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江南阳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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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旁人的闲聊中,我得知今晚本楼的头牌心湖又被一个大人物包下了,心中一叹。心湖确实是个妩媚非常的女人,又通晓琴棋书画,这种女子在青楼中既难培养,也难留住,有不少男人都想把这种尤物收入自己的房中独自享用,但心湖至今还在栖凤阁为老板挣下大把的银子,没有脱籍,想来也是老板人家的本事。而以我现在的这种身份,想要一尝心湖那种级别女人的滋味,根本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痴心妄想。
想到住在阳平码头那边的父母和那破烂的宅子,再想想恍如隔世般童年锦衣玉食的生活,我重重地叹了口气。
然而此时我的眼睛一亮,因为两个男人就在刚刚进了大堂,一个风流倜傥,俊逸非凡,而另一个……
在看到另一个男人时,我顿时呆了。
那是男人吗?那双眼睛我可是绝对忘记不了的,因为那是一双美到绝处的眼睛!
那双眼睛的主人还是一身白衣,虽然不知为何她变了面相,但那对眸子骗不了我。这个人,正是白天我在马车旁看到的女子。
她乔装成男子来青楼做什么?我心中大为疑惑。
她看向我时,神情没有一丝的波动,似乎从来没有见过我似的。是我当时在人群中完全不起眼,还是她的所谓修为功夫已经到了什么古井不波的境界?这就无从知道了。
在呆了一呆后,我还是热情地迎上前去,却不想已经被小春那个死龟奴给抢了先机。他是继东林一系的人,平时也属滑得溜手似泥鳅一般的人物,是我争夺老实的德叔那副总管宝座最大的竞争对手。虽然名唤小春,却已三十多岁,只是生了副娃娃脸蛋而已,很容易让人放松对他的戒心,其实他是个很有点野心的家伙。
“两位大爷想要什么样的姑娘呀?我们这儿艳的有火媚娘,纯的有冰漓姐儿……您要是想找床第间的疯丫头哪,那更是找对了地方啊……”听着小春滔滔不绝地推销着他们那边的姑娘,我恨恨地瞪了他一眼,但谁叫自己刚才发呆呢?只好在一旁候着了罢。
今天凤姐和心湖一同陪那大人物去了,没了主心骨,这无疑加剧了我们两边人马在大堂的争夺,但在客人面前,我们又切不能抢个什么,是以我只好忍了。
不由自主地,我的目光悄悄随着女扮男装的她看去,她肯定早已发现了我一直在瞧着他,却不以为意地四下观察我们那俗媚的大厅。别说,一般人还真看不通透她的易容呢,不是那双令我印象极其深刻的眼睛,我想我也不可能认出她来。
再看看她身边的真正男子,那仪表出色得很,在他的面前,估计大部分的男人都不能真正抬起头来。再加上一身华服,衬出了其身份的不凡,腰间的一块玉佩更是莹润动人,一望可知非是凡品。
而他们两人偶尔目光交接时,隐隐有种关切的探询味道,这让我知道,两人的关系非同一般朋友。
一个绝色的女子,竟然乔装成男人陪另一个男子来逛妓院,这种事情已经超出了我的理解范畴。莫明地,一阵嫉妒的感觉涌动心间,让我自己也小吃一惊。

在这样的心态下,我不禁胡思乱想起来。难道她会是一个外表清冷,床上却荡得出奇的女人吗?我惟有这样推测,但马上我又想扇自己两耳光,因为我已经隐隐把她当作了仙子一般的存在,虽然明知道这样很可笑,但我不得不承认,这世上的确有种东西叫做一见钟情,就这么简简单单地,我对她一见倾心了。
难道绝色美女的魅力真的如此之大吗?看来我今天算是领受到了,但隐约地,我又感觉似乎不仅仅是这样。除了她的美貌,我还从她的身上感觉到了其他的一些东西,说不清,道不明。就似自己一直在等待着的,某种命中注定的缘分。想到这,只能自嘲地笑笑。杨廷芳啊杨庭芳,你何时变得如此天真的?这癞蛤蟆想吃天额肉的想法,以前可是你最为鄙视的啊。
清楚了自己的心情,看向她身旁男子的目光便一下多了一种怨毒,看来我的气度还真不是自己认为的那样大,明知道不可能拥有的东西,也用这样的心情去看待,可是违反我一贯原则的行为呢。
不自量力的人,迟早下场悲惨。
我暗暗告戒自己。
“这位小哥,你引我们去后面的包房可好?”正在我心中晃荡的时候,一把清奇的声音响起,我一怔,才发现是乔装后的白衣女子在向我招呼。
“我?”我指了指自己,奇道,不仅奇怪她为何会突然点上我来,更为她已经变得如同男人一样的声线,就象南街上的口技大家元子先生一样妙得让人惊奇。
“正是。”她对我微微一笑,虽然看不到她真切的面容,但想想也会觉得那一笑若是出现在她真实的脸上,该是如何沉鱼落燕。
我连忙引着两人朝后面的庭院走去,不再理会身后小春投来的怨毒目光。
出了大厅,我极力平息自己的心情,故意放慢脚步,边和他们侃侃而谈边走着,此时正是旁敲侧击问问那姑娘身份的好时候。当然,不能打听她乔装前姓什名谁,而是从那公子着手。
我斟酌着道:“两位公子都是神仙般的人物,来我们这里恐怕只能叫头牌心湖来服侍则个,但她今晚已经被人点了,连我们的老鸨也在作陪,是以只能由在下暂时陪同两位了。啊,这位公子一表人才,想必在江湖上有着响当当的名号吧,不知小人能否有幸一闻?”我对着那位风度翩翩的俊郎少爷媚笑道。
江湖礼数我不大熟悉,不过想来大概也是如此了吧。
两人对视了一眼,眼神迅速地交换了一下,不是我眼尖,根本看不到那一下细微的动作,不过他们流露出的警觉让我更加迷惑了。
“在下潘子龙,江荫人士。”男子既不失礼貌,又不露口风地回了句。让我知道他并不想和我谈个什么,说不定这根本就是个假名,于是我便不再开口了。
左拐右拐下,三人走到一条相对来说较为僻静的处所。这时耳中除了一些虫鸣外,就只有远处若隐若现的丝竹之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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