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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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如同漂移一般迅速地漂流而过,生日舞会终于在伯母的强烈期盼之下来临了。
爸爸妈妈从韩国给我寄来了生日礼物,是一个紫兰色的的八音盒,底座上固定着一个穿着深紫色洋裙的大眼娃娃,看上去真漂亮。
我想这一定是妈妈去买的,爸爸呢?一定不喜欢妈妈给我买这个,因为爸爸嘴边总会挂着一句话:叶欣不是小孩子了。
呵呵,我想妈妈去买这个的时候,爸爸一定是这么说的吧。
生日舞会在一个小时之后就要开始了,我换上了伯母给我精心挑选的晚礼服。心里的紧张感已经升华到了极点。
承俊穿得很正式,纯黑色的晚礼服西装,将他高雅的气质完全地衬托出来了,有一点点的高傲,也有一点点的温柔。
无论是什么样的他,他好像总是最吸引人的,最让人难忘的。
车终于在假日酒店堂皇的大门前熄灭引擎。下车之后,就看见许许多多穿得很高贵、很端庄、很鲜艳的人陆续地向舞会场走去,这些人大多和我是同龄人。
我愣住了,站住有点沉重的脚步。
“喂,你干嘛?”承俊回头问我。
“我……我……”我紧张地说不出话来。
“小姐,我们差不多要迟到了,再不进去,我的电话就要报销了。”
“可是我——”
“不要婆妈了,走吧。”
说着,他就抓起我的手挽进他的臂弯,一起走出舞会场。
刚进会场的门口,一群女生就如嗡嗡的蜜蜂一样向我们涌来,最后把我从承俊身边挤开了。我险些跌倒在地,幸好身后有人扶了我一把。
“你还好吧?”那声音在身后问我。
我回头看,是月宸。他今晚没有戴眼镜,明亮的光线下,他那双幽深的眼睛很明净。
“谢谢,我还好。”我说,整理了一下纯白色的披肩。
“呵,你今晚很漂亮。”他笑着说。
“谢……谢谢。”
“这是送给你的生日礼物,Happybirthday.”
月宸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粉红色的小盒子递给我。我打开看,是一条晶莹透亮的水晶手链。
“好漂亮哦,谢谢你。”我说。
“可以让我帮你戴上吗?”
“嗯。”我点点头。
随后,来参加生日舞会的人陆续地到达会场,月宸主动地代替我招呼客人,结果还是和承俊一样被女生弄得团团转,不过,他依然坚持着让我到一边去休息。
悠扬婉转的音乐奏响了,我离开热闹非凡的大堂,向阳台漫步而去。
皎洁的银华,懒懒地洒在偌大的阳台上的每个角落,如同披上一件银白色的绸子。花园里的喷泉,水柱随着音乐的旋律起伏而变化着,还不断地改变着喷射的形状和方向,时而高,时而低,时而柔和,时而强劲,与悠扬婉转的音乐交织到了一起。
仔细观察着戴在手上的水晶手链,在柔和的月华下,闪烁着柔软的光泽。
为什么在这个值得高兴的日子里,我会感觉到如此纳闷?
“喂,原来你在这里啊,害我找你大半天耶!”凌玲喘着气,用手扇着风说道。
“你来啦。”
“你怎么啦?很郁闷的样子,你今天是主角耶,呆在这里干嘛?金妈妈正找你呢。”
“我只是个小配角而已啊。”我说。
“喂,你看见没有?”她用胳膊捅了捅我的肩膀,向大堂里看去,我顺着她的目光,看见承承俊正被一群淡妆浓抹的女生包围着。“什么舞会嘛,摆明就是会错意嘛,这和交际酒会有什么区别啊。看她们鬼样就觉得恶心,俗气得要命,哪有你这么脱俗啊,真搞不明白这个金承俊在干什么,怪胎。”
听着凌玲的埋怨,我转开目光,继续地看着花园里的喷泉。
“叶欣,自从那个怪胎金承俊回来之后,我就觉得你怪怪的。”
“没有啊。”
“难不成……你喜欢上他了啊?”
“凌玲,你说什么啦。”
“我就知道我的直觉不会有错,不过即使你不说,我也很清楚。我已经习惯了被喜欢的感觉。但是,我对你不感兴趣这一点在很早之前,我就说过了,所以,”承俊苛刻地说道,他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不要白费心机了。”
“你真是莫名其妙,你到底想要说什么?”我的心立即燃起一股无明火,
“像你这种又笨又呆的女生,恐怕天底下没有一个人对你有意思。”他说。
“即使是这样,也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我盯着他傲慢的脸说道,心中的火苗越窜越高。
“当然有关系,难道,”他的脸慢慢地向我靠近,“你不是喜欢我吗?”
“就算全世界的男人都消失了,我也不会喜欢你金承俊!”
“很好,那就请你以后……离我远一点,不要扰乱我的生活。”
“金承俊,你……你……你不可理喻!”
我推开他,冲着他大声嚷到,我的眼泪夺眶而出。
这时我才注意到,会场上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我们三个人,伯母和伯父挤在了人群最前面,瞪大了双眼看着我们,似乎才知道这里发生了争吵。
这时,凌玲将她手里拿着的装满水的玻璃杯朝承俊的脸上泼去。我对凌玲的惊人举动感到震惊。
“凌玲,你——”
“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承俊打断我的话,面不改色地镇定地盯着凌玲问到。
“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吧。你简直是太过分了!这是我帮叶欣还给你的!你以为你自己是天才就了不起吗?我也告诉你,天下恐怕除了叶欣,没有人受得了你的冷嘲热讽。”凌玲气急败坏地说。
片刻之后,承俊才似乎醒过来的样子,他有些惊讶地看着我,他脸上的水珠顺着他脸部的轮廓滑落而下。
“我——”
“你什么都不用说了,”我打断他的话,“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说完,我不顾一切地撞开人群,跑了出去。身后,传来了伯母和凌玲追赶的声音。
步出电梯,迎面撞上了月宸,他疑惑地看着我脸上的两行泪痕,搞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怎么了?”他问我。
他这么问,我就越觉得难过和委屈,于是我绕开他,跑出了酒店。
附近的一个小公园里,很安静,树叶间发出的唰唰声,是那样地动听。我脱下白色的高跟鞋,轻轻地荡着秋千,希望自己的心情能够稳定下来。
以前就听说,如果想流泪的人,只要抬头望着天空,泪水就不会流下来。可是,我越是抬头望天空,它越是流得一发不可收拾。
今晚到底是怎么了?承俊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要当着众多人的面把我说得一文不值?为什么要在今天跟我说这些话?为什么……为什么总是瞧不起我?
难道他真的这么讨厌我吗?离他远一点?他要我离开金家?我的心隐隐作痛。
“人们常说,眼泪是每个母亲留给自己孩子最珍贵、最美丽的礼物,所以,请你不要轻易地掉下自己的美丽,你应该更懂得珍惜。”
我抹掉眼泪,抬头看说话的人,是月宸。他的半月形眼镜后面那双褐色眼睛闪烁着温柔,他递给我手帕,然后倚在旁边的铁杆
“你怎么知道我会这里啊?”我问他。
“心情不好的人,通常都会到安静的地方,用某种方法来发泄自己的情绪。”他一边说,一边解下领带,“你和承俊吵架了?”
“他总是这样,尽说些难听的话,分明就是瞧不起人。”
“他不是这样的人。他说话就是这样,也许会中伤他人的弱点,可是他并不是故意的,也是有意的。只要你和他相处久了,了解他多一些,自然就会习惯了。”

我看着他的侧脸,弯弯的月光给他勾上了闪亮的银边。
虽然对月宸,我只是一知半解,但他确实是个温柔、体贴的男人,一言一行上,和承俊相比,简直就是水火不容,真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成为好朋友。
他似乎察觉到我在看他,他薄薄的唇边浮现一丝微笑。
“你知道吗?我非常喜欢英国,尤其是那城市里的大草坪。除了少数的树木和几条纵横交错的小路外,那里绝大部分都是修剪得很好的草坪。天气好的时候,那里就会有好多的人,打棒球的,踢足球的,遛狗的,但多数的,都是躺在草坪上晒太阳。
“英国的雨多上出了名的,在春季、夏季和秋季阳光灿烂的时候,大家都会争先恐后地去晒太阳。那里的视野很开阔,站在上面看着远处车辆的川流不息,听着随风传来的草地上孩子们追逐嬉闹的声音,感觉……就像上大都市海洋中一个小小的世外桃源一样,没有竞争,没有冲突,没有攀比,没有烦恼,很轻松,很自在。即使是冬天,那里的草坪也是绿茵茵的,像地毯一样,总是充满生机。”
我仿佛看见,淡淡的哀伤隐约地从他的脸上飘忽而过。他一定是想起了过去的不愉快吧。
一阵晚风吹过,吹干了我的眼泪。皎洁的月下,风吹起了他额前丝缕板栗色的发丝,他叹了口气,面向我,脸上的神情被淡雅的微笑取而代之。
“我们该回去了,伯母很担心你。”他说。
“我不想回去,一定会被笑话的,我想回家。”
“那我送你回家吧。”
“嗯。”
银色的跑车如银豹一般在热闹的市区里穿行着。月宸戴上蓝牙,拨通了电话。
“喂,伯父,我是月宸……我找到她了,现在正送她回家……她很好……好的,我知道了……呵,没关系……对了,伯父,请您转告承俊,我等一下不回去了,公司明天要开会,我要回去准备一下……嗯,Goodnight.”
“伯父说什么了啊?他……很生气对不对?”等他挂了电话,我问他。
“我想更多的是担心。”
终于到家了。月宸下车为我打开车门。他真是一个典型的英国绅士。
如果承俊也能像他这样,今晚的事情大概就不会发生了。
“回去记得早点休息。”他笑着说,把我送到家门口。
“嗯,你也是哦,不要工作到太晚了。你快点回去吧,不用再送了啦。”
“看你安全地回大家里,这是我的职责。”
“那……Goodnight.”
“Goodnight.”
我打开门,将自己淹没在门后漆黑的玄关里。听着车子开远的声音,我才舍得打开灯。
没有人的房子,真的好冷清哦。我忽然想起了第一次到月宸家的那个时候。我此刻的心情,应该和他的,是一样的吧。
从浴室里出来,家里仍然是死一般的寂静,显然只有我一个人在家。
承俊,现在一定感觉很轻松、很愉快吧。
我倒在床上,把身体陷入柔软的床铺里。
胡思乱想了良久,从楼下传来了熟悉的骚动声,他们回来了。接着,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响亮,我的房间门被打开了,伯母和伯父走了进来。
“叶欣,你还好吗?在外面有没有遇到坏人?他们伤害你了没有?”伯母坐在床边,急切地问我。
“妈妈,你别着急嘛,你这样会吓坏叶欣的。”伯父说。
“我……对不起哦,叶欣,都是我的错,都是我不好。”伯母搂着我说。
“伯母,你别担心啦,我什么事都没有。”我安慰着说。
“真的吗?”她仔细地上下打量我着我,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真的对不起哦,我本不应该搞生日会的。”
“没事啦,我很好。”
“那你吃过东西了吗?要不我帮你做点吃的?对了,哥哥刚刚到蛋糕店里买了蛋糕回来,你要不要——”
“不用了啦,伯母,我想休息。”
“那……那好吧,你好好休息哦。如果饿了就告诉我,好吗?”
我点点头。
关上灯,屋内又安静下来了。看着落地玻璃窗台上洒满的银华,我拍了拍自己的脸,转身沉睡过去了。
不知不觉间,我仿佛感觉到有一个人偷偷地潜入我的房间里,而且还坐在我身边,静静地看着我。我缓缓地睁开朦胧的睡眼,想看清楚这个人的脸,可是屋里很暗,我只看见他的影子。
“我在陈列室等你。”
声音好温柔啊,和月宸的一样,可是又很像是承俊的。
我猛地睁开眼睛,屋内什么也没有。我往房门看去,只看见门是虚掩着的,似乎真的有人来过。我连忙下床,伸着脖子往承俊的房间看去,但是他房间的门缝并没有透出光,我不禁有些失落。
什么嘛,原来是自己想太多了,幻觉而已啊。我自责着,忽然发现陈列室里亮起昏暗的光,有点像是蜡烛燃烧发出的光线。
怎么回事啊?于是我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生怕看见到一些不该看到的东西。
我探着头往陈列室里一看,完全被屋里的情景惊呆:陈列柜上、地板上,都零碎地点着蜡烛。沙发上,放着有一个很大的Melody娃娃,它的旁边还附着一张卡片。我走了过去,轻轻地展开卡片:
陶叶欣:
Happybirthday.
这真的是送给我的吗?我没有做梦吧?我使劲地掐了掐自己的胳膊。这是真的!我捧起娃娃搂进怀里,心里又高兴又惊喜。
这时才看见,桌子上放着一个很精致、很漂亮的蛋糕,上面还写着我的名字呢。
我向周围张望着:到底是谁把东西放在这里的啊?难道……是承俊吗?
也许不会是他吧,他这个人,总是冷冰冰没情调的样子,哪会这么浪漫啊。
想着,我向门口看去,就看见承俊穿着深蓝色的睡衣出现在门口,他手里还拿着盘子。
“我刚才还在想,你是不是认为自己正在做梦。”他说,走到我旁边,轻轻地将盘子放在桌子上。
“为什么你总是会知道我在想什么啊?”我嘀咕道。
“因为你是个笨蛋,容易被看穿。”
“你不要老是骂我笨蛋好不好,即使是笨蛋也有自尊啊。”
我转过身,背对着他。他沉默着,没有回答我的话。
“咳,今天晚上……我不应该跟你说那样的话。”他说。
“你……到底是怎么啦?”
“我……也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自从回来之后,我原本安静的生活,似乎多了一道失控的龙卷风,将我的生活弄得天翻地覆。我很烦,我开始觉得,我的生活变得没有了规律。可是……”
“可是什么?”我回头问他。
“可是,又仔细想想,这种没有规律的生活,我好像开始适应了,那种感觉,我无法形容。”他看了我一眼,“以后,我再也不会叫你笨蛋了。”
说着,他的唇边牵起不明显的弧度。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真正的微笑。
“喂,你恐怕没有吃东西吧,快点切蛋糕吧。”
“哦。”
虽然到现在为止,我依然分辨不清楚事情是如何开始,又是如何结束的,也听不明白他话里隐藏着什么,想要表达什么,但是,统统都不管啦,因为在他诚恳的态度里,至少看清楚了一样我认为很难得、很珍贵的东西。
至于是什么?当然只有我自己才知道咯,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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