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 再见红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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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怀孤鸿和公冶玲踏足流云殿时,那里已站满了人。带头的是四个老妇,身后站着十来名妙龄少女,全是一袭白衫,戴着宽大的斗笠,脸正好被薄纱遮住。
还未入殿,公冶玲拉住了怀孤鸿的手:“怎么一下子多了那么多人?”怀孤鸿道:“而且俱是女子。难道是闻香榭?”公冶玲咯咯笑道:“素闻闻香榭内的女子个个相貌出众,但她们却都将容貌掩藏,是内敛还是遮丑呢?”怀孤鸿道:“师妹不得无礼,我们还是快些进去罢。”
公冶无极招呼各位入座,见怀孤鸿前来,便向其中一位老妇介绍道:“这便是小徒怀孤鸿了,这是小女公冶玲。”那老妇连同其他三位站起身来作揖。公冶无极道:“孤鸿啊,这四位是闻香榭的长老,来此有要事要告知。”
原来这四位老妇正是当日流云在女村中所遇之人,因为流云离开药王谷时,怀孤鸿尚未苏醒。所以怀孤鸿对流云去寻七宝琉璃花的经历知之甚少,当然与这四位长老也并不相识,可她们为何会专程来找他?
待众人坐定,陆羽华道:“我们乃是受流云少侠所托,专程来找怀少侠的。”“流云?”公冶无极和怀孤鸿异口同声。陆羽华道:“正是。”怀孤鸿很是高兴:“他多番救我,我还没跟他道谢呢。前辈可知他现在何处?”陆羽华道:“他不说我们也不便相问。”于是,她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包,“这是流云少侠要我交给你的。”怀孤鸿伸手接过:“如此东西他为何不亲自送来?还要你们这样兴师动众?”陆羽华道:“这自然有他自己的难处。流云少侠对咱们有恩,又言此物非同寻常,我们当然鼎立护送了。”公冶无极抱拳道:“有劳诸位了。”
但闻香榭一行人却无意起身离开。陆羽华有话要说,但话到了嘴边又难以启齿。马琼竹最是耐不住性子,当下说道:“此事本不该劳驾公冶掌门,但事关重大,望公冶掌门可以伸出援手。”公冶无极笑道:“好说,尽管开口。”马琼竹道:“这下我们可又欠掌门一个恩情了。”当日流云去女村,公冶无极也同行,要说流云对她们有恩,公冶无极当然也少不了一份。陆羽华道:“那我们直说了,敝派的公主已失去行踪多日,事情很不寻常,恐防遭奸人算计,所以望公冶掌门援手。”公冶无极问道:“慕容念雪?”陆羽华颔首道:“正是。不仅如此,连花岭境女也失去音讯多时了。”怀孤鸿一听,忙道:“你说的是秦慕婴?她被囚禁在巫月教。”
待听完事情的经过,马琼竹气得咬牙切齿:“到了这个地步,叶旋这厮还不放过她。”怀孤鸿曾听秦慕婴唤叶旋为淫贼,但不明他们之间发生过甚么事,当下也不便多问。公冶无极道:“叶旋同样把咱玄武宗也害得颇惨,不如咱们联起手来,一同抗敌。”公冶玲插口道:“是啊,我听师兄说过了,还有武当派和药王谷的加入。”四长老连声喝彩。陆羽华道:“事态紧急,我们也不便多留,就此告辞。”公冶无极知道留她们不住,只有亲自送行。
“这……”怀孤鸿不知是看到了甚么,表情竟激动得抽搐起来,怔怔地望着远去的人群,眼神显得很复杂。公冶玲调皮地往他后脑一敲:“看甚么呐?瞧你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没见过那么多女孩子吗?”但怀孤鸿还是保持着那奇怪的表情,忽道:“我有事出去一下。”
闻香榭的一行人便匆匆地赶路返程。“陆长老,红叶不见了。”其中一个少女惊道。陆羽华一听,急道:“黄叶你说甚么?大家快去找。”在闻香榭内,大家除真名外,还有个外号,这些女子中就有叶字辈的。
怀孤鸿已及时赶上她们的队伍,他听说有人失踪,于是也帮着一同找寻。果然,怀孤鸿在一棵大树后看到一名少女。“你就是红叶?你怎么掉了队?陆长老她们在找你呢。”红叶见了怀孤鸿竟浑身一颤,没有说一句话。怀孤鸿觉得眼前的女子无论是从外形还是举止都感到分外熟悉,一个不确定的名字在脑中浮现,使得他不由喊出声来:“千秋?”红叶更是一颤,人竟没有站稳,踩到一块突石上就向后跌倒。怀孤鸿反应及时,手臂一扬将她抱住。红叶这身子一晃,头上的斗笠也掉落下来。薄纱后的那张脸与怀孤鸿的直觉不谋而合,此时此地,竟再见昔日红颜。
“千秋,真的是你。我在回玄武宗时还想起你,想不到那么快就见面了。”怀孤鸿将她紧紧搂住。冷千秋的脸贴在怀孤鸿的胸口上,喜极而泣:“你……在……想……我?”怀孤鸿道:“那日你不辞而别,我别提有多担心了。”冷千秋哭得更甚:“不会……了,千……秋……再也……不……会……这……样……任性……了。”怀孤鸿替冷千秋擦拭眼泪:“你不是回到古伯伯那儿了吗?怎会入了闻香榭?”这时,星零的脚步声向这里靠近。“师姐她们来了。”冷千秋立马站起。黄叶见到冷千秋总算放下心来:“红叶你这是去哪儿了?真是担心死我了。咦?怎么怀公子也在这儿?”怀孤鸿道:“我是碰巧路过这里的。”
这时陆羽华等人全部赶来。冷千秋走上前去,向陆羽华行礼道:“红叶和怀大侠是旧识,所以……”后面的话却怎样也说不出口。陆羽华却看出了她女孩子家的心事:“好罢,你可已暂且留下。”冷千秋喜上眉梢。陆羽华对怀孤鸿道:“望你好好照顾她。”她又对冷千秋道,“门派的事要紧,不可逗留太久。”冷千秋点头答应。
那日在擎天门,冷千秋不辞而别,她心里所想的就是尽快回到父亲那里,远离这个让她伤感的是非之地。可她从小就没离开过自己长大的村落半步,人海茫茫,对她来说都是异常的陌生,又如何能寻到回去的路?
怀着抑郁的心情东飘西荡,冷千秋也不知道自己已经过了多少城镇乡村。自己身上的盘缠也越来越少,最后连住宿和用膳都成了困难。此时她才后悔起自己的意气用事,既然喜欢一个人,为何要自暴自弃,甚至主动退出?真的太傻了。冷千秋开始想念起怀孤鸿,可他现在又处何方?当晚,冷千秋只能住在寒冷的破庙里,从小到大何曾受过这等遭际?那晚,她哭了一夜。
渐渐地,冷千秋的身子骨越发虚弱,竟生起病来。身上的银两已经满足不了基本的生活,更别说问诊看病了。终于,她在一片山林里行走时,因体力不支而晕倒。等她醒来时,却已被一群山贼拖到一黝黑的洞**中,这些土匪要胁迫她做压寨夫人并欲将其戏弄,此时的冷千秋已无力反抗。然而天无绝人之路,闻香榭的陆羽华带领一众弟子来剿匪,顺便救下了奄奄一息的冷千秋。见她一人孤苦可怜,陆羽华便将其收入门下。

后来,陆羽华等四位长老受流云所托前往玄武宗,冷千秋也被安排同行,她既是兴奋又是紧张,但见到怀孤鸿后又不便相认,但也不愿就此离开。于是她便有了偷偷溜出队伍的想法,却正好与心目中的郎君相遇。
……
怀孤鸿携着冷千秋的手折回玄武宗:“你今后有甚么打算?”冷千秋秀眉一扬,嫣然笑道:“这我还没想过,说说你的事罢。”怀孤鸿凄道:“这段日子你还好没跟着我,否则真的让你吃尽苦头。”于是,他将自己的遭遇娓娓道来。冷千秋听得眉宇深锁:“怎会这样?你这一身的武功就这样没了?”怀孤鸿惨然道:“不仅如此,连天劫剑也毁了。真不知如何向你父亲和爷爷交代。”冷千秋安慰道:“只要你没事就行了。”
两人一入大门,便见公冶玲缓步而来。“这位是冷姐姐?想不到在这见到你呢。”公冶玲快步走了过来,见两人手牵着手,怀孤鸿顿感不妥,轻轻地将对方的手甩开。公冶玲看出了些门道,用调皮的眼神看着师兄,似在说:“师兄好福气啊。”怀孤鸿见师妹浑不放在心上,反而有撮合他们之意,弄得自己很不是滋味。冷千秋乍见公冶玲,报以亲切的一笑:“玲妹妹,你真漂亮。”两个女孩子显得很是投缘,唠唠叨叨谈笑个不停,而一旁的怀孤鸿,他的心绪却有说不出的杂乱。
晚饭过后,怀孤鸿仍旧是一贯的习性,去后山的山丘上散步。他想到了比剑夺魁的时候,他赛后就是在这遇见师妹,也就是在那时师妹被恶人掳走。眼前的山还是以前的山,一水一草一木一花都如往昔,只是许多事情都变成时光的过客,随那飘动的云消散于冥冥的九空之中。但人还是一样的人,在这个小山丘上,一个女孩子蹲在花丛中。
怀孤鸿不愿扰到她,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欣赏着女孩的一颦一笑。公冶玲顺手摘下一朵牡丹,用秀鼻吸取了一口花香,显出一副陶醉的姿态。“这花多好看呐,师兄不觉得吗?”怀孤鸿这才回过神来,原来师妹已注意到了他。公冶玲调笑道:“师兄怎么变得这么闷?连跟小玲说话都不愿了。是不是因为冷姐姐的到来啊,她还真的很不错呢。”这句话无疑在怀孤鸿的心里补了狠狠一刀。“这么多年来,你只当我是你的师兄?难道一点也没察觉我对你的感受?是你太天真,还是我做得不够?”这些问题怀孤鸿只有藏在心间。“当然不是啦,看师妹如此开心,怕扫了兴,你可别嘲笑我了。”公冶玲道:“当初和冷姐姐只是匆匆的一面,还来不及相识她就走了。说说看,你们是怎么认识的?现在是甚么关系?”怀孤鸿道:“我们只是普通朋友。”
普通朋友。只是淡淡的四个字,是那样的平常,但又是那样的具有杀伤力。它给山丘边大树旁站着的另一个女孩所带来的,是何等强大的冲击。可事实就是事实,残酷而明了。
带着苦涩的心情,怀孤鸿回到房内,他忽然想到流云给他的那个小布包。“不知道流云要给我甚么,竟如此重要。”想着,怀孤鸿将那布包打开。里面安放着奇形怪状的四枚玉佩,还有一张地图,边缘写道“天山奇景,惊世奥秘,待有缘人,前往一观”。这下怀孤鸿大惑不解:“流云所指的天山一定藏有重要的物事,可为甚么要告诉我?难道他意在要我去一次天山?”百思不得其解,怀孤鸿只有先将东西收起。
门外传来清脆的叩门声:“怀大哥。”怀孤鸿道:“是千秋吗?请进。”冷千秋乍进屋内,就看到了桌上的小布包:“这是……”怀孤鸿复将其打开:“让你看看也无妨。”冷千秋看了看这四枚玉佩,又端详了下那张图纸。怀孤鸿道:“千秋,这就是那位流云送来的东西,你说怪不怪,我不明其用意。”冷千秋对着地图和玉佩发呆,似没听见怀孤鸿说话,过了良久,她恍然大悟道:“我想起来了,难怪我觉得此图所绘之处如此熟悉,这就是咱们悟真教的旧址啊。”怀孤鸿大惊:“此话当真?你还没生下时,悟真教已土崩瓦解,你又怎知悟真教的旧址?”冷千秋道:“悟真教虽没了,但我们的信仰还在。以前在村子里,我每天早晨要和爹爹爷爷去大殿朝拜祖先,那里就挂着福悟真教旧址的地形图。”怀孤鸿道:“原来如此。”冷千秋道:“但这四枚玉佩的涵义,却猜想不透。”
怀孤鸿忽又问道:“千秋,你来找我,所谓何事?”冷千秋道:“是公事。你也听陆长老说过啦,咱们闻香榭的慕容公主不见了,真的让我们很挂心呢。”怀孤鸿道:“闻香榭向来神秘,我到目前为止所识之人也极其有限。未曾见过慕容公主,也不知如何找起。”冷千秋道:“闻香榭向来秉持老子的无为而治,与世无争的思想,所以很少树敌。你说秦小姐在巫月教?”怀孤鸿道:“千真万确,连金药王的高徒林剑鸣也被囚禁。”冷千秋道:“金药王的高徒?林剑鸣?”怀孤鸿疑道:“你是认识他的,他曾救过你的命。千秋,你是不是想到了甚么?”冷千秋道:“没……没什么。”
第二日,怀孤鸿将流云所给的画纸和玉佩交给公冶无极看。公冶无极看了良久,说道:“孤鸿,你对此有何看法?”怀孤鸿道:“听千秋说,图中所画乃悟真教的旧址。”公冶无极也感到吃惊:“哦?其实悟真教当年被雪崩压毁一事,有很多人提出质疑,其中隐藏的蹊跷甚多。”怀孤鸿问道:“师父是说,悟真教被毁,并非天灾**?”公冶无极道:“极有可能。流云特送此物而来,可以看出,剑道仙家于此事也有所关联。看来天山一行,是势在必行的。”怀孤鸿道:“师父准备何时行动?”公冶无极问道:“你也要去?”怀孤鸿道:“流云既然赠物给我,当然要我去天山目睹一切。”公冶无极道:“那也有道理。但我分不开身,就由诚易,无失陪你去罢。”
“我也要去。”门口两个女声传来,正是公冶玲和冷千秋。“掌门,此事既与悟真教有关,小女子不能置身事外。”冷千秋郑重道。公冶玲也振振有词:“爹,你一直说我缺乏江湖经验,这次是个好机会,让我去开开眼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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