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劫中无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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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一阵啼叫,声音划破长空,车被迫停下了。
坐在马车中,一直闭目养神的明景升听着这一声嘶叫声,眉心微蹙,随着马车的晃动,身体也微微向前倾了倾,始终闭着眼,对着车前驾车的明飞沉声道:“明飞,你驾车的技艺越来越弱了。”
“少主,马儿刚才受了惊吓,这就走。”明飞回头对着帘子后的主子回道。
明飞执着马鞭,刚要挥下去,便被眼前凭空冒出来的人给惊呆住了。
“小哥,下手可不能太重了,否则马儿可又要受惊了。”立在马旁,只能摸着马鬃末梢的美仁巧笑着。
想了很久,她才想通,决定去紫玉山庄,但去了之后,要怎么进入紫玉山庄却是个难题。转思,便想到明经堂临走之前对她所说的话,因而,不得不猛追这个痨病鬼。孰料这家伙跑得还真快,出了信阳城,便没了踪影,逼得她只得使出“飞花逐月”的轻功猛追。一路北上,总算在城外的七里坡给追上了。
既然追上了,当然是要想法子让那跑得飞快的马车给停下,于是,她便以一粒石子,用不大不小力道击中了那马腹,让马惊而不狂。
听见这熟悉的声音,闭着眼的明景升缓缓地睁开双眸,似有疑惑地盯着眼前的车帘。
“少主,是向总捕的侄子。”明飞又回头禀告。
“让他上车。”明景升低声道。
不一会,车帘便被揭开了,微抬了抬眼帘,一张嘻笑的面容出现在了明景升的眼前。
一双灵动的黑眸扫视了一下车厢内,车尾正中靠内侧钉着一个小方桌,明景升右手撑着额头,依在那小方桌上,漆黑的幽眸正瞅着她。
这辆马车还算宽敞,望了望他右手的空位,那是这车内仅余的唯一空位,看来只有坐在他身旁了。
美仁轻笑:“能坐么?”
放下支撑额头的手,明景升眼睛缓缓地轻眨了一下,示意她坐下。
猫着腰,美仁便钻入了车厢内。
明飞见她上了车,便挥动马鞭。
刚走到明景升面前,正欲在那方桌旁坐下,马车起步,脚下一个不稳,美仁失了重心,便往明景升的胸膛之上撞去,整张脸不偏不倚地正好撞在了明景升的胸前,撞得美仁痛得整张脸都揪了起来,轻哼一声,便急急地想离开。岂知,猛地起身,头顶刚好又撞了一下明景升的下颚,身体还是卡在他胸前。
明景升吃痛,闷哼了一声,便将那小子从胸前迅速拉离。
双眸相触,两人皆愕然。
摸了摸被撞疼的鼻梁,美仁毫不吝啬地对着明景升绽放了一抹甜美的笑容,哂道:“明哥哥的胸堂可比那信城县衙大门要硬得多。”
“谬赞!你的铁头功也不弱。”凝视着眼前这个难缠的小鬼,明景升冷嗤一声,对着帘外的明飞高声道:“明飞,回京城的路还远着,小心驾车。”
转身,美仁便背着他三翻了个白眼,拍了拍膝上的灰尘,在一旁坐了下来,阴阳怪气地说:“明哥哥似乎言而无信。”
紧抿着唇,盯着这个不简单的小子,半晌,明景升启口:“有话请讲。”
“明庄主临行前的话,明哥哥都忘之脑后了吗?”美仁道。
“蓝府一事之后,你便同你叔叔一起回了县衙,我以为你不会想着要去紫玉山庄。”明景升应道。
美仁摆了摆手,回道:“那日情形不用我多说你也知道,我一直惊魂未定,之后,蓝府的事闹得满城风雨,而我又是那唯一的证人,我不可能还留在蓝府,自然要随我叔叔一起回县衙。”
明景升沉默,半晌方开口,便是一句惊人:“他真得是你叔叔?”
“有异义?”美仁抬了抬眉,反问。
近距离的凝视着眼前这个小子,明景升从他弯弯的月眉开始细看,一双如秋水般的翦瞳,到挺直的俏鼻,再到那一张红唇,整个就是一张让人很困惑的面容。许久,明景升才又启口:“没。去京城的路还远着,你好好保存精力吧。”说完,他便回转过头,继续他的闭目养神。
以这辆马车的速度,差不多要一天一夜的路程,美仁两眼望着窗外,沿途欣赏着青山绿水好生惬意的风光,不知不觉中,竟也莫明地犯起了困,头偏向车窗,眯起了眼。
过了不知多久,马车又是“咯噔”一下,一个大颠,将在车了沉睡的两人猛地颠醒,美仁的头从右边又撞到了左边明景升。
“明飞,是不是要换你坐在车内,我去驾车?”明景升沉着声对着帘外的明飞低吼。
明飞尚未开口,便听见一个奇怪的声音跳了出来:“此……此此路……是……是是我开,此……此此树是我……我我栽,要要……要想此路……路路过,留留留下……买买路财。”
坐在马车里的,原本一脸惊愕的美仁听见这一句打劫的口号,没由地喷笑出声,偏过头,对着一脸阴郁的明景升,连连哂笑:“哈哈哈,有人打劫,有人打劫,哈哈哈!”
嘴角微微抽搐,明景升弄不懂遇上劫匪他怎么会这么兴奋。
“正好无聊着呢。”美仁说着,便起身,揭开那车帘,望了一眼还坐在车前一脸鄙夷样的明飞,冲着他一笑,便跳下了车。
美仁望着车前立着三个粗布衣衫农夫扮相的劫匪,皆手握着一把摇摇晃晃破破烂烂的大刀,其中一个还是拿着把菜刀。回头瞥了一眼左边的车轮,正陷在了一个不算太深的坑里,想来是这三个劫匪的杰作。

“小小……小子,打打……打劫。”立在最右边一个偏胖的劫匪甲挥着菜刀,口吃着高声叫着。
“劫财还是劫色?”美仁立在面前,一副嘻皮笑脸。
美仁此话一出口,在场的所有人全部惊住。
坐在车前的明飞皱着眉头直盯着这位向少公子,在心中疑惑,他怎么会有此等闲情,还问那三个弱不禁风的农夫劫财还是劫色?
车内,明景升一直坐着不动,听见美仁这一声“劫财还是劫色”,嘴角处缓缓地绽开一抹浅浅的笑意。
而口吃劫匪甲颤抖着握着手中的菜刀,他身旁的两位咿咿呀呀地不知对他说了什么,他又高喊着口吃道:“臭臭……臭小子,毛毛……毛病,劫劫……劫财劫什什什……什么色?”
原来劫匪乙与劫匪丙都是哑子,难怪要由这的劫匪甲传话。
“哦,原来是劫财不劫色,那么这边请。”美仁笑着,做了个请上马车的姿势。
这下,不仅是那劫匪一脸惊愕地僵立在那一动不动,连车上的明飞先是一惊,随后反映过来,便跳下了车,脸色很不好的将美仁一把推开了,双手抱胸,立在了马车前。
三名劫匪面面相觑,忽然,三人同时点了一下头,声嘶力竭地大叫着举着刀往明飞身上砍来。明飞见着,直摇着头,三两下就将这三个“劫匪”给解决了。美仁是想让这三个这家伙冲进那马车内,想看看怎么逼那明景升出手,岂料,这三个家伙当真是纸老虎,明飞毫不费吹灰之手便解决了他们,看来是她对这三人的期望太高了,失策,失策。
三人一齐跪在明飞脚前,不停地磕头求饶,那口吃劫匪甲说着:“大大……大侠,饶饶……饶命,小的们,上上……上有八八……八十老母,下下……下有……”
“等等……等一下,哈哈哈,”美仁学着了那人的口气,只说了一句,便大声笑开了,接着又道:“你是不是想说,你上有八十老母,下有黄口小儿,还有一个如花似玉、美丽绝伦尚未出阁的妹子?”
“你你……你怎么知道?”劫匪甲傻气地接口。
眼前这个“劫匪甲”傻里傻气的反问,一张淳朴善良的面孔,让美仁倏地收了笑意。
幽蓟之地,理应收取,何者;燕地不收,河北不固;河北不固,河南可危,山河险关陷于敌国。辽军屡屡南下侵犯,咸平四年,西北战场局势恶化,宋辽长城口之战,宋虽大败辽军,但长年征战,百姓无法过上安定的日子,挺而走险也数正常。身强力壮者皆被征去拼杀战场,而病老体弱者也只有到了逼不得已,才会做出此等事情。
这五年来,遇到诸如此类的事情太多了,自己也同样干这些勾当,但比起他们手段高明的多,可是她,却不是为了糊口讨生活……
突然想到这些,一时兴起的玩笑之意全无,美仁勉强地扯了扯嘴角,便甩甩手,跳回了车上。钻进车内,正捕捉到明景升脸上那一丝浅浅笑容。
很快地,明景升便恢复了常色,道:“明飞,赏他们些银两,启程。”
明飞领命,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钱袋,里面还有不少碎银,直接抛给了那劫匪甲,道:“看你们也不象是专做打家劫舍勾当之人,这里有些碎银,还有这些干粮,拿回去好好过日子,别再出来干这些事了。”
“谢谢……谢恩人,谢谢……谢恩人。”
三名“劫匪”连磕了几个响头,连忙起身,饶至车身后,三人合力将那车子推出了他们之前挖的坑里。
车子又重新上路了。
自方才那三个“劫匪”一事,她回到车上就一直沉默着,脑中一直在盘旋着一个问题。曾经她也杀人越货,也看着别人杀人越货,也有象今日这三人一样的可怜人被逼上绝路,可她却从未有出手相助过,就象方才一样,宁可选择无情的离开,可是明景升施恩的举动却让她想了很久,很久。
若是昕大哥,他也一定会这么做的吧。
“若刚才那个人,是要劫色,你打算怎么做?”沉默了很久之后,明景升望着窗外,却突然开了口,话却是对美仁说的。
“嗯?”美仁一直沉思着,被这一问怔住了,怔怔地抬眸望着明景升,却发现这家伙明明是在和她说话,脸却是朝向那窗外。
无礼的家伙。
察觉到美仁盯着他的视线,明景升回过头,一脸严肃地又问了一次:“那个人,若是要劫色,你会怎么做?”
渐渐地,一抹诡笑爬上了美仁的嘴角。
“还是那句话。”
“哪句?”
“就是那句。”
这时,坐在车前的明飞却很奇怪地突然插了嘴:“劫财不劫色,那么这边请?是这句吗?”
车内,美仁的笑意在脸上已渲染开来,想来这明飞一直有在竖着耳朵在偷听他们说些什么,呵呵呆,他说的没错,就是这句,不过换成劫色就是“劫色不劫财”,同样要劫的色还是车中的明景升。
这小子的一张嘴真是能掰,明景升凝视着嫣然巧笑的他,心中想着这小子到了紫玉山庄,和那三弟景承若是碰到一起,有得让人头疼。扯了扯嘴角,对着车外的明飞道:“看着路,小心驾车,天黑之前找不到客栈唯你试问。”
“驾――”明飞一听少主这么一说,毫不敢松懈挥动着长鞭,马车飞快奔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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