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俘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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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昏迷又不知道多久,梁思源啊的一声睁开了眼,眼前模糊一片,等了好一会,眼睛才渐渐聚焦,摇头朝四周看看,屋里一灯如豆,木椅板凳,乃是一间及其普通的民房。梁思源没看到任何人,想了一会,闹不清楚什么情况,便叫了一声“有人吗?”时间不长,脚步声响动,门口进来两个人,当先一人身穿一身白色的僧衣,仔细看的时候原来是个四十来岁的和尚,方面大耳,身材高大,甚是魁梧,他身后之人却是郭德成那日林中所救之人,不过直到现在梁思源还不知道他名字。
“小兄弟,你醒了?感觉怎么样?”那个和尚也不待梁思源回话,径自走上来,抓起了梁思源右手,两根指头轻轻搭在了他的手腕处。梁思源呆呆的看着他,片刻后那个和尚点了点头,和颜悦色的对梁思源道:“小朋友,看来没什么大碍了。你原本受伤就不重,只是身子虚了点,好好休息几日便好。”
梁思源不知道此人是谁,满脸疑惑。,转眼看了看那个年轻人,示意他说明下。
“这是家师,姓彭,名讳上莹下玉,乃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人物。对了,你还不知道我名字吧,我跟师傅姓,我叫彭商。。”彭商急忙替梁思源解了疑惑。
梁思源心里倒是一惊,终于遇到书中有名有姓的人物了。彭莹玉,明教五散人之一,吴王周子旺的师兄。梁思源回忆三玄门里那个番僧的话“魔教余孽”,对当前的情况有了点模糊的了解,却又不十分清楚。抬头看看彭莹玉,见他虽然面色红润,和颜悦色,但眉角间的一丝忧虑却怎么也掩饰不掉,问道:“我这是那儿啊?到底怎么回事?”他虽然知道了彭莹玉身份,也知道他身份特殊,但是因为前些日子的事情,本能的对两人有怨愤,也不答谢,着急想要清楚当先的情况。
彭莹玉微微一笑,道:“我们现在还在安陆府,这儿还是很安全的,小兄弟不用担心了。你的事情彭商已经告诉我了,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你对他有恩,也就是对我有恩。我彭和尚恩怨分明,小兄弟的仇包在我身上,来日必杀了那些鞑子番僧,以慰郭先生在天之灵。至于小兄弟对我们的恩情,恩,要不你跟着我,我传你一套高明武功,若是你对我的功夫看不上眼,我还能介绍你去拜几个武林中的大高手为师,如何?以后我们一起行走江湖,闯下一个大大的名号。”
这彭莹玉武功不错的样子,而且他那句介绍你去拜几个武林中的大高手为师更让梁思源颇为心动,梁思源这一生又不知道有没有机缘福份去拜入其他名师门下,彭莹玉这个提议倒是不错,跟着彭莹玉学艺应该算是个不错的选择;但是一想到自己满门和师傅一家可以算是间接死在彭商手上,梁思源本能的不愿意和明教的人特别的是这个彭商再有瓜葛,可又实在不干放弃这个机会,因此并不答话。
彭和尚不知道他心里想法,不过他好像也不是很在意这件事情,又自顾自的说道:“小兄弟想必也知道我们干得是杀官造反的杀头买卖,如今既然到了这儿,也不是那么容易出去了。什么事情都先放着,我们将来再慢慢说。”言下之意是先把梁思源强行留下了。
梁思源听了这话有些生气,却又无可奈何,心道:“原本还以为明教众位群豪虽然恶名传遍,但行事也光明磊落,却不想对我这么一个小孩子也如此,被称为魔教怎不冤了他们。”不过他们行事向来如此,如此这般还没出了自己的预料,倒也不怎么在意。彭和尚见梁思源不再说话,知道他有心结,拍拍梁思源头顶,转身出去了。
彭商一个人留下就有些尴尬了,不过事情出在他身上,他也不好像彭莹玉那般离开,看看梁思源,转身找了把凳子坐下,对梁思源苦涩的一笑,方道;“昨天夜里我带你来这儿的。现在蒙古人追索的紧,你又没有亲人,我怕韩大夫哪儿早晚也会有蒙古人去,因此才不得已把你带这儿来,你且好好呆着,养好了伤。当日我说过,我这条命是郭师傅救的,你想什么时候拿去就什么时候,我皱皱眉头就不是好汉。”
虽然这话很顺耳,但梁思源仍忍不住刺他一句;“你本来就不是好汉。”彭商触了这个霉头,一时接不上嘴,梁思源也不去理他,转过身子装睡。彭商无奈叹口气,又做了一会,转身出去了。
如此呆了十余日,每日就是吃喝,其间彭和尚一直不曾露面,彭商倒是经常来探望梁思源。不过因为灭家的原因,梁思源也不去管他,不过吃喝不错,梁思源本身的伤势又不重,伤口结疤以后就渐渐好起来了,闲的发闷的时候练练三玄剑法。彭商见了,想要上来指点梁思源几招,梁思源也不去理会,只是自己练剑。彭商脾气倒好,也不发火,看了梁思源招式里的破绽,随口指出。他自己功夫不错,兼又有彭和尚这个名师,眼光不错,出口就将三玄剑法的弱点一一指出。梁思源虽然不说话,心里却暗暗记下,想着自己却是需要一个好师傅指点一下,不过这个彭商还不配,若彭和尚再露面,须得好好像他请教下。如此几日,他的剑法倒是颇有长进。
这一日彭和尚突然归来,神色匆匆,对彭商和梁思源道:“收拾下,我们要离开了。最近几日这附近有鞑子的鹰犬出没,这儿也不安全了。”梁思源本身没什么好收拾的,等了没一会,彭和尚和彭商出来,三人匆忙离去。
出了镇子后一路北上,梁思源不知道他们目的,也不好多问,一路浑浑噩噩。走了半日,天色暗了下来,好在前方不远有间古庙,三人进去休息。
那庙早已经破败许久,连门都没有,山风呼呼吹进来,夜晚又颇为寒冷。彭莹玉让彭商找了些柴草,升起堆火。三人吃过干粮,闭眼休息。梁思源平日睡得太多,此刻闭了眼也睡不着,想着以后的事情,“日后少不得混迹江湖,没一身功夫自己小命也保不住,自己师傅功夫不好,自己原本没条件。今日这彭和尚功夫高明,不可错过了机会。以后我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今日又何必如此小肚鸡肠。”想了这些,便转身向彭和尚道:“彭大师,你可曾睡着了?”。
那彭莹玉平日见这小孩子脾气倔强,对自己不理不睬,不想今日开了心思,主动找自己说话,倒也高兴,道:“还没有,你有什么要说的?”
梁思源想了想,道:“先前我曾跟着师傅学过五年功夫,虽然学得认真,不过我也知道,在大师这样高人眼中,我的功夫粗鄙不堪,今日还请大师指教一番,大恩不敢或望。”
彭和尚哈哈一笑,道:“听说过你练剑法,你且耍一耍我看看。虽然我自己是用刀的,不过想来勉强指点下你还是可以的。”
梁思源道了谢,于是下场,一招迎春东郊起手,接下来贵雨初降,清风扶柳,蛰虫始振,一招招使下去,最后一招冰雪封天,无有不当,收手而立一整套三玄剑法七十二招,倒耍了一刻钟之久。三玄剑法整套剑法乃依二十四节气命名,本身与节气却没多少关联。梁思源学艺之时虽然年幼,但他心里年龄却长,学剑之时活学活用,如今一套不算高明的剑法使出来,倒也剑光霍霍,圆转如意。
彭莹玉见梁思源这套剑法使完,不住点头“小兄弟剑法使得不赖,倒是学剑的好苗子。”他自己功夫极高,自然看出这套剑法平平,难得梁思源用的却好,因此不夸剑法,而夸人使得好。不过这剑法本来平平,即使多加改进也难有大用,微微顿了顿,又道:“我看你这套剑法繁复芜杂,怕有七八十招吧。看你耍一遍,我也大概清楚了。你这套剑法差倒算不得差,其中几招还是不错的。不过这其中有个大大的缺点,一套剑法,一般都包含十几或者几十招,招招有用,那自然是不错的,不过你这套剑法却有许多无用的招数,待我慢慢说与你听。”
说罢,彭和尚于是站起身来,接过梁思源手中长剑,将他方才使的招数又一招招的使出。由于彭商的原因,彭和尚一直觉得欠了这小孩子,因此刚才看他使剑的时候便暗暗用了心思,记下了梁思源的剑招。此刻这些招数由彭和尚使出来,自然不是梁思源能比,无不凌厉凶猛,杀气大生。
使了三招,彭和尚停了停,对梁思源道:“你看,接下来这招就用处不大了。”长剑抖动,却是刚才梁思源那招蛰虫始振,便使剑边解释道:“很明显,这招使出来却是花哨无比,身形偏偏,若是个翩翩公子用出来,那当真好看的狠,然而这招却没什么杀伤力。使剑,要得是角度刁钻,使得要快,要准,要狠,这些花哨的招数能去就去,这样才是好剑法。”嘴里说着,手上却不停,一招招使下去,每一招随意插上几句评论。梁思源只听得豁然开朗,原来剑法当如此,平日里郭德成虽然教的认真,但他哪有这些见识,梁思源只听得如痴如醉。

不一刻,彭和尚将一套三玄剑法使完,随口评论,竟然把七十二剑最后压到了二十三剑,当下收剑而立,对梁思源道;“你这套剑法过好好提炼下,在给一个内力有成的人来用,威力还真不错。你且好好练习,将来总有大成的一日。”
梁思源当下站起来,对这位武学大师道谢,“谢谢彭大师教导,晚辈没此难忘。”彭和尚挥挥手,道“莫跟我客气。我看你小小年纪就有此造诣,也替你高兴。不过呢,你这套剑法虽然不错,终究算不得高明的剑法。我这儿有一套剑法,今日且使出来,时间不够,就看你能记住多少了。等得以后有了时间,你有不明白得地方再来问我。”话罢,斜剑朝向面前,手腕一摆,慢慢的一招招练下来。
这套剑法比刚才梁思源的剑法可要高明多了,梁思源平素哪有如此机缘,忙凝神细细观看,心下暗暗记忆。彭莹玉这套招法使得高明,梁思源学的用心,长夜漫漫而不觉时间飞逝。
两人正一个教的认真,一个学的细心,突然听见庙外一人哈哈笑道:“现在临阵磨枪又有何用,今日看你们这群魔教余孽还能不能走得了。”话音未停,庙门内冲进来几个番僧,一个个身着黄色僧袍,挎着戒刀,凶神恶煞。后边脚步声响,一群蒙古兵随后跟进,数只火把照耀下,庙内亮如白昼。
当先那个番僧向前一步,盯着梁思源看了半天,方转身对彭莹玉道:“彭和尚,这几年来你一个大和尚带着这个孩子奔来跑去,又四处联络那魔教余孽,想来辛苦的紧。今日就让我替你解脱了吧,哈哈。”狂笑声中,对旁边一个和尚道:“你且去拿了那孩子。其他人跟我一起制住这彭和尚,死活不论。”也不多说,舞刀冲上。
梁思源早在那番僧说话的时候,就认出这群番僧与那日去三玄门的和尚乃是一个打扮,早已经怒气塞胸,大吼一声就要冲上去拼命。彭商眼快,伸手拉住他往后边一推,挡在身后。抽出单刀,接下了上来的番僧。彭和尚也不多说话,抽出把单刀,大风云刀法使出,与其余几个番僧战在一起。
梁思源被彭商甩在身后,又跳起身来,捡起彭和尚扔在地上的长剑,与彭商一起双战当先奔着梁思源来的那个番僧。那番僧本来是要来捉梁思源,被彭商接住了厮杀,不过这番僧功夫要比彭商高明很多,几招一过,彭商就占了下风,左支右绌,狼狈不堪。梁思源一招春回大地,斜斜刺向那番僧肋下。那番僧虽然被两人围攻,却不慌忙,一招逼退彭商,反手劈向梁思源长剑。梁思源见他戒刀凶猛,长剑一晃,避过了戒刀,剑势不停,指向了番僧腋下,乃是刚才彭和尚传授的一招。
那番僧没料到梁思源招式巧妙,噫了一声,后退一步,避开长剑,哈哈一笑,道:“小杂毛,倒有两下子,看佛爷怎么教训你。”挥刀又朝梁思源劈来。彭商怕梁思源有危险,挺刀迎上。三人斗在一起。梁思源招法虽妙,奈何内力不足,那番僧也知道这一点,狂劈乱砍,随手就把梁思源逼退,大部分招数却是面向彭商。梁思源见番僧一时奈何不了自己,加上又是初次遇敌,倒把彭和尚刚才教的剑法尽数使出来,从一旁牵制那番僧。
彭莹玉那边却是险象环生。那几个番僧虽然论单人功夫远不如彭莹玉,但一来人多,二来四个和尚配合精妙,彭莹玉刀中带掌,身法迅捷,弯刀在月光下闪出一团团刀花,忽快忽慢,虚虚实实,变换多端,奈何四个番僧也是功力不俗,反而逼得彭莹玉逐渐后退,渐渐退到了庙内的佛像下边。眼见后边没了退路,彭莹玉知道今日怕讨不了好,哈哈一笑,道:“想不到我彭和尚今日命丧与此。彭商我徒,你可怕死。”彭商听了,亦哈哈大笑,道:“师傅休得小看我,今日拼了性命在此把。”彭莹玉手中功夫不停,一刀劈开面前的番僧,冲道了彭商身边,一刀逼开缠住彭商的番僧,喝道:“带着这位兄弟走,为师且挡住了这些番僧。”彭商不说话,拉了梁思源往门口冲去。门口虽然有几个蒙古兵,但彭商对付这些兵士就简单了,几刀出手,砍翻一个蒙古兵,扯着梁思源冲出庙门。
身后番僧的笑声传来:“彭和尚,你都走不了,以为一个孩子还能到那儿去?各位师弟,一起先做了彭和尚,谅那孩子跑不了。”当下没了喊叫声,只有一阵兵刃交击声传出来。梁思源跟着彭商匆忙前奔,身后四五个蒙古兵紧紧跟着。彭商跑了一阵,对梁思源道:“你先走,待我打发了几个尾巴。”转身朝几个蒙古兵奔去,怒吼连连,杀在一起。梁思源知道自己留下也是拖累,也不回头,就着月色往偏僻处跑。
跑了几步,听到后边没了声音,梁思源脚步慢了下来,想到:“这般乱跑恐怕难以跑掉,须得清了自己痕迹才可。可是要如何做呢?”抬头看看四周,月色清冷,远远传来的喊杀声提醒着自己现在还不安全,梁思源瞅着林中昏暗,也不多想,就要冲进去,忽然身后一人声音传来:“小崽子那儿走。”转身看时,乃是个蒙古兵跟了上来。梁思源见那人摇摇晃晃,想来是受了伤,不知道怎么避过了彭商跟上来。梁思源见他受伤,心中不知道怎么一热,突然抬起剑朝他杀去。那兵倒吃了一惊,举刀迎上。梁思源本来以为自己有些功夫,应该能应付了这个蒙古兵,却不想这人也有些功夫,虽然招式不如梁思源精妙,但是力大势沉,梁思源第一次招架的时候差点被他把长剑击飞。梁思源剑法虽妙,但是每当逼住了那人,他就乱砍乱劈,逼得梁思源不得不换招。梁思源心里后悔,今日如此大意,刚才自己如果逃走,这人身上有伤怕也追不上自己,奈何一时大意,此时想走也走不了。想到彭和尚不知道能拦他们多久,梁思源大急,看得准了,剑法一变,一招冰冻三尺,剑花闪现,逼得那人后退了一步,立刻转身就跑。那人看出了梁思源的想法,疾步跟上。两人边打边退,不知不觉奔出了三四里,梁思源着急,却不想后边那人脚步渐渐慢了下来。梁思源大喜,稍微一想,就明白了“此人受了伤,留了这许多血,怕是体力不支了。”想到这儿,定下计来,也假装体力不支,身子踉踉跄跄,好似已经跑不动了。身后的蒙古兵见了,鼓了口气冲上来,眼看着梁思源一个踉跄跌倒在地,更是高兴万分,急忙奔过来,没成想梁思源突然转身,也不站起来,就半卧在地上,长剑一挺,刺向那人心窝。那人大惊,挺刀迎来,梁思源手腕一抖,长剑避开了单刀,剑尖点在那人手腕上,嗤的一声,那人大吼一声,单刀落手。梁思源也不停手,长剑跟进,刺进他心口。那人满脸惊惧,慢慢倒在地上。
梁思源一招得手,一口气松下,再也没了力气,慢慢做在地上喘气。心里担心彭和尚那边的情况,又不敢回去,无可奈何,歇息了一会,辨清方向,继续朝前走。走了没几步,身后脚步声响起,有人叫道:“哈里台在这儿,啊,哈里台?啊,他被人杀了,定是刚才那个小子,他跑不了多远,都分开了找找。”梁思源大惊,暗骂:“梁思源啊梁思源,你真是个蠢货,那蒙古兵流了一地血,成了最好的标记。你却忘记了这点,等着人来抓,真真傻到头了。”不再多想,静悄悄往黑处跑去。却不想没跑几步,路上枯枝树叶遍布,不小心踩到了,夜色中本来极为安静,这声音远远传出,登时有人听到,一个番僧叫道:“在西北方向,都去追。”梁思源大惊,再也顾不得隐藏,放开脚步狂奔。跑了有一刻钟功夫,直跑得气都喘不上来,停了脚步大喘了一口气,一个番僧突然从天而降,哈哈大笑:“看你那儿走!”
梁思源见那番僧的样子,分明是庙里与彭莹玉动手的众番僧之首,也不知彭和尚现在情况如何,心知自己逃生无望,于是认命了,一**坐在地上,呼呼喘气。
那番僧看着梁思源,只是嘿嘿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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