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恐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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嶙峋的山道上,一只雪白的银色妖狐载着男人飞驰。洁白的衣襟猎猎翻飞在呼啸的林风中,飞驰而过的白骑宛如燃烧的白色火焰,在风尘仆仆的尘埃里一路披荆斩棘地破开了一条明净的风痕。
汹涌的惊慌和苍白的孤狠翻涌在男人如水墨般的气质中,就如一个不出尘世的神祗第一次被触动了底线而出离于愤怒。
完全无法感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本不是神灵,无法预知,纵是天神也不得看见吞噬一切的鬼门会以怎样的开场来玩转它的力量。
他不敢断定是否是自己多心,鬼门目前还未开启,只是,他有种不好的感觉。
那种感觉,糟透了。
他知道她被带去皇城了,也可以猜想那些人的目的。一直躲藏在层层屏障之后,以无害的面容遮掩一切,却无法盖住那对无上力量的渴望,也许那位皇帝依旧在幻想着以鬼门之力争夺天下,或者,就是在得不到的时候亲手将它毁掉!
可惜,虽然他明白这是个圈套,他也只有往里钻。别无他法,即使是临时开辟从峡谷到皇城的异度通道,在损耗大量灵力的情况下,迫不及待地要往死里跳。
“到了。”
前方模糊地亮起乳白色的光晕。男人的眼睛突然眯成一缝,狭长的目中乍然显现出决绝的金属光泽。他伸手拍了拍银狐柔软的鬃毛,“你在这里等大小姐,时机一到就把她带回峡谷的结界中心,不能让外人找到。”
对方明白了男人的话,在异度通道端口的结界处猛地刹住了奔跑的步伐,动作轻盈而流畅,然后它继而低下头,男人就顺着这股力量一个飘飞擦过妖狐低垂的兽颜,掠到了端口之外。
突然泻下的日光像刺目的箭一样让人双目生疼。男人反射性地闭眼之时,整个身体又忽而飘飞起来。没有移动半步距离,只是整个身体像从空中飘下的一页纸,在遇风之后又无所托地旋转而起,奇异至极。
“果然是术法至阴,竟比太极更柔上三分。”前方是意料之中的危险口气。
男人睁开眼,不过身体依旧浮在半空。原来是刚才落地之时有人极快地刺出一剑,可他却像羽毛一样随剑气搅动的气流一同飞起,从偏锋处轻轻擦过。
“妾身自知伤不了你,刚才只是试手。”说话的是那个女人,那个妃子,“想必你已知道要你来皇城的目的。”笑容隔着黑色的轻纱闪动着妖异的紫气,只朝着如水墨画一样的男人,像一片尖细的指甲一样要把他的心剖出来。
然而男人的面容却极其地朦胧幻化着,“你们想要鬼门,可那的确不在我这里,我只是来救我徒儿的。”
“你自然明白妾身不会信你的话,就算鬼门真不在你那儿,你也不能走,皇族绝对不放心你们这种远古的‘灵’类生物潜伏在人类的土地上。
“皇妃娘娘当然也应明白,‘灵’类不会搅合进你们所谓的拘束之下。宇宙之大,除了这个人世,三界之间我们畅通无阻,若我真要离开,皇族能奈我何?
“因此要怪,也只怪你插手六王爷之事,显露出你藏匿多年的气息。”
“就算我死了,那降灵城呢?你们准备怎么应付天下第一傀儡师的术法?”
妃子的面纱被她自己一把拉下,那张精致面容上是描绘着妩媚的妖蓝,“所以,我们要鬼门。什么傀儡术,起死术,解语术,让不符合人世间规则的东西统统从世界上消失!”
“是要让皇族无法掌控的东西消失么……”
话音未落,对方已转而再度攻向面容亦幻亦真的男人,“好不容易通过那女孩与你的联系感应找到你打通的结界,总要先抓住你吧!”
那是明晃晃的一剑,锋锐得就像深山中的霹雳。
男人也反应极快地一点指,路边巨石就“呼”地飞撞上前,在清晰的对撞声中骤然裂成一地碎石。
回头望了对方一眼,知道这已是没有退路。他突然拂袖,从身后骤然窜出一道粗壮的水柱,在眨眼间升到了高处,转而低下如迅猛水蛇一样的头……
皇城外西北的群山中,那本是帝王御赐国师才可进入的大神殿,如今,却在男人的面前,变成了水神肆虐的战场。
水柱夹带着撕裂般的力度向四周的黑衣人击去。
“退!”皇族里的黑衣杀手们倒是身轻如燕,颇有能耐地势力突转,在瞬间敏捷地躲开水柱的一击。

男人面容不变,只是升腾到半空中,手臂再度举起,直指殿顶的手转而向下一甩,动作像扇人耳光一般,又一条水龙就这么被他使了出来。
黑衣杀手如一粒粒飞溅的黑珠,再度闪开致命的攻击。
继续升高,半空中的手臂连连挥下,身后乍然升腾的水柱瞬息间向下俯冲,在将大殿堂皇的奢侈冲得“咯咯”碎裂之后又如同血液一样飞溅满天。
殿中不多时已被汹涌淹没,水流湍急,漩涡疯狂,一支支明枪暗箭还未到达半空就被打落,来来去去急促的水流中已满是逆流挣扎的人。
而凌空的男人,依旧衣衫不湿,神祗一样低头俯瞰一切。
“不是说你们神人不动作于人间之事,如今却又痛下杀手?”
“先动手的是你,我当然不会让自己被你杀掉。”
话一说完,男人正欲扫开这个碍眼的女人去找巫玛竹魅,却没想到对方竟然一掌打翻厚重的石门,翻身跃于其上,进而挥动衣袖拍向水面,翻飞而起的一片水珠被她挑过震开,齐刷刷地以破竹之势向半空中的男人射去。那一片决绝的撕裂气势伴随着风的尖利咆哮,当真如盲目盲心的钢珠,试图打穿对方的骨头一般,进攻!
“当当当”一片清脆的撞击声,水珠竟硬生生将男人掷出的金属器皿打穿!几十粒水珠方向未动,一如既往地向男人攻去。
千钧一发间,峰回路转又见石破天惊,一直静立的人在水珠前驱只留几寸时突然消失,“嗤”的一声轻响,水珠只打开一阵细弱烟雾的粉末,然后撞在后面坚硬的大殿上,碎去了身形。
人……不见了?
女人狠绝未收,气息未定,四周感知中忽觉左后方有一物,她便以速雷不及掩耳之势又将衣袖一甩,“唰唰唰”,水珠再次组成完美的利箭,当真是快如疾风席卷而去!
然后又是轻微的“嗤”声,不过这一次,在余声未消时女人突然感觉整个人刹那间像是被抽离,一个踉跄,她及时点足飞掠至大殿悬梁,稳稳立于端上。
向下一望,方见殿中所有的水流正撩着一个个凶猛的漩涡,向外飞涌而出。
又只是眨眼间,大殿里原本澎湃的潮水,已经不见了踪影。
女人翻身坐上横梁,冷冷地打量着与她平行而立的渐渐现形的男人。衣衫依旧整齐的飘飞的男人。
“你一直都明白你们制不了我,为何又非要从我这里要鬼门?”愤怒已经开始汇聚,男人声音低沉。
“区区国师的确是奈何不了你,可你的徒儿却跟你不同。怎么样,你刚才其实一直没有放弃感知她吧,可是知道她在哪里么,哈哈,皇族中并非没有神的力量,虽然不能制你,但却可以成功隐藏起想要隐藏的一切。”
“你……”男人已明显愤怒。
不过出乎意料,下一刻,他的语气却变得担忧和犹豫起来,“我该怎么做?真如你所说的话,那我若是感知不到她,也许她会完蛋,可若是感知到了她,那么完蛋的,就是大半个世界。”
女人瞬间警觉,“什么意思?”
然而对方却突然痛苦地压住胸口,开始奇怪的呢喃,“糟了,黑暗的汇聚,好像我的感觉是对的,要爆发了吗……要爆发了吗……?”
一阵没来由的惊慌,她飞身向前,欺近对方的同时质问,“你在说什么?说清楚点!”
只是万万没想到,男人却突然反手把她抓住了。
“你们对她做了什么,对她做了什么才让她如此控制不了自己?你们怎么刺激她了!!”
女人被这骇人的愤恨震慑得晕眩,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然而,对方这时却突然安静了。
不,应该说他们两人都安静了下来。
最深沉的恐惧一瞬间从黑暗中无比畅快的全数爆发,吸食血肉与灵魂的吞噬者顺着魔鬼的触角攀升而上,带着亡灵的长藩,猖狂地笑了起来……再没有什么可以阻挡,再没有什么可以控制!
因为,他们都听见了,自不远处深山中的神庙里传来的,将群山如同枯叶般压倒的异能。是刚才那忽然一阵的……鬼魅般巨大,空洞的,咆哮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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