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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4.74天前无锡火车站
李玉如的手机打不通了。
这倒是个稀奇事,而且几乎不可能的。只要是王大为的电话,按照妖精的话说,就是“即使有天大的事。”她也会毫不犹豫的与之通话,那个热情而充满诱惑的声音每天总会不厌其烦地从祖国的四面八方随着电波来到他身边。有时唠唠叨叨的和他说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有时只是在登机前匆匆一句话:“我想你了。”自从有了那次短信风波,李玉如变得撒娇起来,敏感起来,每天都得要他给她打个电话,“短信也行。”她解释说:“这是未婚夫应该做到的。”她理直气壮的威胁道:“不要编理由,不要耍滑头,我可是二十四小时为你一直开着机呢。”
有些无奈也有些好笑,实际上每天能够听听李玉如那撒娇和软软的声音也是一种乐趣。她还是那个成天东奔西忙,视察、谈判、参观、宴会的李总,她还是那个妖艳而又引人注目的妖精,她还是那个知道他所有秘密器但守口如瓶的女人,还是那个拥有他们的初恋和初吻的大女孩子。每天能够和她在电话里说说话,谈谈恋爱,也是一种享受,就像早上起来,透过东山花园的房顶,看见一轮冉冉升起的朝阳一样兴高采烈。
他是被妖精从某市叫到无锡来的,没有任何思想准备,他正开着樊钢的那辆三菱帕杰罗,带着铁塔般的樊钢在城里转悠呢,看看披上一层绿纱的行道树,闻闻夷陵广场上刚修剪过的草坪发出的青草味道,瞟瞟满街换上春装的男男女女,听听胖子痴人说梦般的宣讲他对社会治安的若干意见,美滋滋的抽着从陈琳那里要来的阿诗玛香烟,心情还是不错的。就在这时,李玉如的电话来了,手机铃声一听就是她的,邓丽君在用气声唱着《甜蜜蜜》:“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好像花儿开在春风里…”
她什么也不说,只是在手机里呜呜的哭着,王大为愣住了,问她出了什么事?她不说;问她是不是病了?她不说;问她是不是受人欺负了?她不说;问她现在在哪里?她倒是说了:“无锡。”他被她的哭声弄糊涂了,几天前,她可是满面春风地从某市离开的,她委托杨婷婷这个干妹妹“眼睛瞪大一些,给我看好这个土匪,不准他再去诱骗别的女人。”王大为哭笑不得的反问:“妖精,难道你是被我诱骗的?”
李玉如还是在电话里小声的哭着,什么也不解释,什么也不给他说,王大为有些急了,就决定过去看看情况。但某市没有飞无锡和苏州的航班,只能从南京或者上海转乘汽车。她抽抽泣泣的告诉他:“某市不是有一趟到无锡的客车吗?你就坐火车来,火车安全。”安全倒是安全,只是这趟客车在中国版图上兜了天大的一个圈,居然爬到河南、安徽去了,时间也就耽搁不少。
离开车只有三分钟的时候,王大为才匆匆赶到火车站,时间太紧了,根本没时间回家拿换洗衣服,樊钢亮着警灯,拉着警笛,风驰电擎的一路狂奔,才勉强赶上火车。这个胖胖的刑警支队长在车厢门口,气喘吁吁的掏出一把钱塞进王大为的衣袋里:“注意安全,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当李玉如知道他已经登上车以后又呜呜的哭了起来,还一个劲的反复对他说:“我爱你,我永远爱你。”王大为反而有些紧张,问她是不是受人欺负了?她否认了:“只要你不在我身边,外出时,老任他们总不离身。”问她是不是生意上受到一些挫折?她也否认了:“我总是不会把生意上的情绪带进二人世界的。”问她是不是另找他人了?她更是否认:“不管你对我怎么样,我永远一心一意。”王大为更糊涂了,追问着原因,她却总是支支吾吾,:“你来了不就全知道了?”
时间匆促,上车后也没补上卧铺票,就在闹哄哄、乱糟糟的硬座车厢里对付了一夜。好在上午离家的时候,还鬼使神差的往华伦天奴挎包里塞了一本胡云翼编撰的《宋词选》,却也看得十分有趣,尤其是对词人的生平介绍和作品诠释都有独到之处。李玉如还是每隔几个小时打电话过来问问情况,只是已经不哭了,语气上却有了一些凄惨和婉怨的感觉,一个劲地向他保证:“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列车经过常州以后,李玉如好像是消失了一般,突然再也没有打来电话,他感到意外,给她打电话,却被告之“正在通话中”;再过一会儿,列车已经在无锡火车站的铁轨上滑行的时候,她的电话还是打不通,甚至关了机,被转入中国移动的秘书台。
他有些忐忑不安的走下列车,这里是终点站,下车的人很多,好些旅游的队伍打着小旗在站台上集合,熙熙攘攘的铺满了整个站台。王大为一米八的身材在南方人里还是鹤立鸡群的,也很引人注意,他左右环视着,依然不见李玉如的身影。这可是咄咄怪事,以往总能看见那个漂亮而又妖艳的女子像一颗红色炮弹似的向他扑过来,就是走不开,也总是会派出和他要好的老任前来,今天是怎么了?他有些疑惑,站在站台上等待乘客慢慢散去,依然一无所获。
王大为开始担心起来,他掏出手机想再试试,远远的站台挡雨棚粗大的立柱后面有一个高挑动人的女人的身影飘然闪出,垂及腰部的长发,清秀水灵的漂亮脸蛋,婀娜多姿的身段,亭亭玉立的美腿,还有那独一无二的的精彩绝伦的飘逸和不食人间烟火般的气质,根本不用看她身上那件苹果绿的外套和那一条标志性的牛仔裤,就知道是她,就是那个神仙妹妹刘心怡。
就在那一刻,一切都水落石出了,一切都明白了,李玉如安然无恙,一点事都没有,就是为了这个一直被她精心呵护和照顾的姐妹才特意把他从某市骗过来的,她知道,如果说明真相,王大为肯定会犹犹豫豫,也许还在转念之间拒绝前来。她有意哭哭啼啼,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还故意不说出原因,并且把会面的地点选在无锡,全是想迷惑他,使他心慌意乱,使他心甘情愿的跑来,使他无法回避与刘心怡的相见。
他始终不明白,李玉如为什么会给刘心怡创造机会,而且无怨无悔。他问过她,李玉如提醒他:“你不感到似曾相识吗?”那是胡说,这样倾国倾城的美人只要见过一面就会终生难忘;她诱惑他:“心怡可是个不可多得的大美人。”他知道,可漂亮美人麻烦多,除了相形见拙以外,还有许多的距离,这包括许多方面的差异,还有一些忐忑不安。李玉如咬牙切齿的去敲他的头:“土匪,不怪婷妹骂你,你真是个笨蛋。”

刘心怡亭亭玉立的站在那里没有动,空旷而还有些凉意的春风拂动着她的额前的刘海,正午的太阳用明媚的光线烘托着她那柔弱无骨的腰肢,她提着那个达夫妮手袋,双手无力的垂在腰间,突出了那波霸般的乳峰,尖尖的鞋跟更加剧了臀部的翘突,只是很明显的消瘦了许多,连楚楚动人的嘴角也无力的垂着,笑涡不见了,目光有些呆滞,用那双有些忧郁,也有些哀怨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他,连眨也不眨一下。他心里突然变得高兴起来,那是一种莫名的高兴,一种自己才知道的轻松和愉悦,他知道自己也是这样盼望的,虽然不敢承认,他却知道,她对他意味着什么,他应该对她做些什么。
“说说看。”王大为站在了刘心怡的面前:“这是谁的主意?”
“玉如姐是为我好。”她的声音依然好听:“我也认为应该和你再谈谈,不能让你说溜就溜。”
“妖精呢?”
“玉如姐和我一起到的无锡,她要我向你道歉。”她回答说:“一个小时前的火车,她到济南去了。”
“很好,这才是妖精的聪明。”他有些无可奈何:“把人家千里迢迢的骗来,自己却潇洒的拍**走人,干得漂亮,下次可得好好教训教训她。”
“要怪就怪我,要打就打我。”刘心怡低着头说:“玉如姐是被我哭着求来的,她知道只有这样做,你才会过来见我,这也是没有办法的。”
“你们两姐妹如今学的和小魔女一样狡猾,精心设计了一个大大的圈套让我自觉自愿的钻进来。”王大为哭笑不得:“假惺惺的说什么‘火车安全’,其实就是让你们有时间从杭州赶过来,是不是?精心的挑选出无锡,就是故意混淆视听,让我毫无察觉?是不是?这个主意不错,就是害得我在火车上担心受怕。”
“对不起。”美女低下了头:“让你受累了。”
“走吧。”他在安慰自己:“既来之则安之。”
刘心怡伸手去接王大为华伦天奴的挎包,他就很乐意的给了她,还把那件七匹狼的夹克衫也随手递给她。她的脸色变得开朗多了,一个在初春的阳光下穿着一件笔挺的海螺衬衣的高高大大的男人身边有一个帮他提着挎包,并肩行走的亭亭玉立的漂亮女人,这本身就是一道风景。
“我的车。”在无锡火车站不大的站前广场旁的停车场里,刘心怡打开了一辆苹果绿的奇瑞QQ6的车门:“很寒酸吧?我平时就在学院和家之间跑跑,休息也只在杭州转转,也就是代步工具。”
“我现在不过是个挑土司机,每天只想着如何挣钱填饱肚子。”王大为用手摸摸奇瑞QQ6光滑的车前板:“不能与你们有车一族同日而语,”
“被关在山里几个月了,还是这样胡说八道;虽然似乎消瘦了一些,却变得更加吊儿郎当。”这是刘心怡的评价:“想不想我送你一辆车?像你这样大手长腿的大男人,还是适合开奥迪和上海大众的桑塔纳3000。”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王大为念的是李煜的《虞美人》:“雕栏玉砌今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请继续。”刘心怡发动了汽车:“下面该念的是《望江南》还是《浪淘沙》?”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他念的是李煜的《相见欢》:“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只是人生常恨水长东!”
“玉如姐说得一点不错,一见面你就会一个劲的喊穷,叫苦不迭,但没想到你会用宋词来表达你的悲惨状态,这倒挺新鲜的。”她淡淡一笑:“你应该接着唉声叹气,垂头丧气,装出一幅穷困潦倒、可怜兮兮的样子让我感到恶心,让我上当受骗、让我在失望之中挥挥手,你就会如释重负的乘机脱身而逃。”
“这是说的什么话?”王大为皱起了眉头:“你又不是不知道,又不是没听玉如说过,我的确正在困难时期,没钱,没工作,等待组织上的审查,这都是事实。”
“拿着电力公司的薪水却不用上班,借口组织审查把人家一个大活人说丢就丢,甚至不愿意作出解释。”她的声音很低:“这就是你的事实?”
王大为有些心虚,闭着嘴看着车窗外掠过的无锡的繁华街景。
三月雨似乎对这座城市很熟悉,居然把小巧的奇瑞QQ6开得飞快,苹果绿的小车在车流里见缝插针的钻来钻去,从中山路到人民路,再穿过解放西路的十字路口,不鸣喇叭,也不减速,不换档,在车流里飞奔。
“把车停下。”王大为开始担心了:“没见过像你这样文静的女子开飞车的?”
“你不就喜欢快吗?”她连车速也没降下来:“你不是喜欢快刀斩乱麻吗?你不是喜欢果断利落吗?你不是喜欢说一不二吗?”
“你这是牵强附会,是曲解我的意思。”王大为总算明白了:“你是在报复我。”
“小女子不敢。”她还是没有减速:“像我这样离过婚又没人要的二茬女人凭什么报复赫赫有名的王大侠?就是被虐待、被**、被嘲讽也只有忍气吞声,只求不被人家一脚踢开,遭到遗弃就得念阿弥陀佛呢,谁知最后还是一场空。”
“靠边停车。”他有些忍不住了:“再不停车我可要动手了。”
“你不是彬彬有礼吗?你不是正人君子吗?你不是衣冠楚楚的绅士风度吗?你是不会与我这样的女人动手的,那只会弄脏你的手。”
他很坚决地从她手里抢过了方向盘,虽然她的手依然握住方向盘,但他已经很果断的把她的脚从油门踏板上赶开,方向盘在随着他的意愿转动,他退出了档位,车速很快的降了下来,她只好听凭他把奇瑞QQ6停在五爱广场上。
王大为打开车门走下去,从车头绕过去,又拉开了驾驶座的车门。他根本没有征求刘心怡的意见,甚至连预先打个招呼的打算也没有。他只是低下头,弯着腰,把她从方向盘后面一把拉了出来,转眼之间就已经站在阳光明媚的五爱广场上了。从最初的震惊和不知所措之中清醒过来,她开始在他的手里扭动着身体,反对他的强迫,但由于两人之间的力量和果断过于悬殊,她不过在他怀里象征性的扭动了一下,就糊里糊涂的被他顺利地塞到了副座上,她只是愣了一下,他就把车门给关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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