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族间残存的矛盾？那是秉性的迥异所造成的。人类不总以为是大陆上最聪慧的种族吗？而且最喜欢思考，在我们眼中，异族人的“怪异”行为，往往是思考的重点。也许正因为这一点，才招来异族人不友善的目光和抱怨。”
酒吧角落圆桌前，短暂的安静。
这是小镇上最古老的酒吧，桌椅全由大陆极北的冰原木做成，有的居然还残留着粗糙的树皮。
圆桌前，古稀老人正对两个挨坐的男子叙说着真实且古老的传说。这些传说，早在几百年前就已经失去了流传的意义，所以至今很少人会知道它，也就再难考究它的真伪。但是它的魅力，却从不会吝啬于每一个试图了解它的人，从这两个男子奇异的表情上似乎可以得到证实。
“我想他们总应该谈谈，我是说人类和异类族。”一个清朗且十分利落的声音，来自其间一个男子，一个年轻人。准确的说是一个面容明朗，金黄短发的年轻人，他有一双美妙的眼睛，像是含蓄在稀云里的恒星。
“哈，这个想法并不新鲜。”老人说道，“最早，人们曾尝试着做出妥协，然而异类族的脾性不是我们所能了解的，不是吗？。”老人说完把剩下的葡萄酒一骨脑喝了下去，耸动着花白的眉毛注视着发问的年轻人，希望他还有别的什么疑问。
“哈哈哈，哈哈哈——”沙哑的笑声在圆桌旁炸起，这与原有的宁静并不和谐。年轻人身旁坐着另一个男子，他瘦长的脸上两撇八角胡显得十分醒目，“异类族？哈哈，基维，你不会打算听这老家伙继续编下去吧？”对于陌生的老人，他表现出十分的“放肆”，逾显出他的性格来。
他前仰后合的笑着，引来了酒吧老板的注意，清晨的酒吧再没有其他人了。老板是个胖家伙，很显然他昨晚睡眠不怎么样，撑着双腮趴在柜台前，昏昏欲睡。
“莫丹，求求你，让他继续说下去。”年轻人闪动着双眼对八角胡恳求道，他不想让老人觉得他们很没礼貌。
八角胡把身子从椅背上直起：“基维，我想我跟你说很多遍了，不要直呼我的名字，你应该叫我兄长，或者……”看到年轻人不再理会自己，八角胡无奈地靠在椅背，“喔，好吧好吧，随你的便。”
这是一对兄弟，年轻人基维是弟弟，八角胡莫丹理所应当是兄长，二人住在小镇北边的乡下。
虽然二人相差仅五六岁，看上去却像是隔着一个辈分，这应该与他们的身世有关。从小就没见过父母的基微，全是由兄长莫丹抚养长大，多出的操劳适当的在他脸上添加了几分沧桑。当然，兄弟二人的生活中，也少不了好心人的帮助。
关于那位好心人，基微能很清楚记住事情的时候，在他五六岁那年，便不再出现了。基微至今很是怀念，因为每每大桶的果汁和许多让孩子们难忘的东西，总会与好心人一同出现。
那些精美的家什、玩具，往往引来村民们惊异的目光。首先他们对半山坡居住的兄弟俩，十分不了解，其次那些新奇的玩意儿，也是他们闻所未闻的。
同正常人一样，兄弟俩渐渐长大，除了每天忙着农活外，每隔几周都会来镇上做些表演，赚取少许的铜币以维持生计，如此已有一年多了。由于每次来到镇上大都在清晨，所以他们会先来到镇边的这家酒吧，顺带落脚，当然还要喝上两杯，这并不能证明二人的生活不是很拮据，因为只有这样，酒吧老板才不会觉得，他们停在门前的那辆大车会很碍眼。
此刻，老人似乎被莫丹的笑声影响到了，他微努了努嘴，把枯黄的牛皮帽轻拉了下，深深地靠在了椅背上。这是一个不修边幅的老人，也许是沧桑或童趣的促使，才让他和这两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搭起了话腔。
“你是不是准备再喝一杯？”基维怕老人睡着，提高声音问道，他看到老人面前的酒杯已经见底了。
萎靡中的老人猛睁开了眼，表情也变的随和起来：“哈哈，这正是我期待的。”
莫丹手中的酒杯停在了空中，满眼惊诧地看着基微。让他有如此反应的，并不是因为看到弟弟在请一个陌生老头喝酒，而是兄弟二人所有开销都是出自他的钱袋。
然而莫丹终究是没能逃出基微那双无辜的眼神，习惯为弟弟付出一切的他撇了撇嘴，说道：“好吧，基维，不过只此一杯，我们要出发了。”
“好的，兄长！”基微愉快地答道。莫丹脸上乐开了花，因为基微很少叫他兄长，除非是有求于他。
在转身叫酒的时候，酒吧老板已经不在柜台前了，大概是有事离开，或是睡觉去了。基微从莫丹那儿要了五个铜币，丢在柜台上，拿来了一杯葡萄酒。
老人接过红酒，一口气喝了大半，满脸的神采，擦着红肿的鼻子，问道：“刚才说到哪了年轻人？”
“刚才......”基维不想让兄长再次听到‘异类族’，转而说道，“请详细说说长剑帝国吧，我想了解她的过去。”
“唔......这个，”老人略微的思考后，说道，“那是七百年前，在异类族对人类发动掠杀暴动的那一天。正当人们为这突如其来的灾难不知所措时，一个英雄，站了出来！”
“英雄？”此时基维问道，也只有他会，因为莫丹正显露出一副莫不关心的样子。
“是的，英雄——维斯达•施伍德！”老人咽了一口，说道，“是他团结了所有的人类，并用坚强的意志把异类族赶出了沃野平原！”老人的胸前剧烈起伏着，仿佛回到了那个热血沸腾的年代。
然而澎湃的言辞，并没能干扰到莫丹继续摆弄着他衬衫上的纽扣，在他看来酒吧仅是驿站，他是在放松，没必要向弟弟基维那样，随时随地都充满着好奇心。从他的表情上不难看出，他对这些东西毫不关心，一点也不。
老人并没有去揣摩他的心思，接着说道：“接下来，沃野平原，乃至整个洛坎玛大陆上，第一个帝国——长剑帝国建立了。维斯达·施伍德，理所应当被推选为国王，并把位于平原中部的大城市“萨伦塞”定为王都。在他与主教的提倡下，象征着勇敢、团结、无私的伟大神灵——华光，被全国所信奉，并以此作历。”老人的声音铿锵有力，余音仍在酒吧四处环绕着，其实他本不用这么大声，酒吧中就只有他们。
“国家建立后的第一条法令——但凡发现异类人，格杀勿论！所以，如果今天还能在街上遇到一个身材矮小，又或是双眼冒火的怪异人，那么就只有两个可能。一，是你的眼睛花了；二，是那双眼睛确实花了，哈哈。”
对于老人的幽默，基微报以勉强的微笑，因为帝国第一条法令羁绊了他的思绪，“不过，那些被驱逐的异类族，后来都去了哪里？”
老人并没有被基微充满怜悯的眼神所触动，厌恶地说道：“哪里？谁去管！沙漠？荒泽？管他们去哪里，总之别想再一次踏入沃野平原。”
从老人的言语中，基维感到了仇恨，那是对几百年前的异类族的仇恨，他感觉这并不适合眼前这位神情松散的老人。
“噢！我们的国家竟有七百年历史了！”基微赞叹道，他想找个轻松的话题，他本身也清楚，自己与兄长仅仅是来熬时间的，再过一会儿他们将会去镇上，向往常一样的去演出。所有，没必要去聊些紧张、沉重的话题。
“是的！”老人肯定地说道，“所以，今天也就是，呃，今天正好是建国七百年，华光历701年。”
“当然！还有三周就是庆典日了，我们还要去参加镇上的竞选，到萨伦塞参加国庆仪式！”莫丹插话说道，他的眼神中透露出莫比的骄傲。
“呵呵。”老人爽朗地笑着。
基维很高兴莫丹的加入使圆桌前的氛围好起来。
“其实，我还在想，如果你真抓来个什么异类族，我也许会考虑相信你所说的。”莫丹的话是突然蹦出来的，这让基维没有任何准备。
莫丹继续说道：“我想我不会去相信，一个用着神甫朗读教义般流畅语言的人，来向我透露些绝秘的过去。”说完他微微乐开了口，好象是在看着谁的笑话。
老人不再说话了，用托着脑袋的手掌，搓着脸。
“噢，请不要误会，他……”基微有些不知所措。
老人把身子前倾，微微贴在桌面上，透着迷朦的酒气，含糊说道：“早在七百年前大陆爆裂之后，异类族就与那段岁月一同消失了。”说完又把身子靠了回去，显出莫般的失落，也许是年龄而引起的感慨。
莫丹张开的嘴里没有发出笑声，露出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像是在纰漏老人如同在描述一块味道绝美的蛋糕，然而它却是悬浮在云层之外的，任是看也看不到。
老人歪着脑袋看向基维，忽然像是充满了精神，大声笑道：“哈，年轻人，你是在怀疑我吗？”
看着神情突变的老人问向自己，基微显得有些紧张：“噢，不。我们都没有听说过这个，所以才会……很惊讶。”基维不想引起老人的不快，还有就是，他一点也不被人了解。
“呵呵，其实这些并不重要，只要生活的好，那些不疼不痒的问题也不必去追究，我也仅仅是为了报答你的葡萄酒，闲说的。”老人脸上的笑容依旧没有褪却，看着面前的两个年轻人。
基微拍着脖子，借机把头低下，因为他忽然觉得自己很卑鄙，而莫丹又摆弄起纽扣来。
老人的声音再次响起：“其实，你可以不用相信任何人，或者可以选择不去坐在一个你不信任的人对面，除非你是有着别的什么目的。”老人睿智的目光，仿佛快要暴露他的身份，他觉察到这一点，又再一次靠到椅背上，揉了揉泛红的鼻子。
基微抬起头，看着老人，心底一些说不出的感觉交旋着。
基微虽然身处偏僻的乡下，却从未对书籍陌生过。家中两个古老木箱所装满的书籍，陪伴至今。然而现在的他不确定，是自己阅历太肤浅，还是眼前的老人太过深奥，至少从他褶皱的眼角和不露神色的面庞上，什么也解读不出。
“呃，我想您是误会了，我是想说……”看到靠在椅背上的老人把眼睛闭上，基微把话咽了下去，转头看向莫丹，他的脸上满写着“离开”二字。
天色渐渐亮起来，酒吧门口偶而有行人经过，神色匆匆。
半晌后，基微发出了些声响，他想从老人沉闭的双眼中看到刚才的欣喜或者是轻松。
“他不会是生气了吧？”基微小声问道。
“他准是睡着了，也许我们该离开，基微。”莫丹整了整裤角说道。
“只是我还有个问题要问，关于‘大陆爆裂’。”基微故意把声音提高。
“这个我记忆犹新！”老人的声音与身体一同复苏过来，这让两人没有丝毫准备。
“您能说的更详细些吗，在书上我没有找到更确切的记载。”再次听到老人的声音，基微不安的心绪随之平复了。哪怕接下来老人不再对他的问题做答，他也满足了，因为他只想确定面前的这个老人没有被自己伤害到。
老人并没有因为基微有着一本记载‘大陆爆裂’的书籍而感到惊讶，即便这个传说已经失传了几百年。
老人没有说话，仅匝匝嘴，看着面前的空杯子。
“好了基维，我们该走了。”莫丹的反应很迅速，几乎要赶上基微了，虽然基微的灵敏是小镇著称的。
基微知道兄长不想再去付一杯酒钱了，因为之前的那一杯已经让他很不舒服了，他对莫丹露出一副妥协的笑，说道：“好吧，好吧，再等等。”说完他把自己的葡萄酒都倒进了老人的杯中。
老人把嘴咧得老大，端起酒杯，说道：“那是建国后第三十年，异类族又对长剑帝国发动了攻击。那次的战场是位于帝国南部边陲小镇库鲁丁外的枯叶谷。”
“恩，是南部没错，库鲁丁，我听说过。”莫丹语气平和地插进一句，他极力掩饰着内心的喜悦。虽然他对老人的胡说八道不屑一顾，但却从不放弃任何一个展示自己博学的机会。
老人好似没有介意莫丹在之前的言语冒犯，对他报以微笑，继续说道：“由于长剑帝国已经建立了三十年，军队有了严明的规法制度，结果不难想象，在华光神的庇护下，帝国英勇的士兵们，用长剑斩杀了不计其数的异族人。哈哈，这是一次完胜，建国以来的第一次！”老人说完举起酒杯庆祝，片刻，又将空空如也的酒杯轻放了下去。
兄弟二人都无法理解老人突然的喜悦，这比夏季的暴雨更让人捉寻不着。
老人任由面前这两个没被感染的年轻人继续发着呆，神秘地说道：“然而，就在军队班师的第二天，国都萨伦塞却迎来了一个重要的人物——一个游历多年的探险者。他将一块晶莹剔透的水晶交到了国王的手上，并把他路经的种种与国王大臣们分享。其中有一则消息，十分重要！”老人在最后加重了语调，这很成功地引起了听众的兴趣。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