后来有了亲生儿子后,又把她送回了孤儿院。她从未享受过家庭的温暖、父母的关爱,象一个饥渴已久的人得到了甘美的泉水,贪婪地狂饮着爹娘的宠爱。
这一定是上天的安排,让自己前世所有的遗憾和不幸在这一世都得到补偿。
孟雨潇感动地仰望上苍,喃喃低语:上天,感谢你给我一个温暖幸福的家!爹爹,娘,我爱你们;弟弟,我也会好好爱护你。我们一定是一个幸福的家。
“夫君,快来看呀,囡囡好象说话了!”
“真的真的?她说什么?是不是在叫爹爹?”
“怎么会!她才七个月大,怎么可能就会叫爹爹。”
“我孟正川的孩子象我,天生聪明,七个月会叫爹也不稀奇。”
“她是在叫娘!”
“她才七个月大怎么会叫娘?”
“我杨云依的女儿象我,天生聪明,七个月会叫娘也不稀奇呀……”
“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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