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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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鉴玄华五年。
媚妃神秘失踪,皇帝悲痛欲绝,相思成疾。自此,朝政荒废。
冬尽春回之际,国舅谋反,白莲卿相两日平叛乱、除逆臣,重整朝纲。此后,独揽朝政大权,代皇帝处理国之事务。
夏落秋起,转眼又是一年。
天鉴玄华六年,深秋。菩提山脚。
天色已近黄昏,夕阳殷红,晚霞璀璨,袅袅炊烟飘起,正是牧童晚归,夜鸟投林的时分。
一户人家,简单的二间房屋。陈旧的木格子窗棂,霞光漏进,给木床上的人儿镀上金色的光辉,氤氲着瑰丽的梦境。
染金的长睫,轻微抖动,掀开来,露出氤氲水雾的春江丽水,映着晚霞,迷离动人。曜石般的眼珠子慢慢回转,望着灰黑的茅草屋顶,半晌,倏然地变得清亮,如夜色里第一缕月色,皎洁醉人。
她如触到雷电般,倏然坐起,转眸环顾,发现自己在一间简陋却十分干净的斗室。室内仅有一桌一椅,粗糙的做工,简陋的造型。桌上,有粗陋的茶具。
她轻轻眨眼,慢慢地转向窗子,格子上的蔓藤一片殷红,静谧安然,如梦境一般美好。
她狠狠地掐了下自己,揪心的疼提醒她,这、不是梦!不经意瞥到垂落胸前的发,乌黑亮丽的发流转着瑰丽的霞光,她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不敢相信地掬起一束,凝眼细看,映入眼眸的,确确实实是乌缎子般的青丝。
眼睛渐渐地漫上清暖的潮湿,她闭上眼,深深地嗅着发丝上迷离的芬芳,心潮澎湃,连带手也跟着激动地颤抖。
她的眼,可以看见!雪白的发,已是青丝。这,不是梦,不是!
可是,为何?她不是在葬枫林里么?为何会在这里?点眉呢,点眉又如何了?为何她的眼、她的发全都恢复了?莫非毒解了?可又是谁给她解的毒?团团疑惑如雾萦绕心间,她忍不住拧起秀丽的眉。
简陋的木门外,隐约传来细语声,她一激灵,忙地下床来,顾不得着鞋,轻步往门靠。贴着门,眼睛自门的缝隙里窥探外头。
不大的外室,坐着一对老夫妇,二人正边剥着豆子边闲闲聊着。晚霞自门口洒进来,恬淡而温馨。
她忍不住扬起一丝笑意,幻想着,若是她和无殇也能如此相对而坐,静静地剥着豆子,那该多好!
“老头子,你说今日救回来的姑娘是什么人呢?”老妇剥着豆子,头也未抬地问。
老翁瞥了眼老妇,叹道,“看她的穿着不凡,许是天寂或是天净国的皇亲贵胄之女罢。”
“若果真如此,这姑娘也太可怜了。”老妇摇头道,“天觉国一年时间竟连伐两国,那些个皇亲贵胄不愿降服之人全被戮杀,能逃出的又有几人呢?这姑娘能逃出来也算万幸,只是、她如此相貌,只怕会招致祸端,难容于世呀。”
闻言,她差点惊叫出声,一年?!怎么回事?莫非她这一睡便是一年?听老妇之言,老翁今日才救的她,那这一年时间里,她却是去了何处?都遇见了些什么人?是不是这一年里有了奇遇?可为何她的记忆却是停留在一年前的葬枫林?这一年的记忆如同被挖走的泥土,留下一片黑色的空洞。
“唉,自从媚妃殡天,圣上就一撅不震,置江山社稷不顾。只怕,天觉很快便要打来,到时却如何是好?莫非也要作亡国奴?”老妇停下手中的动作,担忧地蹙起眉头,沧桑的脸浸上无奈的苦楚。

老翁宽慰地道,“你何必忧心。天鉴不是有白莲仙人护佑吗?开春那会子,国舅叛乱相爷两日便平了,就算天觉真的打来,我们也不必忧心!老伴你就放宽心罢。”
“但愿如此。”老妇悠长地叹息着,又继续剥手里的豆子。
老翁看了她一眼,也垂眼专心地剥着手里的豆子。
白莲仙人。无殇?!心头一阵甜蜜的疼痛,她捏住拳头,他,可还好?轩呢,一蹶不振?为了她?!轩,还是那么傻。何苦呢?
她靠着门,心狂烈地跳动,她紧紧按住心口,企图平息那样异常的频率,却是徒劳。
门外头,听到脚步声远去,她转身自缝隙里探看,老妇和老翁皆已出去,愈淡的霞光里,惟有留着余温的矮凳,静静地述说着温情。
她轻轻地推开门,走出去、、、、、、
。。。。。。。。。。。
流云、西风、冷月。
一缕笛声,如怨如幕,如泣如诉,自假山幽池升起,飘向夜空、萦绕桂子香头。笛声时而如水落玉盘,叮叮咚咚;时而如山间流水,轻咽低鸣。令人听了,凝神静气,如痴似醉。
笛声戛然而止,疏影里立着白色的身影,水银般的月光漏下,映着那张水墨画般清俊的面容,拢烟的清眸里,一片迷离的夜色。
忽然,“爷,有客来访!”莫笑冷清的声音自身后响起,言无殇顿了下,道,“让他到花厅侯着罢。”
“已经进来了。”莫笑的声音有一丝怪异,言无殇慢慢转身,“本相不是吩咐过、、、、、、”却忽然止了话,目光惊疑地凝着莫笑身后的身影。
莫笑略拱手,很快地退下。
言无殇深吸一口气,深眨了下眼,慢慢向来人走去。
清冷的月色下,她静静站立,凌乱束起的发,亮丽的眉眼下,污泥遮住撩人的玉色,细瘦的身材松垮地挂着粗布青衫,足下一只草鞋早已不知跑往何处,露出沾满泥土的玉足。
“无殇?”她仰头看他,展开明丽的笑颜。
“你、回来了?”他淡淡问道,水光滟滟的眼睛静静地凝住她绝色的容颜。
“嗯。”她如孩童般乖巧地点头,眼中一片潮湿,映着水色的月光,亮晶晶地闪动。
修长的手指带着月色的清辉抚摸她的脸庞,“怎么弄的脏兮兮的,像个孩子似的?”
“掩人耳目啊!”她歪头脆脆地笑答,衣袖下的手早已握成拳。
他不语,垂眼瞥到她光着的左脚,又问,“鞋怎地不见了一只?”
“因为急着见你跑丢了。”她依旧笑意艳艳,晶莹的泪却如破碎的珍珠滑下面庞。
“你、、、、、、”他明亮如水晶的眼眸深深看进她的眼,蓦地将她拉入怀中,紧紧拥住,低哑的嗓音自她的发顶低回,“池儿、池儿、、、、、、你没事就好、、、、、、池儿、、、、、、我的池儿、、、、、、”
“无殇、、、、、、”她深深地吸气,泪水如断线的珠子坠落在他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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