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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镶嵌入红玛瑙耳坠的面具睁开双眼,清晰地望着站在它面前显得颇为渺小的一行人,定了定神,突然显得激动非常,它颤抖双唇,凝视好久,终于悲恸道:“陛下啊,您终于肯原谅我了么?我囚禁自己于此已千年了。。。只为了再次见您一面!”
五人俱是一惊,瞠目结舌地望着这素昧平生的面具,面面相觑,实在听不懂它在叨叨些什么稀奇古怪的咒文?
它墨绿色双眸炯炯有神,好似回光返照一般显得异常亢奋,也不管旁人是否明白它的意思,兀自苦口婆心地劝道:“您果然还是抛弃我们了,为了他,甘愿承受轮回之苦!陛下,屠苏不是好战之辈,只是世世代代恩怨尊卑已成定局,您不能逆天啊!身为叱咤风云、傲立九天的‘魅’家族不朽的君王,您怎能为了一己之私而低下自己高贵的头!”
“你说什么?!”玲珑大吃一惊:它说‘魅’家族!她的家族!这么一个神秘莫测的‘异境之门’竟然知道自己的家族!!并且从它的话语中听来,似乎还渊源颇深。不过首先开口的却不是玲珑,而是一旁向来以冷静持稳著称的蝉翼。
一句话出口,引来同伴质疑的目光,他本人却置若罔闻,双眼射出鹰鹫般的光芒,直射那尊高大出自己数倍的面具,颜面之上丝毫没有半点畏惧。
“您已经忘记我了么?”那唤作‘屠苏’的面具露出悲惨的表情:“。。。是了,今生今世的你又怎能记得千年之前原本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我!可是,王啊,属下千年来从不曾停止追随您的步伐;即使时过境迁,属下的心,千年来亦丝毫未曾改变!”言毕,潸然泪下,倒让旁人不忍苛责。
只是一行五人,它到底是在称谁为‘王’呢?这宛如罪名般的称谓实在不是在场任何人愿意承担的。
事实上眼下的情形也容不得他们细想,面具沉默片刻,悠悠叹道:“罢罢罢,您已经被灌下孟婆汤,任我再怎么痛心疾首,流逝的时光亦无法挽回。属下沉寂千年,只是为了亲口告诫陛下:切勿枉醉红尘,务必洁身自好!”它的眼神在众人身上穿梭游移,似乎料到自己一番话下来对那所谓的‘王’及在场诸位的影响,故意隐瞒其主身份,顿了顿,朦胧中已经明白自己千年等待不过枉费心机,遂长叹一声,黯然告别道:“属下言已尽,望陛下好自为之。”
言毕,面具重新闭上双眼,念动一道古老的咒文,眉心复开一天眼,一股墨绿色的灵魂从其中破体而出,轻飘飘地往九天之上游荡开去。
尚未游走出数仗,斑斓背在背上那把‘青之魅影’已不甘心地铮鸣一声,突然自己出鞘(原本无鞘,后来斑斓为了携带方便托落影族匠师用上好雪虎毛皮新做一款),径自往那半空中游荡的离魂追去,光芒大盛,直逼向它飞翔的轨迹,妄图将其收复其中。
岂止那墨绿色的灵魂突然在周身开启一道圆形护盾,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地将青之魅影盛极一时的光焰抵挡回去,不削地冷哼一声,它笑道:“青,你未免太贪!或许你能血刃我的肢体,可即使竭尽全力你亦未必能将我的灵魂收复囊中,就更别说如今深锁七道封印的姿态了,奉劝你还是不要痴心妄想的好!”那游魂突然反震一抹亮绿色光华,将追至半天的灵器霎时间打了回来,跌入松软的土壤中嗡嗡悲鸣。
它竟然知道,并且如同呼唤人名一般称呼斑斓那柄绝世极品的武器!当斑斓上前两步拾起它的时候,未免多看了它两眼:只见它浅灰褐色的表面依然平静地流淌着一片玄青色的光华,显得从容内敛,半点也看不出有丝毫被封印克制的痕迹。
斑斓沉思片刻,暗自将那游魂的话语铭记在心,可惜当前无从考证,只得按捺下来,不动声色地将它重新收入刀鞘之中。
于是众人的注意力又重新回到那只失去灵魂的面具上来,只见它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对称地一分为二,中间一团金色迷离的柔光凝聚成形,呈现出宛如太极八卦一般的图案来回流动环绕,不断往四周扩散出星星点点的光芒。
——这便是他们渴求已久的‘异境入口’了么?!几人互相对视一眼,彼此无声地交流着眼底的信息。蝉翼拦下正打算率先猴跃过去的天籁,警惕道:“我来吧。”说完脚下一瞪,飞身攀越上那裂开的面具,仔细端详片刻,以灵气试探其中奥妙,只觉得其中深不可测,除了有魑魅魍魉的异味之外,隐隐还蛰伏着一股邪恶的灵气,更深处,仿佛还有着让人为之恐惧的巨大灾难。。。
“确实是这里了,都过来吧。”蝉翼深吸口气,毅然率先跳了进去。

其余四人随后鱼贯而入。
这时突然由天际传来一声凄厉尖啸,一团火焰般的东西如离弦之箭一般飞扑而来,紧紧尾随一行人穿越进入了这神秘的空间。
玲珑进入那入口之后,只觉得周遭金光闪闪,宛如突然坠入了灵异温暖的金色海洋之中,无数稀奇古怪的图腾异兽在自己周围飞旋奔跑,直看得她两眼发花,一时间仿佛天旋地转,分辩不出东西南北。
斑斓见她又开始犯迷糊了,只得回过头,拾起玲珑小手,牵着她往前不顾一切地跑去。
有斑斓做了导航灯,玲珑的双眼便可以更加肆无忌惮地到处玩赏:她看见一只才孵出壳,一身柔软绒毛的龙首骨翼鸟,转眼间成长为一岁光阴大小,无拘无束地从自己身畔滑翔掠过,飞着飞着,越长越大,数秒之内,便已经老态龙钟,转瞬间化为枯骨,分崩离析。
不仅是它,所有的一切动物、植物,在这里都昙花一现地经历着生命的轮回,短暂的出现,飞速地成长,片刻间化为乌有——那数秒内闪现的生命啊,让人来不及感叹,已经消逝。。。多么可怜,多么可悲!可这就是自然界的规律,任你多么伟大渺小,每个生命都逃不过命运的轮转!
平素尚看不出来,只是现在眼睁睁见它这般宛如风火轮似的急速运转,让玲珑突然觉得胸中愤懑悲恸,想到自己,想到斑斓,想到心中曾经那么波涛汹涌的爱恨情仇的感受,竟然得不到宣泄,不过转瞬即将归于尘埃,她忍不住紧紧咬住牙关,却仍然无法自制,一边跑一边无声地淌下两行说不出什么滋味的泪痕。
对于玲珑发痴的行为已经习以为常的斑斓,虽不愿理睬,却受不了其抓住自己衣裳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往上面拭擦,赶紧摸出手绢递了过去,已保免受这无厘头的灾厄。
最后,当玲珑终于止住哭泣,红肿着双眼从半梦半醒的自我陶醉中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全体人员正以观赏外星野生动物般的目光对着自己行注目礼,羞得她一下脸红到脖子根,‘哎呀’娇唤一声,躲进斑斓身后,不好意思见人。
“好了好了,你们几个大男人也别盯着人家小姑娘一个劲的琢磨了,咱们还是收拾收拾赶紧上路吧,这地方怎么看都一副风雪预来的感觉呢。”漫香到底明白女孩子家的心思,忙不迭顾忌周全地替玲珑解围。
听她这么一说,玲珑才注意到周遭的环境,定睛一看,倒吓了一跳:目之所及,一片冰天雪地;漆黑的天空上面滚滚乌云,隐隐闪耀出一丝一丝赤红色光芒,就仿佛被岩浆吞噬毁灭而干涸枯萎的苍茫大地。远方有炙热的淡紫色闪电从天而降,隔三岔五地闪烁起伏,宛如有恶龙蛰伏潜藏其中,平地彰示凶兆。
寒风萧萧,天地间漫漫飞雪飘舞,除了天边那滚滚而来的一层层闷雷之声,四周安静得让人窒息。打心底涌出的冰冷偷偷爬上四人的脊背,玲珑到底只是女孩,止不住一个寒噤,缩着身子微微往斑斓身畔靠近几分,颤声道:“这哪里还在人间,分明是阎罗地狱啊!”唏嘘感叹间无意回首一望,身后一隅残垣断壁,枯藤昏鸦,哪里还见来时的异境之门?
繁华顿止,荒芜连天,寰宇之下,皆为蝼蚁!
众人一心想要找个可以遮风避雨的地方,急忙收拾妥当往前方走去,可没想到才行出不及百米,身后突然一声异响,‘嚓’的一声,打那方残垣断壁中又挤出一个东西来。
只见那仿佛穿越时空来到这里的家伙昏头转向,宛如喝醉了酒一般在原地迈着八字步东倒西歪,好不容易它摇摇脑袋稍微清醒过来,立刻不甘寂寞地惨叫道:“这、里、是、哪、哩?呱呱,哪、哩?!”
漫香觉得自己一个头突然涨成了两个大,脚下踉跄,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太阳**,在其余几人看稀奇看古怪的眼神的注视下,两眼泛出必杀的凶光,伸出手指着它,一字一顿地训斥道:“你、个、死、鸟,跑这里来做什么!看我不亲手扒光你的鸟毛!!”
“你、个、死、鸟。。。”红绡歪着脑袋傻傻学舌道:“看、我、不、亲、手、扒、光、你。。。”
它好死不死的学又不学完,弄个半截,意思全给它变了个味儿,气得漫香七窍生烟,下一刻,咱们可以清晰地听见母老虎河东狮吼的咆哮以及一只笨鸟垂死的惨叫。
只是古人已经说啦:事不关己不开口,一问摇头三不知。
于是众人自动略过,仿佛充耳不闻地西行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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