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倩女伤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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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以前,擎天门的第十五代门主敖弦曾带领两百名弟子杀入一个庞大的盗窃帮会,将一群匪类全部歼灭,当他身负多处创伤走出敌寨之时,此事立刻轰动武林。敖弦在这帮会的隐密处,找到了许多的稀世珍宝——都是这个帮会四处掠夺而来的。敖弦欲将这诸多事物全部完璧归赵,但还是留下不少宝贝难觅其主。其中包括三块奇石:赤霞,蓝旋和惊瀑。随后,敖弦找来了几名顶级的铸剑师一同努力铸造,赤霞被煅成了遍体通红的“炽炎剑”,而蓝旋被铸成了周身湛蓝的“掠影剑”,但那惊瀑石却来不及煅造,敖弦已经辞世。到了第二十四代门主连宝成的时候,他将红蓝双剑给了连秉和连翼,自己再合几位铸剑师之力终将最后一块惊瀑炼成一把“沧烛巨剑”,自己还创出与这把剑珠连璧合的剑招——擎天一剑。
宽敞的练武大厅,此时被缕缕微风环绕,那是连翼身上散发的斗气,他手中的“掠影剑”也感应到主人的心跳,微微颤动着。连宝成眉头微皱,于是轻轻道:“秉儿,你就和他比比。”连秉转过头看着连宝成:“义父,这……”他想说这有伤和气,连宝成又怎会不知?“你就和他过两招,不打紧的。让他心服口服。”连宝成郑重地说道。连翼哼道:“难道我还会输给他?”他手中的蓝剑已向上举起。连秉别无选择,手上已多了柄赤红的宝剑。
微风的强度在逐渐变得迅猛,因为连秉也绽放出了斗气。两道风交织盘打,将地上的红毯卷上了天,正好挡在两人中间。忽听“哧”的一声,连秉看见红毯的中心破开了一个口,蓝色的剑头已显现出来。“喝——”伴着吼声,整个一条大毯碎成满天飞花,连翼的“无痕天剑决”一起,飞剑如猛禽扑食,演变出三个幻影,从三个方位夹击。连秉抖擞精神,剑风一带,周围红影翻飞,剑抖然脱手飞出,运起“苍龙伏虎决”,一剑在半空扭成四条红带,如灵蛇轰截连翼的招术。
在门口观望的怀孤鸿看得心驰神往:“剑术灵动缥缈,潇洒自在。只是两人还欠火候,若是由连宝成使将出来,那这剑路当真如流云般捉摸不定了。”他忽又想到“摩云无相功”中的“幻剑”,其要旨也是要求招术变幻多端,人如飘影飞絮,使得敌人难明招中真意。想到自己修习尚浅,所使的幻剑只有形态,很多招式还似是而非,更别说达到“缥缈无定”的境界了。眼前有连宝成这位剑术大师,真该向他好好讨教讨教。
眼见厅内,两人已斗了几十个回合。连翼表情亢奋,显得异常激动。而连秉神色泰然,又能看出些许无奈。连翼飞身踏在剑上,他足尖用力一甩,蓝剑打着盘旋向连秉游卷。连秉气定神闲,红剑纵横翻腾,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在半空正好顿住连翼的蓝剑,并将其缠住。突然,“炽炎剑”疯狂摆转,连翼竟把持不住,那“掠影剑”被迫跟着转动,最后被红剑甩出,插在房梁之上。
惊异的表情写在连翼的脸上,他输了!大汗浇透了那张年轻的脸,连翼将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不敢相信这是事实。连宝成严肃道:“这下你服了罢。”连翼怔了一会儿,然后直摇头:“不。我不信。”说着,他竟转身跑了出去,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连兄,你这是去哪儿?要那么急?”张弄月正好赶到,看连翼跑出,不解地问道。怀孤鸿将刚才的事说了,张弄月好奇地往厅里看去。
连秉握着剑站在那里,似也愣住了。忽而,他说道:“我竟然胜了大哥!前一阵还大败过。这……”连宝成微笑着走了过来:“他的武功高出你很多,这确实没错。但刚才他气势汹汹,求胜心切,显得焦燥不安。而你并无求胜**,心态平和,拆招时头脑清醒,所以才大获全胜。”连秉欣然受教。连宝成又说道:“让这小子自己找个地方静静罢。从小就是气量小,真受不了这孩子。”随后,连宝成望向门口的怀孤鸿,“不知道怀兄弟有何见解?”
这时,怀孤鸿才意识到,站在旁边偷看别人比武很没有礼数,当下走上前去:“真不好意思,我只是路过,并非有意。”连宝成笑道:“你误会了,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怀孤鸿直接问道:“连翼的资质和人品都不差,你为甚么不肯传他擎天一剑呢?”连宝成摇头道:“这光有好资质和好人品是不够的。练擎天一剑,要平心静气。以‘心如止水’的态势,才能充分发挥这一剑。翼儿打小就缺少一份静气,他是练不成擎天一剑的。连刚才的一场比武都沉不住气,练这一剑对他有害无益。我真担心,若遇上强手,这孩子会很吃亏。”
连宝成和连秉还有话要说,怀孤鸿无意打扰,和张弄月离开了练武房。张弄月突然说道:“我刚刚过来的时候,撞见冷姑娘,她好像怪怪的。我看见她很快地奔进了房,于是便凑到她住屋的窗口去看,她在里面低声地哭泣呢。”怀孤鸿应声道:“哦?我刚刚看见她,也觉得她的表现怪怪的。你说她在哭?”张弄月点头道:“是啊。不会有事罢?要不你去看看她。”怀孤鸿道:“也好。哦,对了。师妹她醒了,你可以前去探望。”张弄月很是高兴:“师姐终于醒了,从她失踪开始,就让我们担心了好一阵,我去瞧瞧她。”说着,他便朝公冶玲的住房走去,怀孤鸿则去冷千秋的房间查看。
刚临近冷千秋的闺房,怀孤鸿凭敏锐的听觉,听到断断续续的抽泣。怀孤鸿只是轻轻扣了几下门:“千秋,是我。”屋内的哭声顿止了,过了一小会儿,冷千秋打开了门。怀孤鸿看见她的眼睛还是红红的。“你哭了?”怀孤鸿关切地问道。冷千秋忙转过了身:“没有。”怀孤鸿安慰道:“不要再装了。跟我有甚么不能说的?到底发生了甚么事?”冷千秋愣了一会儿才说道:“我是想爹爹和爷爷了。”阳光从窗缝中渗将进来,铺洒在她的脸上,含泪的明眸扑闪着凄美的音符。
怀孤鸿百感交集:“让你这样一个女孩子家,跟着我闯荡江湖,真苦了你了,想念亲人是难免的。我答应你,等我救出了我的聂师弟,我就带你回去看你爹爹和爷爷。”冷千秋悠悠道:“我没事的。你师妹病刚好,需要人照顾,还是多去看看她罢。”怀孤鸿道:“那好罢。有事情尽管通知我。”讲完,他轻拍了冷千秋两下肩膀,转身走出了房间。冷千秋一个人站在屋内,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深深感叹:“你知道我想要的是甚么吗?”

到了公冶玲的房内,张弄月正在与她聊天,但其表情很凝重。他见怀孤鸿到来,走上前去说道:“师兄,刚刚师妹说,那日抓走她的是司徒烈,这个恶徒和叶旋串通一气,要动我们玄武宗‘归元洞’里的《大日如来咒》的脑筋。”怀孤鸿也紧张起来:“叶旋又派人抓走聂师弟,看来就是怕唐门看守不力,师妹被人救走。”公冶玲仍躺在床上养精神:“聂师弟被抓的事,我刚刚已听张师弟说过了。师兄,我们得赶快去‘摩天谷’才行。”怀孤鸿点头称是:“等你的身体好了,我们就走。”
张弄月似有想到了甚么:“师兄,我有一事相问。”怀孤鸿道:“但说无防。跟我还客气吗?”张弄月说道:“那天在唐门,你破开‘五毒阵’用的是甚么武功?那把金色的宝剑又是甚么来路?”公冶玲跟着道:“是啊,我也一直想问。你那一手功夫好厉害,是爹私下传给你的吗?”怀孤鸿陷入了沉思,如今已不能隐瞒,这样只会把事弄糟。再说自己也没做错事,眼前的师弟和师妹会理解他的。至于回到师门后怎么说,就以后再做打算。于是怀孤鸿便把事情的原原本本全说了出来。那两人听得目瞪口呆。张弄月奇道:“太神奇了,师兄你真是奇遇啊。原来悟真教还在世间,真是武林之福。”公冶玲也满意地笑着:“这样的好事,为甚么不跟我们说呢?”怀孤鸿皱眉道:“甚么好事?我身上一点天绝心法的内功都没了,都是别派的内功。师父知道了会怎么想?”公冶玲道:“不打紧的。爹是个开明的人,只要你一心忠于玄武宗就可以了。”怀孤鸿不语。
傍晚时分,怀孤鸿拖厨房的厨子熬了一碗甲鱼汤,把它倒入砂锅中,放进木篮里,亲自送到公冶玲的房间。
屋内,公冶玲坐在圆台旁,桌上亮着一盏油灯,正在弄针线活。“师妹真专注啊。”怀孤鸿轻轻走了进去,将木篮放在桌上。这时,公冶玲才注意到了怀孤鸿:“等一会儿,让我完成它。”怀孤鸿定睛瞧去,公冶玲的手上是个粉红色的荷包,有淡黄色的花边,上面绣了只白鹭。“你可别累坏了。”怀孤鸿又关切了一句。公冶玲没有理他,直到收完最后一个针脚才高兴地抬起头,把荷包递给怀孤鸿:“送你的。”说完,她嫣然一笑。怀孤鸿有些吃惊:“送我的?”公冶玲直点头:“对啊。人家本来想在离开擎天门的时候再给你,让你有个惊喜。谁叫你现在闯进来。”怀孤鸿接过荷包,扮了个鬼脸:“我错啦,该打。”公冶玲笑开了。怀孤鸿痴痴地看着她,轻声道:“把汤喝了罢,要凉了。”……
等怀孤鸿走出屋来,来到庭院时,恰好遇上连宝成。“孤鸿,你还不回屋休息吗?”连宝成说道。怀孤鸿笑了笑:“我刚从师妹房里出来。门主你呢?”连宝成哭笑道:“上年纪了,睡不着。每天这时候都要出来转转。”怀孤鸿灵机一动:“前辈的剑术让我惊叹。既然睡不着,不如和晚辈比比剑如何?”连宝成来了兴致:“好啊,离擎天门不远处的郊外有块空地,我们到那里玩两招。”两人迈步而去。
郊外的那块空地倒是宽敞得紧,且乱草都被除尽,看来经常有人处理,平时这里也一定会有很多擎天门的弟子来此比武。“你是客人,先进招罢。”连宝成丢给怀孤鸿一把木剑,“点到为止,我们就不用利器了。”怀孤鸿木剑在手,说道:“好,恭敬不如从命。”
怀孤鸿身子侧向一个扭转,已身化一条匹练,朝连宝成游卷,手中长剑强烈抖动,气劲四散而开,**一招“降龙震”。连宝成赞叹道:“好剑招,好内功。”怀孤鸿只看见眼前人影一糊,连宝成已到了他的侧旁,木剑回环旋转,他用的是玄心剑法中的“玄心轮回”。双剑一碰,怀孤鸿立刻失去了重心,整个人陷入了连宝成的剑气包围圈,“降龙震”被硬生钳制,停滞不前。忽地,怀孤鸿变出一招幻剑“御风逐浪”,但他剑势一转,反被连宝成的后劲一带,整个人顿被甩出。幸好怀孤鸿应变能力强,及时落地站定,可已汗水涔涔。
“你要小心了。”连宝成得意一笑,人平展着使来,伴随着一招“玄心照月”。怀孤鸿深吸一口气,剑风再起,一记“绝神霸”绕向对方下腋。连宝成忽地四下腾转,人已到了怀孤鸿面前,又一招“玄心万象”,将怀孤鸿的走势全部盘搅。怀孤鸿刚觉得不对劲,一股大力传来,竟是一股柔劲,他只觉虎口一酸,手中兵器已经不在。等定神瞧清楚,连宝成站在距自己半米开外的地方,左右手各拿着一柄木剑。怀孤鸿知道自己必败,但没想到败局来得这么快。这下,他对这位擎天门门主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回去的路上,怀孤鸿听说了连宝成的一段经历。“我的师父就是大名鼎鼎的‘缥缈剑神’胡倚穹。我拜他为师,是一次很偶然的经历。那时,‘剑道仙家’已经没落,师父他性格淡泊,也不想着东山再起,只想过些清静的日子。我艺成以后,便走入江湖。还真是造化,我竟成了擎天门的门主。”怀孤鸿赞道:“前辈原来受过剑道仙家的熏陶,难怪剑术那么神通。那杀瀚海水将,更是手到擒来。”
到了第二天,怀孤鸿早早地起床。当他来到练功房的时候,看见连翼跪在连宝成面前。“侄儿想了一夜。叔叔是对的,我输在自己浮燥的心态上。使剑,不是用手,而是用心。”连翼抵头忏悔。连宝成满意地点头。怀孤鸿走了进去:“你能想通真的太好了,连门主对你是一片苦心呢。”连宝成说道:“从今天起,我传你‘冰心决’,锻练你的平心静气。”
就在这时,张弄月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师兄,不好了。”怀孤鸿急道:“怎么了?”张弄月道:“冷姑娘她……走了。”怀孤鸿听了大为震惊:“怎么会这样?”连翼也问道:“是啊。好端端的,怎么会一个人走了?”连宝成担心道:“这样一个姑娘家,一个人在外太危险了,我现在就派人出去找。”说完,他冲出了练功房。
张弄月手上捏着一封信,递给怀孤鸿。怀孤鸿急忙拆开信来,只见上面写道:怀大哥,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别为我的离开而难过,更不要来找我。公冶姑娘是个值得让你珍惜的红颜知己,祝你们幸福。我会回到我的亲人身边,不用担心。千秋字。
怀孤鸿的手在颤抖,那信缓缓落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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